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夫人早上醒得特別早,我來的時候,她就在沙發上發呆,總是控制不住的流淚。我問她,她也不說。雖然每天的飯菜和安胎藥,都按時按量的在吃,但夫人身體肉眼可見的瘦得厲害。」
馬嫂的話,讓顧輕延的眉頭不禁皺緊。
疾步上樓,走到主臥門口,咚咚咚地敲門。
門沒有開。
他在門外都能聽到房間裡嗚嗚嗚的抽泣聲!
顧輕延突然覺得心好慌好亂,喊著沈落的名字,可房間並沒有打開的意思。
馬嫂拿了備用鑰匙給他,他用備用鑰匙開了門,馬嫂識趣地取下圍裙,下樓回家了。
顧輕延走近主臥。
主臥漆黑一片,沒有開燈。
只有冰冷而皎潔的月光,透過乳白色的窗簾照射進來,在灰色的皮床上灑下一片斑駁的陰影。
被子是高高隆起的,被子隨著裡面的人抽泣一動一動的。
悲痛的抽泣,如一根一根的銀針,在往顧輕延的心口扎。
走到床前,顧輕延把被子輕輕拉開。
穿著絲綢睡衣的沈落蜷縮在角落裡,慘白的小臉上掛滿晶瑩剔透的淚珠,越發的可憐。
顧輕延俯身,把她拉起來,擁入懷抱,此時的沈落又柔弱又嬌小,意外地激起了他的憐愛。
仿佛曾經的沈落又回來了!
被擁入懷裡的沈落,身體猛地一僵,她想到剛才給他打電話,是程曉雪接的電話。
那他的身上是不是還有程曉雪的味道呢?
他的雙手是不是剛剛碰了程曉雪,現在又來抱她?
這種又髒又噁心的感覺,讓沈落膈應,用盡渾身力氣想要推開他!
「放開我!顧輕延!你放開我!」沈落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樣,怒吼道。
顧輕延反而把她抱得更緊,生怕會失去她一樣:「馬嫂說你幾天沒休息好,乖,好好睡一覺。睡一覺心情就會好起來了。」
她當然知道,顧輕延這是在哄她,若是以前,她會見好就收,會覺得他在關心自己。
可現在,她已經徹徹底底看清他了!他會在程曉雪和她之間,永遠保程曉雪!
踩碎錄音筆,和程曉雪吃日料,送程曉雪回家!
就連他的電話,都是程曉雪幫忙接的!
而對他,永遠都是冷言冷語,嘲諷羞辱!逼著她去死!
沈落握緊拳頭,不停地砸在他身上,哭著吼著讓他放開自己。
他依然緊緊的,死死的抱著她,面部線條緊繃得不像話,他心裡也有怒氣的,但想到她肚子裡還有自己的孩子!
想到她是個孕婦,想到她已經好多天沒睡著,他硬生生地把心裡的怒氣壓下!
沈落打的手掌發麻,哭得嗓子沙啞,他都沒放開自己。
「顧輕延,我好像得病了!我不正常了!」她靠在他的懷裡,默默地流淚。
他的聲音沙啞,眉頭緊皺:「不會。」
「真的!我好像心理有問題了!我睡不著啊!只要一閒下來,我就會想起不開心的事情,就會不自覺的哭,流淚!」
「顧輕延,你說我會不會要死了呢?我會不會猝死!」
「明天我帶你去做個心理測試。現在什麼都不要想,累了就閉上眼睛,嘗試著睡覺。」
顧輕延拍了拍她的後背,溫言道。
「我猝死了,你應該會高興吧。你早就想我死了。你把棺材和壽衣都給我準備好了。」
沈落疲倦地笑了笑:「死了也沒事啊,反正遲早都要死的。人生自古誰無死呢?」
消極的語氣,讓顧輕延內心極其地壓抑,聲音透著不悅:「別說了,好好睡會。」
他不敢想像,他痛恨的,深愛的落落,如果有一天真的猝死,他會是什麼反應!
細思極恐,應該會發瘋,會崩潰!
仇恨,是支撐他走到現在的動力,落落沒了,他還有什麼動力呢?
半個小時後,沈落在他懷裡終於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很美好的夢,顧輕延很溫柔地把她放回床上,幫她蓋好了被子。
然後用粗糲的指腹,磨砂她的臉頰。
如剛交往那樣。
緊接著顧輕延掐著她的脖子,惡狠狠地詛咒她去死!
她掙脫不開!
最終冷汗淋漓地醒來,卻發現天才微微亮。
身邊早就沒了顧輕延的人影,她想,他應該已經離開了,去陪程曉雪去了吧。
她是真的不明白,既然那麼愛程曉雪,又為何不讓程曉雪給他生兒育女!
到底是有多痛恨呢,才能想出這麼變態的折磨方式,她想她最終的歸宿,應該就是死在手術台上,一屍兩命吧!
垂眼,從床上下來,穿著棉拖,打開主臥的門,來到客廳,用茶吧機燒水。
卻看到沙發上坐著一個男人,他還是昨天晚上那身深色外套,茶几上的菸灰缸已經冒成了一座小山巒。
煙霧繚繞間,她看不清他臉上的情緒,更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顧輕延注意到沈落,忙把剛抽了幾口的雪茄,摁滅在菸灰缸,然後走到窗前,打開窗戶,通風透氣。
「怎麼不多睡會?」顧輕延轉身,就看到她握著水杯要回屋。
她沒接話,而是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說好了帶你去做心理測試的。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顧輕延擰眉。
沈落回頭,看著他,苦笑:「馬嫂會來做飯。不敢麻煩顧總。」
「那就做小米粥,配小菜。煮個茶葉蛋。」
他像是沒聽到似的,往廚房走去。
沈落沒有回屋,而是坐在沙發上,看著廚房裡忙碌的男人身影,此時此刻的顧輕延,仿佛有了煙火氣。
他好像是真的在關心她的!
更像是回到了剛交往的時候,他也是這樣起來得很早,給她做早飯。
只是那時,她是甜蜜的,透著對未來婚姻的憧憬的,現在的她內心卻是複雜的,難以言說的壓抑。
她現在搞不懂他了,既然願意給她做早餐,為什麼還要讓她冒著生命危險給他生孩子?
既然痛恨她,又為何昨天晚上一直守在這裡?
他現在穿的外套,還是她當初買給他的呢。
難道真如他所說,只是為了提醒他自己,沈落是他仇人的女兒?
半個小時後,她吃著他親自做的小米粥,味道如一年前,香甜入口。只是心境不復從前。
「能換個醫院檢查嗎?」沈落突然抬頭,看向對面對著吃早飯的顧輕延,面無表情地開口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