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顧輕延現在面對沈落,完全沒有脾氣了。
可能是越來越愛她了。
亦或是知道時日不多,想擁有更平靜的日子。
具體是因為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的脾氣,已經被沈落這個女人,磨得一點都沒了。
她不願意吃飯,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她不在意她自己的身體,他在意。
顧輕延走到客廳,拿起茶几上的煙盒,抖出一根,含進嘴裡,然後低頭用打火機點火。
手指夾著煙,掏出手機,給劉特助打電話:「讓馬嫂過來照顧夫人。」
「是,顧總。顧總下午有個會議,您——」
「我馬上過來。」顧輕延抽著煙,拿著手機,就下了樓。
他時日不多了,他想趁著最後的時間,多談點單子,多為沈落準備點錢。
這樣他才能走得安穩。
會議一開,就是整整五個小時。
顧輕延投入工作,就會忘記所有煩惱。
很快玻璃窗外面的天就黑了。
顧輕延穿著黑色西裝,佇立在落地窗前,抽著煙,看著茫茫夜色,馬路川流不息的車流。
他已經有很久,很久都沒有空下來,認認真真地看過沈氏集團樓下的夜景了。
以前剛進入沈氏時,他忙於站穩腳跟,想得到沈天華的信任。
所以很忙,停不下來流轉的目光,奔波的腳步。
他那時候就暗自發誓,一定要出人頭地,然後停下來看看沈氏的夜景。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也娶了沈落,也得到了沈氏,可沈天華老年痴呆退位,公司內鬥不斷。
他又忙著排除異己,剪除黨羽。
然後帶領沈氏攀登一個又一個的高峰,成功地把沈氏集團擴展到了三倍的規模,沈氏也由單一的投資領域,變得涉足房地產,娛樂產業,金融開發,服裝,網紅經營。
可以說,市面上所有能找到的產業,都有顧輕延的足跡,而且做得還都不賴。
後來沈天華出了車禍,他忙著報仇,忙著折磨沈落。
依然沒空停下腳步。
直到現在,他才有那個心理停下來。
手裡端著一杯烈酒,喝了口,劉特助走了過來:『顧總,這麼晚了,您還不回去?』
這麼晚了,他回去幹嘛呢。
劉特助是有家,有老婆孩子的人。
他什麼都沒有。
只有前妻,冷冰冰的大房子。
前妻還冷眼相向。
顧輕延又喝了口酒;「以後沈氏如果有什麼變故,你效忠的人,只能是夫人。」
「顧總——」
「若是以後夫人和言墨塵走到一塊兒,你不許阻止,更不能從中作梗。如果可以,可以撮合他們。」酒入愁腸,冰冰的,涼涼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裡遠沒有面上那麼平靜,大度。
沒有人願意比心愛的女人讓出去。
但他必須要為她以後的生活,做打算了。
言墨塵是個很可靠的男人,她喜歡言墨塵的話,應該也能後半輩子無憂。
劉特助聽了這話,神色微變,以為他跟沈落吵架了,忙開口安慰:「顧總,您可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夫人心裡只有你,您還記得您在重症監護室那段日子麼?夫人為了您都急瘋了。我看她那個樣子,我都不忍心。」
「夫人為了您能醒過來,不顧剛做完手術的羸弱身體,一步一磕頭地給您祈福,放血抽經書。我不信夫人對您的感情,是假的。」
顧輕延聽到這話,自嘲地笑笑。
曾經他也是這麼以為的。
可現在不是了。
沈落愛他是有條件的,那就是永遠不能恢復記憶。
現在的沈落,看到他,入洪水猛獸。
巴不得他早點死。
如果知道他絕症了,估計會高興地放煙花慶祝,又怎麼可能去給他祈福?
但他不怪她,是他作成這樣的。
早知道這麼喜歡她,早知道愛不自知,仇恨放下又能如何呢。
上一輩的恩怨,他幹嘛就非得去參與呢。
可現在一切都晚了。
沒有機會了。
「顧總,女人是需要哄的。您可以適當地跟夫人說說軟話。她一高興,就跟您復婚了呢。」
軟話有用嗎。
他說得也不少了,就差跪下來求她。
估計求她,她也不會正眼看到他下。
「顧總,需要我跟夫人去解釋嗎?」
「不用,你什麼都不用管,做好我交代給你的事。記住,不管以後發生任何事,如果我不再了,你務必要扶持夫人,效忠夫人。」
「顧總,您又開玩笑了,您好好的,哪兒會不在?」
「我就那麼一說。你下班吧。」
「是,顧總。」
劉特助走後。
顧輕延拿著手機,看著信息。
叮咚。
言墨塵的信息跳了出來:「出來喝酒。」
「地址。」
「夜色酒吧,233包廂。」
如果是以前,他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泡酒吧上。
但現在,他需要囑咐言墨塵了。
他沒有朋友,真是可悲,人活了三十多年,連個好兄弟都沒有。
到了包廂,言墨塵已經在沙發上喝上了。
顧輕延放下手臂上的外套,扯了扯領帶,領帶勒得他透不過氣。
問了相互的近況,顧輕延喝了口酒,感嘆:「言墨塵,能和你做朋友,其實是我的榮幸。」
「那條信息是群發,正好你有空。別多想。」言墨塵冷嗤。
顧輕延知道他嘴硬,也沒拆穿,笑著看向他:「言墨塵,問你一個問題啊,務必要老實回答。」
「……」言墨塵看著酒杯里,搖晃的液體。
沒有接話。
顧輕延眯著眼看他;「你現在對沈落,還有想法沒?」
言墨塵這才正眼看他,忽地一笑:「有想法又怎樣?沒想法又怎樣?」
「你敢回答嗎?敢說真話嗎?」顧輕延冷笑。
言墨塵喝了口酒:「我不喜歡人妻。」
「她已經和我離婚了。」
「……」言墨塵重新抬眼看他,眼底帶著玩味的笑。
顧輕延又問:「她不是人妻了,你還有想法沒?」
「顧輕延,如果沈落選擇我,我言墨塵當仁不讓。」言墨塵盯著他的眸子,突然正色道,頓了下,又話題一轉:「但我希望她開心。你最好別給我趁虛而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