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排槍戰術

  前鋒大營。

  「李千戶,既然發現叛軍靠近,為何不讓大軍集結?」

  舞陽侯一臉不滿的質問道。

  南城千戶所加上的親兵,總兵力才兩千人。

  這麼點兒兵力,就原地紮營等待叛軍來攻,在他看來風險無疑是太大了。

  就算要和敵人干一仗,也應該集結五城兵馬司的全部軍隊,

  「指揮使大人,我們抓了幾個俘虜,審問出了前方叛軍的來歷,

  他們多是興化本地人,被賊人裹挾加入叛亂的。

  看似有數萬人,實際上能打的沒幾個。

  據俘虜交代,他們只是先頭部隊,主力還在後面。

  全軍集結到了一起,搞不好敵人就被嚇跑了。

  來都來了,總得打上一仗。

  反正我們三部之間距離很近,戰爭爆發後半個時辰就能抵達戰場。

  您就把心放肚子裡吧!

  待敵軍靠近後,我軍發起突襲,定能有所斬獲!」

  李牧心累的說道。

  對面說是叛軍,實際上只能算亂民,

  造反是技術活兒,不是掛起反旗,就能夠把農夫變成軍人。

  純粹的農民起義,最少還有攻打地主莊園的經驗,

  本土世家挑起的起義,除了少數官員抵抗外,更多的都會直接投降。

  占領一座縣城,死傷都不一定有三位數。

  沒有經歷過殺戮,沒有接受過訓練。

  這樣的敵人,最適合給摩下軍隊練手。

  「你敢帶兵衝殺?」

  舞陽侯異的問道。

  在他的認知中,李牧會搞錢、識時務,膽略確實有一些,但真心不多。

  冒險的活兒,從來都是交給別人干。

  「敢!」

  李牧硬著頭皮回答道。

  坦率的說,他是沒準備親自上場的。

  不過氣氛烘托到了這裡,也不能認慫。

  只要敵人足夠菜,風險就是可控的。

  大不了穿上鎧甲,多帶點兒親兵護著。

  「那就沒問題了!

  本帥和你一起行動,正好到戰場上見識一下!」

  舞陽侯一拍大腿說道。

  看那興奮勁兒,就知道這是一個男人的執念,只不過因為怕死沒敢去。

  難得遇上一個同樣怕死,又精通兵事的下屬。

  既然確定安全有了保障,怎麼也要圓一次將軍夢。

  『指揮使大人,一起過去可以,但您不能插手指揮。

  戰場上可能存在流矢,為了安全起見,必須要全副鎧甲。

  盔甲的重量不輕,且較為悶熱,要受不小的罪。」

  李牧委婉的規勸道。

  舞陽侯現在可是他的政治大腿,這種後台硬、能扛雷,收錢就辦事的領導不好找。

  哪怕他有意到地方任職,朝堂上依然需要有人幫忙說話。

  萬一發生意外死在戰場上,那可就虧大發了。

  「放心好了,本侯就在後面看著,不會跟著沖陣的!

  如果可能的話,把敵人引到營寨附近打,本侯就在營寨內觀戰。

  即便是發生意外,援兵也能夠及時趕過來。」

  舞陽侯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

  理智占據了上風,夢想敗給了現實,他終歸是一個惜命的人。

  憋了一肚子想罵娘的話,李牧最終選擇了咽回去。

  雖然浪費了表情,但結果卻是好的。

  叛軍營地。

  「啟稟五將軍,前方五里外發現官軍營地,大約有一兩千人!」

  聽到士卒的匯報,溫健紹眉頭一下子緊皺起來。

  多半又是派出去的士卒偷懶,在這一馬平川的地界,兩軍相距五里地才發現。

  哪裡需要探子,走在大軍前方的士兵,肉眼都可以看到敵軍營地。

  「誰安排的探馬,為何提前沒有匯報消息?」

  溫健紹惱怒的問道。

  幸好官軍兵少,若是和官軍主力撞到一起,那就完犢子了。

  「啟稟五將軍,是末將安排的探馬。

  今天一共派出去了五批探子,至今沒有一人回來。

  按照軍中規矩,探馬酉時未歸,才需要向您進行匯報。」

  一名中年胖子志芯的解釋道。

  江南地區不產馬,朝廷對馬匹管控的非常嚴格,從外地輸入的馬匹都是閹割過的。

  溫家造反之後,只是從各地驛站,獲得了少量的戰馬。

  為了組建騎兵,各地的戰馬、駕馬,都被收攏到了高郵。

  興化這邊不受重視,除了溫健紹這位主將分到一匹弩馬外,其餘將領都只能騎驟子。

  因為數量實在是太少,下面的士卒就苦逼了。

  名義上是探馬,實際上卻無馬可用,只能自己兼職干馬的活兒。

  打探消息全靠兩條腿跑,剛開始偵查距離要求二十里、三十里,大家還可以輕鬆完成任務。

  後面慢慢擴大到了五十里、一百里,任務量的持續增加,讓負責偵查敵情的士兵每天都疲於奔命。

  知道幹得越出色,上面分派下來的任務就會越重後,士兵們也開始學習偷懶。

  反正將領們不在身邊看著,大家紛紛選擇早出晚歸。

  不臨近規定時間,肯定不會提前回來。

  免得上級認為偵查任務太輕,再次增加任務量。

  在沒出事的時候,誰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哼!」

  「蠢貨!」

  「你派出去的探馬,都被敵人給攔截了。

  搞不好我軍的情報,也被他們泄露給了敵軍!」

  溫健紹忍不住怒斥道。

  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眼前這名中年胖子,已經被碎屍萬段。

  「五將軍息怒,末將真的不知道啊!」

  中年胖子哭喪著臉說道。

  舉兵造反前,他還是一名屠夫。

  相比普通人要壯實一些,才被選拔成了軍官。

  帶兵打仗啥的,從來都是上面說咋干,他就按照命令執行。

  罵歸罵,溫健紹還是強行克制住了殺人的心。

  本身就是一個草台班子,軍中類似於中年胖子的將領一大堆,都是趕鴨子上架。

  倘若要求太過嚴苛,搞不好下面的人會譁變。

  自從舉兵以來,義軍中幾乎每天都會產生逃兵。

  有時候還會出現一個村子的人,一起當逃兵跑路。

  對溫健紹而言,相比追究責任,穩定軍心才是第一位。

  「下去自己領二十軍棍,倘若再犯,小心你的腦袋。

  傳令各部,把敵軍營地給我圍起來!」

  伸手摸了摸袖兜里的兵書,溫健紹志志的內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按照兵書上的記載,穩定軍心的方法有很多種,其中之一就是打勝仗。

  殺敵多少是次要的,關鍵是讓士卒們沾上官軍的血,斷了他們的退路。

  在他看來,大家敢當逃兵,無非是覺得自己和造反沒關係。

  擺只要脫了叛軍,等朝廷平定了叛亂,就可以回去安穩的回去種地。

  既然土兵們有想法,那就必須斷了他們的念頭。

  瞭望台上,看著叛軍從四面八方圍上來,舞陽侯放下了手中的望遠鏡。

  「李千戶,你確定外面的人是叛軍,不是民間械鬥?」

  加長版的鋤頭,就是叛軍士兵手中的「戈」。

  柴刀綁在木棍上,就是他們手中的長槍。

  這些都算是好的,總算是帶了利刃。

  更多士兵的武器,就是一個木棍。

  看得出來是剛砍下的,拿在手中晃晃悠悠的,稍不留神還會誤傷自己「侯爺,我們守城的時候,都沒法給士卒湊齊武器,何況是一群叛軍。

  從戰略上來看,寶應比興化軍事價值高多了。

  京營的實力,也遠超我們。

  叛軍把精銳放在那邊,完全是應有之義。

  您看敵人的中軍方向,就有一隊手持長槍的士卒,甚至部分人手中還有鳥。」

  李牧淡定的解釋道。

  大虞世家的力量主要在朝堂上,留在民間的主要是影響力。

  家主一聲令下,就能夠拉出上萬士卒的,那是兩晉時代的門閥。

  現在的地方士紳,敢私藏幾套鎧甲,都要人頭落地。

  在規則體系內折騰,文人世家近乎是無敵。

  跳出到規則之外,這些傢伙什麼也不是。

  擁有鹽丁的兩淮七大家族,在一眾文人世家中,武力值已經算是非常拔尖的。

  大虞開國兩百多年,只聽說過藩王造反,武將藩鎮割據。

  文人世家舉兵造反,他們還是第一波。

  真要是手中擁有雄厚的軍事實力,文官集團又豈會畏懼廠衛的屠刀。

  「本侯明白了,你來指揮戰鬥吧!」

  舞陽侯點了頭說道。

  近距離接觸到叛軍,原本的畏懼心裡,慢慢開始消失。

  不光是對叛軍,更是對朝堂上的文官。

  現實告訴他,那幫看似牛逼轟轟的傢伙,實際上都是一群外強中乾的傢伙。

  本質上文官和他這外戚都一樣,權力都源於皇權。

  只是最近這些年,文官集團力量迅速裝大,漸漸不滿足於依附皇權,開始想要限制皇權。

  一定程度上,文官們是成功的。

  對比開國初期的幾位君主,後面的皇帝權力要小的多。

  哪怕是天元帝這位強勢的君主,也是在慢慢試探文官們的底線,一步步加強皇權。

  要不要把自己看到的,告訴皇帝?

  遲疑了一下之後,舞陽侯還是選擇放棄。

  自家的外甥有多能折騰,他最是了解的。

  在有制約的情況下,都敢頂著壓力,推動一系列的改革。

  倘若洞悉了文官的虛弱本質,誰知道還會搞出什麼事情來。

  「末將得令!」

  李牧當即回答道。

  舞陽侯受到觸動,這是必然的,

  如果不是前世學過歷史,知道文人世家在滿清的屠刀之下有多乖,他也會受到觸動。

  執掌帝國權力的最大利益集團,手中居然沒有保護自己權力的武裝,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營地逐漸被叛軍圍的水泄不通。

  經歷過揚州保衛戰,士卒們的情緒,比當日穩定的多。

  「傳令下去,讓火兵做好戰鬥準備。

  一旦敵軍進入射程,就啟用排槍戰術!」

  李牧面無表情的下令道。

  難得有這麼配合的敵人,正好檢驗一下新戰術。

  火版的排槍戰術,能夠發揮多大作用,他的心裡也沒底。

  主要是射程太近了,並且射擊距離也不穩定。

  大致殺傷距離是五十米到一百米,具體射程全靠土兵們自行發揮。

  儘管李牧嚴令部下,對彈藥進行了標準化,但那也只是一廂情願。

  士兵填充彈藥的時候,多抖了那麼一下,都會影響火器的射程。

  「砰、砰、砰————」」

  「啊!」

  密集的槍聲響起,緊接著就是一陣哀豪聲。

  順著聲音方向看去,地上已經躺下了上百具屍體。

  叛軍亂鬨鬨的衝鋒,成功把自己變成了活靶子。

  一命嗚呼的還好,直接躺屍就行了。

  最慘的是那些被火命中,卻又沒有死透的士兵,此時不斷在地上進行哀嚎打滾。

  叫的再慘烈都沒用,這裡是戰場。

  後面還有無數叛軍士兵在向前,推著前方的士兵前進挨槍子,活脫脫一個大型自殺現場。

  站在眺望台上觀察著戰場,慘烈的一幕,讓李牧很不適應。

  「侯爺,我們先下去吧!

  大戰已經開始,敵軍肯定會準備攻擊眺望台的武器,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李牧開口勸說道。

  戰爭大片,在屏幕上觀看很刺激,身臨其境就是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