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離開是在兩天後。
這兩天中,他見證了一件此生最難忘的事。在葉織袖這長輩的主持下,秦忠與林妃秀結為夫婦。當日他們喝到很晚,沒有去討論關於修仙界的事,說的都是些水稻該在幾月播種,蘋果樹是栽在山坡還是平地上這類的話題。
葉織袖有平地生出參天巨樹的法術,對於這些問題卻一無所知,只能聽林妃秀憑藉過往的經驗與她講解。
清風講了許多他幼時的事,講他在小城裡看那噴火的表演,即便他已見識過焚天煮海的法術,仍覺得沒有第一次看到那噴火表演時來得震撼。
他還說了好幾樣糕點,哪種最甜,哪種噎嗓子,哪種他最不愛吃,說著說著眼眶就濕了,想起第一次和明月衝突,便是由一塊桂花糕引起。
在兩個男人醉倒趴在桌上時,林妃秀求師父幫了個忙。她因為之前被猇狂徒摧殘,搞壞了身子,隱隱知道自己似乎不能生育。既然已經跟秦忠結為夫妻,她自是想為他和自己生個孩子,將二人的血脈延續下去。她知道凡人壽命短暫,等這次一別,恐怕此生再也見不到清風,見不到師父,見不到陳婉溪……若自己能有幾個孩子,便可以給他們講一講這生命中最重要的幾個人。若是有緣,她的孩子說不定還會見到這些人,就當是自己和秦忠與他們重逢。
葉織袖含淚用血須為這徒弟修復身子,又使用法術雕出一尊觀音像,告訴徒弟若是遇到危險,便用這觀音像呼喚自己,到時自己便會化身前來。
她終是理解不了這徒兒為何放棄長生而選擇同秦忠一同老去,也沒有一個人可以讓她做出這種選擇。
清風與秦忠醒來時已近中午,眾人吃過飯,於院外的樹前告別。明明都有說不完的話憋在肚子裡,可在這離別之際,卻誰也說不出口,只聽那樹葉在微風中沙沙作響,代替了千言萬語。
秦忠夫婦看著清風二人駕雲飛遠,林妃秀幾乎都要把手揮斷,天空漸漸陰了下來,烏雲徹底擋住視線,一場大雨落下。夫婦倆淋了一會,沒能等到離開的兩人折返避雨,只好進到院子,回了屋。
火山下,南殷崇岳的屍體在焦土上化成乾屍,醉飲紅顏一邊灌酒,一邊從天際走來,看著腳下那幾座火山,心想猇狂徒應是在此處閉關。她挨個火口搜了一遍,卻是沒有發現猇狂徒,喝了一口酒後開始嘀咕起來。
「應該就是這裡啊,只有此處的熔岩可以熬煉神將訣,難不成猇狂徒已經閉關成功,回到五峰仙門了?」
她自言自語,又自己點點頭,心想猇狂徒一定是回了。她飛離火山口,正要朝五峰仙門的方向而去,忽見兩隻仙鶴從遠處飛來,在焦土上盤旋一圈,隨即落下,化成一男一女兩名童子。
醉飲紅顏見這兩童子頗有仙姿,雖是妖屬,但不是那種吃人魔類。她踏空走到二童背後,因其修為太高,對方竟是沒有察覺。
順著二童的目光,醉飲紅顏看到了一具屍體,身材高大,頭身分離,面目醜陋,有獠牙露在外面。她眉頭微皺,心想這模樣跟南北二神有些相似,又觀這乾屍皮膚並非漆黑,想來應是南殷崇岳。如果不是,那也定是擁有古神血脈的修士。
她伸出手,拍了拍一名童子的肩膀,嚇得對方身體一顫。兩童子同時回頭,見身後這女人模樣姣好,又不禁放鬆些警惕。
「你是何人,要在背後嚇唬我?」男童開口,聲音有些稚嫩。
醉飲紅顏見這二童可愛,笑了笑報出名號。
那男童一聽登時後退兩步,道:「你……你是李仙……」沒等說完,女童扯了扯他的衣袖,男童又改口道:「你是劍聖大弟子?」
「沒錯,」醉飲紅顏伸手掐了掐二童的臉蛋,道,「我有這麼嚇人嗎?」
那女童見對方面帶微笑,沒有惡意,趕忙道:「不嚇人,不嚇人,聽說劍聖大弟子貌美無雙,今日有幸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你這丫頭嘴真甜,」醉飲紅顏道,「可惜我隨身只有酒,沒有糖給你吃。」說著又捏捏對方嘟嘟的小臉,道,「我既已報了名號,你們兩個娃娃是不是也該告訴我你們是誰?」
「我們是老君門下童子,」女童道,「今日奉命前來,確認南方神的屍體。」
醉飲紅顏聽後不禁意外,原來這兩個小童竟有此等來歷。
她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乾屍,問道:「這真是南殷崇岳的屍體?」
「是,」女童點點頭,「我倆剛才看了半天,一定錯不了。」
醉飲紅顏點點頭,又道:「你們可知是誰殺了他?」
「不知……」女童搖搖頭,男童開口:「是武神通。」女童聽後掐了掐他的胳膊:「沒有證據的事,你怎能亂說?」男童回應:「不是他還能是誰?」
醉飲紅顏笑了笑,看向男童,問道:「你為何這麼確定是武神通?據我所知他可沒有能耐對付金甲和艷陽戟,又怎能殺掉南殷崇岳?」
男童低下頭,心想對方說得有理,只好硬著頭皮道:「若有神死,武神通是最有希望登上神位的人,所以我覺得是他。」
「你想法還怪黑暗哩,」醉飲紅顏戲弄一句,又道,「既然已經確定南殷崇岳已死,那三尊準備何時再立南方神?」
「應該就是這兩天了,」男童道,「此事重大,想必到時候你師父也會到場……」
女童聽後又掐掐他的胳膊,不讓他什麼都往外說,同時對醉飲紅顏一鞠:「我倆已經確定了南殷崇岳的死,姐姐若是沒有別的事,我們便回去復命了。」
醉飲紅顏點點頭,笑著擺擺手,道:「回吧,若是可以,不要把碰到我的事一同匯報。」
兩童子點點頭,雙臂一張,化成兩隻仙鶴飛走。
醉飲紅顏看著地上的屍體,喃喃道:「能殺掉南殷崇岳須先破金甲,看來是那清風用血刀乾的,猇狂徒可能也被他殺了。明月,由你徒弟為你報仇,你也該瞑目了。」猶豫了會兒,又道,「不過保險起見,我還是去五峰仙門走上一遭,親自確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