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最後一絲體面

  第469章 最後一絲體面

  宋卿眸光閃了閃,思及玄鐵牌位符文所指那數以萬計的亡魂,十指相扣的力道緊了緊,

  「嗯呢,盡興。」

  一行人回到鳳鳴宮時天色漸暗,兩人都已經各自用過晚膳,

  這首要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以血畫符,偏殿內,

  「嘀嗒、嘀嗒…」

  猩紅的鮮血滴落到小銀盞,空氣中隱約能嗅見一股很淡的血腥味,

  南宮御在旁,手中拿著處理傷口的藥粉和包紮的紗布,望著這一幕薄唇直抿只覺刺眼。

  接夠小半盞,

  宋卿溫馴聽話地將流血的手伸到南宮御面前,血不至於那麼快凝固,

  遂長睫垂著靜靜看著作出點評,嗯,手法生疏,怕弄疼她每一幀的動作都異常溫柔,

  「霍施主,有件事想和你說,關於這塊玄鐵牌的。」

  「嗯。」

  南宮御專注於手上的活,一句話答得敷衍,心中思慮的事何時擇選下一任祭司接班人。

  深知當年之事是南宮御心裡的疙瘩,宋卿話出口之前,很輕安撫揉了揉男人的大腦袋,

  「牌位上用符文刻畫的年月,正是五年前我軍不敵東辰兵力那兩戰的年月日。」

  明顯感受纏著紗布的修直手指的停頓,嘆息一聲繼續道,

  」人死魂滅,但是當年兩座城池內死於東辰之手的百姓成千上萬,他們死前的悲鳴與怨念足以形成濁氣,

  歷代大淵皇登基後都會有一把玄鐵製成的長劍和弓箭,這是天下各國都知道的事。」

  「還記不記得當年狩獵,先皇一怒之下用他那把玄鐵劍砍弓箭的事,

  我沒記錯的話,那把弓箭的弓柄……被砍下來一小塊,過後德公公帶人怎麼找也沒找到。」

  那次狩獵先皇因為日積月累的昏庸無道身子元氣大傷,壯年時的一身雄渾內力與武功,

  早已經在情蠱日復一日和慢性毒藥的侵蝕下虧損,當著朝堂文武百官後宮嬪妃以及一眾宮人面前,

  拉不開那把象徵帝位的玄鐵弓箭,帝王顏面掃地,儘管讓德公公以一句皇上身體不適給圓過去,

  可真正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先皇回行宮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出玄鐵劍砍向那把弓箭,

  那時候在場的人不多,她、南宮御、德宏、還有兩個伺候在外間的宮女。

  南宮御眼裡倏地凌厲,包紮的力道依舊放的很輕,「卿卿是懷疑,這塊玄鐵就是當年父皇的那塊。」

  宋卿頷首,眉不經意間擰起,「玄鐵罕見,這麼多年在民間並未聽說過有玄鐵出現過,

  再者萬事講究因果,只有南宮氏血脈的玄鐵,才會讓那些百姓的怨氣聚集。」

  說到這頓了頓,腦海里浮現出那一日早朝邊疆傳來連失兩座城池的十萬里加急戰報,

  散朝後她不放心去而復返,看見南宮御彎身撿起先皇盛怒之下從龍椅扔下來的戰報,

  緊握在手,手背青筋根根爆起,孑然一身立在空無一人的大殿內戰了很久,

  出來時雙眼赤紅,發現她在甚至不管不顧周遭是不是還有人藏在暗處大力將她擁入懷,

  從牙牙學語記事起她就跟在南宮御屁股後面跑,那是她第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見到這男人的淚,

  所以儘管再有私心,再想將人留在異世自私地占為己有,那句我不想回大淵她也沒說出口。

  也是在那一日之後,一直無心爭奪皇位的他開始參與皇子奪位,

  區區半年光陰就讓朝中大半朝臣擁護他,又三月後先皇駕崩,

  南宮御順利登基為新皇,第二年御駕親征。將兩座城池從東辰手裡奪回,震懾東辰。

  「這牌位是有心人做的,這一小行符文會讓這些怨氣通通指向南宮皇室。」

  宋卿喉嚨堵得慌嗓音莫名有些嘶啞,她明白他的自責也深知再多安慰的話也徒勞無功,

  裹著紗布的纖長手指撫過男人英俊的眉眼,企圖這樣能帶去一絲撫慰。

  「是我們的無能。」

  南宮御這一聲很輕、又似泰山般沉重。

  若非統治者不作為,百姓何至於慘死,山河何至於破碎。

  東辰大奸大惡,皇室一樣有罪。

  宋卿不知該說什麼也不好說什麼,靠近伸手環抱住男人腰身,什麼也沒說。

  須臾,

  狼毫筆筆尖沾血,繁瑣的符文一筆一畫逐漸躍然玄鐵牌位上,

  以血畫出的符文很快滲透進玄鐵,發出比在西街長巷更為刺耳的滋滋聲,

  一直畫完三道不一樣繁瑣古老的符文,宋卿才收手,小半碗銀盞的鮮血也所剩無幾。

  然,

  宋卿看著這一塊小而完整的玄鐵牌位很久,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

  一直到夜深人靜昏昏欲睡之時,腦海中模糊不清的東西剎那顯現,

  「皇上。」

  儘管心中隱隱已有答案,不過在這之前有些事還是要問清楚。

  南宮御掀開眼帘,修直勻稱的手指撫過鳶尾花淺香的柔順秀髮,「怎麼了?虞兒鬧你?」

  借著外間微弱的宮燈燭光與絲絲縷縷的清冷月光,隱約能看見彼此的眼睛,

  宋卿卻因為心中的猜測不敢與之對視,將臉埋進溫熱胸膛,以此避開南宮御漆黑的眸,

  「這幾年來西街除了柿餅滯銷的事以外,還有沒有別的事……」

  言於此宋卿默了默,穩了穩心神少頃換了問法,抱在窄腰間的胳膊力道也愈發緊了幾分,

  「西街這四五個月有沒有什麼變化,比如……經濟發展地比以往好。」

  寂寥無邊的夜色中,南宮御眸眯起危險的厲光給出肯定答覆,「嗯,你從雲奚官女兒手裡帶回那小塊玄鐵後不久。」

  …

  夜濃如墨,偶有夜梟鳴叫聲,

  邊疆戰火已起,大軍行走在夜色中趕路力求以最快的腳程趕到支援,

  馬車車軲轆碾壓過石子難免顛簸,又一聲瘮人的夜梟叫聲響,

  淼水睜開闔著地眼,慈祥精明的臉上抹不去的風霜滄桑之色,一月余鬢髮間又添銀白,

  「還是叫孩子找到了。」

  手伸向花花綠綠的大衣兜,這次拿出來的不再是糖而是一枚平安扣,繩結已有年月,

  「平安扣里藏平安,你這些年做的種種足以讓皇帝將你千刀萬剮,阿姐本想等你去了後,

  讓皇帝看在阿姐的情分上留你最後一絲體面,當是全了你我姐弟一場的緣分,

  如今看來怕是連這最後一點體面阿姐也保不了你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當真是違背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