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她的目光太過灼熱, 僅僅只在敬亭頤臉龐停留半刻,便被他利落地捕捉到。
他心裡想,是不是他的教導方式出了問題, 是不是他對浮雲卿太過縱容溺愛。
他自以為是的愛,是不是拉她墜進一道深淵。
倘若不是,那她為甚不看考卷,反倒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倘若不是,那她為甚要不斷湊近, 最終頑劣地咬了口他的耳垂。
倘若不是,她為甚能用那般天真懵懂的眼神,對他說:「敬先生, 你能不能狠狠親我一口。就是, 像那次在小廚房那般,兇狠地親。」
敬亭頤心嘆自己想茬了。分明是她要拉他,一同墜落霪歡深淵。
他無可奈何地嘆氣,「這是在書堂。書堂是什麼地,書堂是學習的地。不是……唔……」
絮絮叨叨的話音, 都被浮雲卿堵在胸腔里。
鼻腔里充斥著小娘子清新的發香,像一甌蜜,黏糊得緊。
敬亭頤驚得瞪大雙眸。
好嚜, 自詡沉穩如他, 竟會被浮雲卿一個不著章法的吻, 迷得五迷三道。
漸漸闔上眸,眼睫時而懸空,時而擦過浮雲卿的臉龐。
扎得浮雲卿心裡痒痒的, 嘴裡也痒痒的。
誰都沒再顧及那張考卷。
耳邊迴蕩的聲音, 漸漸凝集成彼此交纏的呼吸聲。
再睜開眼, 敬亭頤又被眼前的場景,驚得瞪大雙眸。
不知何時,他撳起浮雲卿的身子,往案桌上壓。他手撐在桌面,垂眸睞著鬢髮凌亂,臉頰緋紅的浮雲卿。倆人都裹挾著意猶未盡的滋味,將秋景氤氳出幾分淺薄的霧氣。
筆墨紙硯,凌亂散落在地。那張考卷壓在浮雲卿臉側,漬著不知名的浄泚水光與銀絲。
那張本要呈給賢妃的考卷,此刻被淹得濕漉漉的。字跡洇散開來,規整清晰的字,漸漸糊成了模糊不清的字圈。
敬亭頤抬起浮雲卿的下巴,「故意的?」
浮雲卿無辜地搖搖頭,「我也沒想到,敬先生會發狠。」
嫣紅的嘴唇,不迭蹦出令敬亭頤崩潰的字眼。
「你掐著我的腰」,「你強硬地要伸」,「你像是什麼話都聽不到一樣」……
字字珠璣,字字誅心。
見浮雲卿還想再說什麼,敬亭頤趕忙捂住她的嘴。
可她卻調皮地噘起嘴皮子,碰了碰他的手心。他感到密密麻麻的癢。
用螞蟻爬過形容癢意,落俗平庸,且不精準。敬亭頤想著各種形容詞,卻發現竟沒有一個詞,能將他的感受說出。
也許因為這是浮雲卿帶給他的感受罷。
她依賴他時的甜,她同他置氣時的酸,冷戰時的辣,吻去她淚的苦。她讓他清晰地記得,是她,賜予他獨一無二的感受。
她真是條聰明的游蛇啊。不僅要鑽他的骨,更要甩著尾巴尖,往他心裡鑽。
日復一日,她要占據他的全部。
鬧了一番,倆貪吃蟲都享用得饜足。
敬亭頤擺好筆墨紙硯,將凌亂的桌面,恢復原樣。拉著浮雲卿坐下,擦淨考卷,接著先前的思路,繼續講題。
他決定,往後不能再慣著浮雲卿胡來了。
否則下次他被惹急成什麼樣,會做出什麼逾越的事,他自己也料想不到。危險的行徑,浮雲卿阻止不住。
興許她期待生米煮成熟飯,可敬亭頤卻不願。不該在這個時候,不明不白的,把他交給她。
敬亭頤說到做到。
察覺出浮雲卿的目光,再次往他這處挪動時,敬亭頤板著臉,說出了那句教書先生共用的話。
「看我作甚,我臉上又沒有題。」
原想敬亭頤這話是在打趣,甫一抬眸,卻見他嚴肅得緊。好嚜,不敢造次了。浮雲卿雌懦地點頭說好,繼而認真聽他講解。
上天可鑑,她當真想好好聽。可考卷上面遺留的水波痕,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她與敬亭頤,在肅穆莊重的書堂,幹了件大膽事。她當真止不住胡思亂想,於是在聽或不聽之間,反覆拉扯揣度。
揣度久了,驀地覺得不忿。
憑什麼她因他小鹿亂撞,哐哐砸牆;而他卻能拋卻過往,一絲不苟地講題。
浮雲卿冷哼出聲,聽得敬亭頤一愣。
「哪裡講錯了嗎?」他疑問地問。
「沒有。」浮雲卿不動聲色地把杌子拉遠,「繼續講。」
敬亭頤更是疑惑,「不要離太遠。離得遠,連考卷都看不清。」
浮雲卿傲嬌地撇過頭,「看不清就看不清囖。我一筆一划寫的字,也不知因誰模糊。」
敬亭頤失笑,睞著浮雲卿倔強的身影,心想,小姑娘真是難哄。
親不行,不親也不行。怎樣都不行。
溺愛就溺愛罷。不對,他這也不是溺愛,他是適度的寵愛。敬亭頤試探說道:「學半刻,親一下,好麼?或者,您想怎麼玩,都可以。」
浮雲卿眼眸一亮,心砰砰亂跳。不行,她不能輕易接受賄賂。
她裝模作樣地思忖,「就這?嘁,內斂的婆子都比你大膽。噯,我看你也只能做到這種地步了。嘖,果然是我看錯了,我就不該……」
話音未落,半邊臀便挨了道不輕不重的掌風。
「真是胡鬧。」敬亭頤泄了嚴肅的氣,無奈笑道。
他掰正浮雲卿的身,輕聲哄她說:「您想玩什麼,臣陪您一起玩。」
浮雲卿的脾性呢,頑劣得緊。別看她話語輕佻,漫不經心地說著曖昧話。若他真照她想要的做,她又該怕,又該怨他當真。
他幾乎能想像出浮雲卿的話音。「敬先生,說著玩呢,你竟還當真了。」
行軍戰術離,有一種叫做:高攻擊,低防禦,常稱作「高攻低防」。用大刀闊斧的攻擊,逼得敵方連連後退。高攻擊,往往能叫人忽視它內在低防禦的特徵。這種戰術,常用以惑亂敵方,顧左而言他。丟出個煙霧彈,致使敵方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敬亭頤想,浮雲卿就是「高攻低防」的性子。
因此他能坦然說出這句話。浮雲卿哪裡還會懂其他玩法,甚至她連想玩什麼都不知道。
她僅僅是想看他吃癟,而不是真正想挖掘新玩法。
果然如敬亭頤所想,浮雲卿聽罷這話,當即怔忡發懵,隨意找話,把這個話頭撇開。
(本章完)
作者說: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