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話,驚得眾將目瞪口呆。
司馬懿屯兵陳倉,悄悄派出曹宇、文欽等將繞至鹵城,是在一個月以前吧?
而袁綝與王平的三萬兵馬,兩月前就退回漢中了?
還押著糧草而來?
漢軍眾將被蒙在鼓裡,難道司馬懿也沒有察覺?
這麼說,漢軍真的不會缺糧?
再過一兩日,豈不有六萬多大軍夾擊鹵城?
到時候,六十多架投石車一起發射,鹵城和它外圍的營壘,能否支撐一個時辰?
整天都在念叨的「秘密武器」,原來是袁綝與王平這支奇兵?
對了,魏延,魏延!
緊跟他身後的徐質和戴陵,可能還有費曜、郭淮與王經,最多可有八萬多兵馬!
幾日後,十幾萬大軍擠在狹窄的木門道,將是何等慘烈的決戰?
…………
「報……姜將軍:魏將軍離此尚有六十里!」
「知道了。」
姜維面無表情,大手一揮,「繼續砸!」
話音落下,所有的投石車齊齊開火。
一尺多間方的石頭從天而降,密密麻麻,嚇得寨中魏兵抱頭鼠竄。
在這之前,鹵城西北的城牆已被砸塌,鄰近的營壘也被砸破十餘座。
可是,漢軍仍在整天猛砸,就是沒有派兵攻城。
「軍師!你到底跟錢有仇,還是跟鹵城的城牆有仇?」
「就是啊!城牆已經砸塌,鹵城旦夕可破!一鼓作氣殺過去,傍晚就能清點俘虜,還等什麼啊?」
「不,還不是時候。」姜維冷冷一笑,轉身往軍帳而去,「魏兵還在負隅頑抗,如果此時殺過去,恐多增我軍之傷亡。」
「可是……」
眾將還欲勸說,卻被柳隱攔住,「諸位,諸位,魏將軍離我還是六十里呢!
「如果此時就攻破鹵城,司馬懿的包圍圈就不復存在,魏軍還會追來嗎?」
稍一細想,好像是這麼個理。
但再一細想,還是不對勁兒:如果鹵城守軍發現了袁綝與王平,還敢在此堅守多久?
若是趁夜逃了,豈不前功盡棄?
說出心裡的擔憂,柳隱卻不屑一笑:「諸位,你們有沒發現,馬將軍與關將軍沒在營中?」
呵,對啊!
昨晚都在呢,怎麼一上午沒見人?
還有啊,後軍的幾座營寨,好像人數不太夠呢?
疑惑中,柳隱神秘地指了指北塬,眾將終於恍然大悟。
呵!姜維料到魏軍有可能棄城而走,早已讓馬岱與關索在山頂埋伏。
呵呵!計劃地如此周祥,此戰想敗都難。
…………
次日正午,魏延距離鹵城尚有三十里。
消息報來,姜維的命令仍是砸城。
可是,城中的魏軍不能淡定了。
因為,祁山堡方向,煙塵滾滾,遮天蔽日。
派人一查,兩萬多漢軍正在殺來!
「再敢謊報軍情,老子剁了你!」
「曹……曹將軍,小的絕無看錯!真是袁綝與王平!真有兩萬多啊!」
「不!絕不可能!袁綝與王平應該在大散關!再探!」
「慢著!」
文欽阻止哨探離開,面色凝重,「我等能從陳倉摸到這裡,袁綝與王平,為何不能從大散關摸到這裡!」
這話一出,曹宇渾身一震。
按常理來說,上邽方向的己方部隊,早就收到求救信號。
從時間來看,他們早該合圍過來了。
而包圍圈中的漢軍,也能探到這一點。
可是,他們連續砸城兩日,砸塌城牆卻不進攻,實在有些奇怪。
難道,他們在等待什麼?
等援兵,還是等糧草?
我去!他們在等徐質和戴陵,在等費曜與王經!
而自己,只是個誘餌,隨時可以吃掉!
「文欽!陳泰!」
「末將在!」
「你二將各領兩千兵馬,務必擋住袁綝與王平!」
「可是……」
「不必可是!」曹宇止住陳泰的話,目光如炬,「必須堅持傍晚!否則,我必會全軍覆沒!」
「呃……」
陳泰還想說什麼,卻被文欽一把拉走。
曹宇說得沒錯,必須堅持到傍晚!
反正漢軍在「圍點打援」,不會那麼快吃掉自己。
只有等到半夜,趁著漢軍疲憊鬆懈之時,趕緊沿著北塬撤往段谷,才是唯一的出路。
否則,沒等到自己的援兵圍殲漢軍,先就被漢軍給圍殲了。
…………
「啪!」
一個蚊子,被關索狠狠地拍成粉塵,還狠狠地齜了幾下。
「賢侄,你小聲點啊!若是嚇跑了魏軍,咱這兩日啊,就白白地餵蚊子了!」
「哼!今晚再不來,我就到鹵城去捉!」
關索老說氣話,馬岱也是無奈。
這地方的蚊子,竟然比蒼蠅還大,咬人真特麼疼。
別說關索了,自己都想去鹵城裡捉。
可是,軍令就是軍令。
「馬將軍!馬將軍!」
急促而低沉的聲音響起,馬岱趕緊探出腦袋。
我勒個去!
淡淡的月光下,漫山遍野的魏兵,正在小心翼翼往此處而來!
「賢……賢侄啊,咱們這次發大財啦!
「我的媽呀,來了那麼多,咱們捉得完嗎?對了,繩子帶夠沒有?」
沒等到回答,關索已經猛衝下山。
「文欽!哪個是文欽?老子只要文欽!」
怒吼聲劃破夜空,馬岱猛然想起:姜維自掏五十萬銖的腰包,指名點姓要活的文欽。
五十萬!五十萬啊!
想到這筆巨款,馬岱也是氣血上涌,匆匆下達了攻擊指令。
半山腰的魏軍,做夢也沒想到,塬上竟然有漢軍埋伏。
驚恐中,不敢去分辨有多少人,匆匆往山下逃去。
可偏偏,山下又有震天動地的喊殺聲。
「鹵城!速速退回鹵城!」
秦朗急得要死,曹宇卻有些猶豫。
漢軍能料到自己趁夜突圍,難道,不會分出一軍攻占鹵城?
真要返回,豈不是自投羅網?
不,絕不能退回鹵城!
可是,前有埋伏後有截殺,又該去往何處?
漫山遍野都是「俘虜不殺」的喊聲,驚得曹宇心驚膽裂。
好像,還有無數人在喊「活捉文欽」。
正在疑惑,耳邊突然響起秦朗的叫喊:「我不是文欽!文欽在右翼,在靠山的右翼!」
靠!
曹宇實在是無語,仗著自己鐵甲在身,不顧一切往山頂爬去。
「文欽在右翼……」
「狗日的!再敢暴露位置,老子一刀捅死你!」
「曹將軍,蜀軍要的是文欽……」
「滾!再敢跟在老子身邊,一刀捅死你!」
話音剛落,百餘個黑影從塬上猛衝下來。
曹宇沒敢多想,趕緊趴在地上。
幸好,那些漢軍並沒發現自己,而是居高臨下射來一陣箭雨。
慘叫聲中,僥倖還站著的幾十魏兵剛要反擊,卻被漢軍士卒猛推了一把,嘰里呱啦往塬下滾去。
那隊漢軍並未停留,繼續往人多的地方撲去。
曹宇長舒口氣,剛要起身,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突然暴起,玩命般往山頂跑去。
陳泰!
那狗日的,還挺聰明!
四下瞅了瞅,緊貼著草叢,脫掉鐵甲,悄然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