墜崖的感覺實在奇妙。身子失重, 迅速往下砸,風力陡然變強,好似能把臉上一層皮吹得皴巴皸裂。
浮雲卿緊緊闔著眼, 除卻呼呼風聲在耳邊作響,她還能聽到衣襟被樹枝劃破的「刺啦」聲。
不容她多想,只恍神半瞬,虛著的腳面便歪扭地落了地。
敬亭頤摁著她的頭,不給她睜眼的機會。浮雲卿只覺頭腦發懵, 緊接著就昏迷過去。
四周靜悄悄的,冷意席捲全身。
浮雲卿本能地縮了縮身,往熱源處靠。
不知更漏滴了多久, 意識漸漸恢復過來。
浮雲卿焐著額, 頭疼欲裂,手撐著地,慢慢直起腰。
上晌發生的一樁樁兇險事,走馬燈般地在她眼前飛快閃過。
那些畫面零碎闐擠,像破碎的鏡片, 一片一片地拼湊在一起。
這片風景是敬亭頤驚慌地朝她奔來,叮囑她小心。那片風景是敬亭頤澹然地摟緊她,說會帶她出去。
浮雲卿晃晃頭, 趕走那些凌亂的思緒, 轉眸打量四周。
原來他們墜在一個入口極其湫窄的崖洞裡。
入口處有幾彎紫藤花擋著, 角度偏,外面的人很難發現,這陡峭的崖上還鑿出了個洞。
這個時候, 山崖里黑漆漆的。浮雲卿估算著時間, 約莫是酉末。洞裡昏暗得瘮人, 可那洞口處卻不停閃著一片黯淡的黃。
黃意葳蕤晃動,浮雲卿猜想,那是崖下的人舉著火棒,在四處走動,尋她與敬亭頤的蹤跡。
待眼睛適應洞內昏暗的光線後,浮雲卿斂眸尋著敬亭頤。這才發現,她手撐的哪裡是地,分明是敬亭頤的小腹。
小腹起伏有力,平穩的節奏順著她的胳膊,傳到她的心裡。難怪她會覺得這地像片黏糊的沼澤,軟得不成樣子。
「敬先生,你還好嗎?」浮雲卿飛快抽回手,輕聲問道。
浮雲卿想,敬亭頤的胳膊被虎獸抓傷,衣襟又被樹枝劃破,血珠斷了線地往外涌,合該是一副虛弱模樣才對。
哪想他眼眸發亮,閃著不知名的光芒,直直望著她。
「臣沒事。」敬亭頤欹著崖壁,上身虛躺,「外面有火光,是禁軍來尋您了。」
聽及禁軍,浮雲卿氣不打一處來,抱怨說:「這群禁軍忒慫,人都墜了崖,他們才遲遲趕到。早點干甚去了?咱們跳崖時是大晌午頭,那時外面還是青天白日呢。今下天都黑了,禁軍竟還沒發現這處崖洞。真是窩囊!」
敬亭頤想,怕是沒有窩囊的禁軍,只有拖時間的官家。
他騎馬踅至南側林的路上,見禁軍忽地撤回苑內待命。那時便知,官家早有預謀。
官家的目的,並不在引出韓從朗,好將韓從朗陰險的真面目,顯示在眾人面前。而在拖延他與浮雲卿踱回瓊林苑的時間,好做成另一件事。
至於這另一件事是什麼,敬亭頤尚還不知。不過這事總會帶著針對他的意味,官家在給他使絆子,也許是挑撥他與遼國的關係,也許是找虢州莊的麻煩。
不過既然禁軍能趕來,那就說明,官家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事已做成,那麼他與浮雲卿,最終都要被禁軍尋回去,故而敬亭頤心裡並不著急,反倒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歇息。
崖洞詭異般地安靜,在他看來倒是挺好,至少能讓他仔細思考一番。
浮雲卿不知敬亭頤心裡所想,見他不欲多說,還當他是疲倦得很。
再一想,敬亭頤全程操著心破局,累也正常。
上晌經歷的事實在兇險,浮雲卿心亂如麻,呆呆地坐到敬亭頤身側,甩出條乾淨的帕子,想給他包紮傷口。
正糾結著怎麼挽疙瘩結時,忽然想起,要處理敬亭頤手臂上這道長而深的口子,需得先給他敷藥草或點熱酒消毒,接著才能用乾淨的布條包紮止血。
暗睃一圈,這洞裡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貿然包紮,只怕會讓傷口潰爛惡化。不僅沒效果,還會釀出腐肉。原本只需消毒,因她的不當操作,處理時還得縫針埋線。
得不償失,浮雲卿無奈地嘆口氣。
就算手邊有藥草,有烈酒,她也不懂具體如何操作。只好搵起帕,輕輕搽去傷口處的血珠。
傷口觸目驚心,浮雲卿想,若不是洞裡暗,她定會看見被虎獸劃爛的皮肉與隱藏在皮肉下的白骨。
旁人受傷,她頂多囑咐一句注意療傷。
然而今下敬亭頤受了傷,僅僅是看著那傷口,她心裡就針扎似的疼,恍似能與敬亭頤共感,感受他所遭遇的疼痛。
眼下敬亭頤雖神色淡定,連眉頭都不曾皺過,但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一定是在逞強安慰她,而非真的不疼。
浮雲卿搵帕的手發抖,「敬先生,你要是疼就說出來。放心,我不會笑你,也不會把你這疼痛模樣給別人說。」
敬亭頤頗感無奈,安慰道:「當真不疼。臣給您形容形容這種感覺罷。就像被螞蟻扎了一下,半點痛覺都沒有。」
浮雲卿說不信。
這倒是個很搞笑的場面。
受傷的人像沒受傷,沒受傷的人像受了重傷。
浮雲卿齜牙咧嘴,敬亭頤只是安慰她:「沒事,當真沒事。」
他這話說了許多次,叵奈浮雲卿一次都沒聽進去,也不肯相信。
她覺得疼,那就是疼,心疼地嘟嘟囔囔:「傷的還是右手呢。掂筆桿,拿刀劍,都是右手右胳膊出力,人家是大功臣。這下倒好,大功臣沒了,看你怎麼幹活兒!」
敬亭頤輕笑,抬起被樹枝劃破的左胳膊,「右邊不行,還有左邊。臣沒告訴您,其實臣練就了用左手的本事。吃飯寫字,用左手跟用右手,沒什麼區別。不信嚜,臣給您在地上寫幾個字罷。」
浮雲卿登時瞪大雙眸,連連擺手說不用。
他不抬手,她還沒想起敬亭頤被樹枝劃身那件事呢。
噯,敬亭頤為了保護她,這裡是傷,哪裡也是傷。
浮雲卿又捧起敬亭頤滲血的左胳膊,輕輕擦掉血珠。
「這個傷口,看起來比右胳膊的還深。」她滿目僝僽,恍若敬亭頤的胳膊已經廢掉了一樣。
浮雲卿心想,男兒郎都有自尊心。敬亭頤的自尊心,肯定會因這次受傷而削減大半罷。她是他的枕邊人,理應給他分憂解難。
想及此處,她開口說道:「敬先生你放心,你的胳膊沒用了,但我的胳膊還有用呀。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的胳膊,你想做什麼事,我替你做。千萬不能想不開……」
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起初是為著安慰敬亭頤,到後來越說越離譜。
「我可以認真鍛鍊,力能扛鼎,你沐浴不便,我就抬著你去。欸,還有什麼安慰人的話來著?」
想不起來了。
但浮雲卿覺得,她已經安慰得夠到位了,甚至把她自己給感動得不輕。現下眼裡蓄著一泡清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流。
她想,敬亭頤能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看看她都願意為他做什麼罷,她為了照顧他,願意心甘情願做他身後的狗腿子。試問這份心意,全天下還能找到第二份嗎?
抽泣半刻,浮雲卿堅強地抹去眼淚。拂了拂沾土的衣袖,故作堅強地說:「真是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抹去最後一滴淚花,浮雲卿勇敢抬眸。
她想,敬亭頤定是被她感動得不能自己罷。哪知卻見他滿臉驚愕,用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她。
浮雲卿同樣不可置信。這番掏心掏肺的話,這麼有氛圍的環境,都沒能讓他感動半分?
不可能!
浮雲卿揉揉眼,猛地趴到敬亭頤身上,探身湊近,抬頭望他。
湊近仔細看,除卻驚愕,竟還能看出他紅了臉皮,跟個剛娶進門的小媳婦般,滿臉羞赧。
她說了什麼話,竟能燙熟這座萬年潭?
浮雲卿伸手戳了戳敬亭頤的臉,「敬先生,你羞什麼?你應該感動,知不知道。我給你擦身洗澡,給你穿衣解袍,你該感動呀。」
敬亭頤不自在地側過臉,輕咳幾聲。
她像只伸懶腰的貓,將玲瓏曲線,淋漓盡致地展現在他面前。
平時衣衫規整時,她起伏的身材被緊緊遮著。今下靠得這麼近,也許她自己都沒注意到,她無意識地蹭著他。
難堪。
她願意做他的左右手,需要動手的地方,她都替他動。她願意,可他不願意。
明明這種危難場合,最不該生旖旎心思。偏偏配著浮雲卿不著調的話,他也不知自己想到了哪裡去。
又咳幾聲,聽浮雲卿直白問:「敬先生,你是傷到心肺了嗎?怎麼一直咳嗽?」
如果尷尬能化成黑團,敬亭頤想,此時此刻,他肯定已經被黑團緊緊包圍著了。
他執拗地尋來一個樹杈,先用右手在地上劃拉幾下,再換到左手。他心想,這下浮雲卿肯定能看清他的決心。他才不會因為幾道小傷,就變成一個廢人。
總算能消除他在浮雲卿心裡的殘疾形象了。
不曾料到,再顫著眼睫抬眸,竟見她一臉驚喜。
「敬先生,你……你也贊同我這句話,對不對!哼,看罷,我就說這句話搭配得好。」
浮雲卿指著地上一行雋秀的字,「萬里巫山一夢成。噯,咱們倆可真是有默契。我想你的時候寫這句,你想我的時候也寫這句。」
敬亭頤眨眨眼,地面上「巫山」那倆字,裹挾著無數旖旎畫面,一起敲打著他怦怦亂跳的心。
「寫錯了。」他沉聲道,「是關山。」
再劃拉幾下,旖旎的巫山變成了豪氣的關山。
浮雲卿氣得站起身,說他真是小氣。
瞥見浮雲卿氣惱地跺腳,敬亭頤莫名鬆了口氣。
雖把她惹惱了,但看她還有跺腳的力氣,說明他保護得十分到位。至少他沒發現她有受內外傷。
原本嚴肅的氣氛,被這段小插曲給搽上幾分輕諧之意。
浮雲卿泄了緊張勁,「那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光傻等著禁軍發現崖洞裡有倆人,怕是不妥罷。」
敬亭頤說不著急,「會有人來尋您的,您只需在洞裡好好待著。此時此刻,待在洞裡才是最明智,最安全的選擇。」
「不是尋我,是尋我們。」
就算敬亭頤插科打諢地把受傷這事掀了篇,可浮雲卿仍舊感到懊惱自責。
「要是上晌我不過嘴癮,沒有硬要跟著行香去東林射獵,之後哪裡會惹出這一撥撥糟心事。」
言訖不顧敬亭頤阻攔,走到洞口旁,扒頭往洞外打量。
從這裡向下俯視,隱隱能看見有幾點移動的火星。
再豎起耳朵仔細聽,竟能聽見禁軍喊人的聲音。
聽得不真切,若有若無的。但既然禁軍就在崖底踱步,乾脆搏一搏,叫他們知道崖洞裡有人罷。
浮雲卿側身瞥眼敬亭頤,「敬先生,你等著,我把禁軍叫來。」
繼而緊緊摁著崖壁,朝崖底放聲大喊。
呼救聲在空曠的山谷里不斷迴蕩,穿過夜間的涼風,傳到禁軍副統江舵耳里。
「是公主!」江舵仔細辨聲,他不僅耳力好,更生得一雙火眼金睛。
確定聲音所在的方位後,抬眼環望,霎時望見一處高洞裡,冒出個驚慌的人。
「在那裡。」江舵指給身後諸位禁軍看。
找了大半晌,喊了無數句,總算把人給找到了。
可那崖洞極高,單憑他們的力量,根本無法架索將人救下。
江舵估算著崖頂與崖洞之間的距離。崖頂離崖洞雖有一段距離,但總比崖底與崖洞之間的距離近。
遂吩咐道:「快去通知崖頂的人,讓他們架好繩索,下去救人。」
這廂浮雲卿見崖底的火苗動得飛快,想是禁軍已經行動起來。
她不敢眨眼,不敢折回敬亭頤身旁,生怕錯過任何消息。稍稍往後退了幾小步,坐在崖洞邊等。
既然敬亭頤還有精力戲謔她,那就說明,這些傷當真不要緊。
浮雲卿時不時地往底下扒頭,一面跟敬亭頤搭腔說話:「敬先生,你放心罷。禁軍就快來了,不出半晌,咱們就能從這簡陋的崖洞裡出去了。」
敬亭頤說是麼,「那很好。」
不知是不是倆人離得遠的緣故,浮雲卿覺著他的話聲比先前虛弱了些。
她不敢動,全神貫注地觀摩著崖底的情況。
「敬先生,你還有力氣罷?可別等禁軍來了,你也昏過去了。」
敬亭頤說當然,「您不要小看臣。臣說過,臣的武力不比卓暘差。」
崖洞邊妖風呼嘯,把敬亭頤的話音吹得更飄更虛。
後來倆人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浮雲卿說什麼,敬亭頤就回什麼。
雖然他的話音到最後幾乎低得讓她聽不見,可她依舊沒側身回望。
半晌後,一道繩索悠悠地從崖頂墜了下來。
夜色深沉,浮雲卿沒看清,還當是又來一條蛇,忙縮著身往後退。
「怕什麼?我可不是蛇,我是來救您的。」
那道矯健的身影落到浮雲卿眼前,竟是身著夜行衣的卓暘。
「怎麼是你?」浮雲卿滿眸驚愕,「難道不該是禁軍來解救麼?」
卓暘伸手,把狼狽的她拉起來。繼而拍落她衣擺上的沙土,說道:「您喊人的時候,一隊禁軍都待在崖底。副統派人跑到崖頂懸索解救,等他們跑來,想是半個時辰都過去了。剛好我待在崖頂,確定崖洞位置後,直接就下來尋您了。」
說著將一把繩索扣環到浮雲卿腰上,攬過她的身就要走。
「欸,洞裡可不止我一人。你先把敬先生撈上去罷,他受了傷,上去後趕緊找太醫看看。我在這裡等你,你把他送上去,再送我也不遲。」
言訖倆人一起往黑暗的洞裡望,卻見敬亭頤緊闔著眸,奄奄一息。
「敬先生!」
浮雲卿兀突突地提著衣裙往裡跑,接過卓暘遞來的火摺子,照亮崖洞。
這才瞧清,原來敬亭頤傷的不止是左右臂,他右側腰腹還被粗糙的樹枝劃了道長口子。
腰腹那處傷得最深,不迭往外冒著暗紅的鮮血,洇透了月白袍。
卓暘糟心地說不好,「那虎獸被下了瘋藥,不止血有毒,全身都有毒。被虎爪劃破身,與中毒無異。」
躍動的火苗灑在敬亭頤蒼白的臉龐上。他呼吸微弱,甚至幾乎讓浮雲卿以為,他已經沒了呼吸。
難怪先前她摁著他的腹時,他整個人都輕微地抖了抖。難怪他的回話一聲比一聲弱,難怪他聽及卓暘趕來,半天沒說一句話。
原來他滿身是傷,原來他中毒已久。
而她還有閒心斥他笑他,還沒心沒肺地坐在崖洞口,無論如何也不肯回頭。
要是她早點發現,那他的情況,肯定不會有現在這麼糟。
浮雲卿滿心愧疚,顫著話聲跟卓暘說:「趕緊把敬先生帶走,解毒耽誤不得。」
她趴在敬亭頤身邊,喊了他好多聲,卻沒聽見他的回應。
「敬先生你……你可不能就這麼走了啊,我不想做寡婦……」眼淚再難捱住,浮雲卿放聲大哭。
哭聲鬱悶淒切,不知道的,還以為洞裡遭了什麼兇案。
卓暘將悲痛的浮雲卿攙到一邊,「噤聲,噤聲。」
受傷中毒的場面,敬亭頤與卓暘都不是第一次經歷。
卓暘掏出消毒的藥草,摁在敬亭頤的傷處;又撕下白布,利落地把傷口包紮好。
睃見敬亭頤垂落身側的手指動了動,卓暘無奈地嘆口氣,拿出一條打濕的汗巾,貼心地給他擦乾淨手。
浮雲卿並沒注意到卓暘的動作。她只聽見卓暘好心勸了她幾句,然而他越是好聲相勸,她越是哭得情難自禁。
淚眼朦朧中,好似見敬亭頤搖搖晃晃地站起身。
她是看見亡夫的鬼魂了?
再揉揉眼,竟見敬亭頤朝她走來。
敬亭頤揉了揉浮雲卿凌亂的發頂,「不要哭,臣沒事。」
哪怕虛弱至此,他仍聚著全部精力,軟著話音安慰浮雲卿。
不曾想話音甫落,浮雲卿哭得更厲害。
敬亭頤耐心地給她擦拭眼淚,「不要哭。」
他虛虛攬過浮雲卿的身,指著洞外一株不明顯的嫣粉花。
「您看,鳳仙花開了。」
他的精力,只能供他說出這一句話。
他還想說:臣找到了您最喜歡的粉。
然而這句並未說出口的話,隨著他傾倒的身,一齊湮滅在這個不為人知的崖洞裡。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那一眼,載著浮雲卿驚慌失措的模樣。
「敬先生!」
緊接著,他便墜進深不見底的黑暗。
*
千艱難萬險阻,總算回了瓊林苑。
太醫說,好在人送來得早,此毒並未擴散至心脈,敷藥療養半月即可。
浮雲卿長吁一口氣,她嫌瓊林苑沒個正經的休養地方,便叫卓暘將敬亭頤護送到公主府。
而她留在瓊林苑,處理今日這件兇案。
兇手韓從朗心思歹毒,放蟒蛇與虎獸歸林,意欲謀害敬亭頤。
這分明是件擺在明面上的事。可對證時,竟無一人供出韓從朗。
韓從朗手底那幫刺客被禁軍包圍時,一個比一個忠心,竟都服毒自盡。
而蕭紹矩那幫人,明明知道韓從朗的陰險作為,竟都說沒看見幕後兇手。
浮雲卿不可置信,一口咬定這事是韓從朗所為。
官家淪著茶,叫她不要激動。
「小六,朕理解你護夫心切的心情。但你也不能無憑無據地認定兇手就是韓小官人吶。」官家說,「小六,刺客已死,駙馬無恙,那這件事就掀過篇罷。你認真想想,這件事鬧大,對兩國而言,有半點好處嗎?秋獵這等要緊關頭,最忌諱出茬子。有什麼事,等這陣子過去再說,好不好?」
「不好!」
浮雲卿將茶盞「砰」地往桌上一擲。
「這次是敬先生命大,才免去性命之憂。但凡出些意外,他這條命就沒了。就算不為敬先生,難道爹爹您就不想為我撐腰嗎?他們以為敬先生在南側林,將瘋獸都引至那處,可當時待在南側林的是我。若非敬先生及時趕到,我早咽氣而亡了!好,就算不為我,也得為蕭駙馬他們出口惡氣罷。現在無人傷亡,您說不用計較。要是當時遼國使節遭遇不幸,您還會選擇息事寧人嗎?」
越說越委屈,浮雲卿欹倒在官家腳邊,「爹爹,您為甚不相信我呢?」
她的爹爹,曾不顧朝官阻攔,給她建了一座寬敞的府邸,給她增了許多俸祿,與正一品官的俸祿相同。她的爹爹,從來不會叫她吃虧。為甚在這件事上,就要顧及這顧及那了呢?
官家把她扶起身,「小六,這件事水太深。朕願意相信你。但無論這事因何而起,都不能鬧大,必須縮緊風聲。當時在場的還有卓暘和駙馬罷。這樣,朕把卓暘叫來,朕問問他,這一切到底是不是韓從朗所為,好嗎?但提前說好,無論結果如何,這事必須掀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