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您終究是怕了，父皇
入夜，
夜明珠光輝將整座太上皇行宮照得猶如白晝，卻無人敢在這時候大聲喧譁，
除宮人放輕的腳步聲以外，便只剩下棋子對弈的落子聲，
「依我對扶胤這個孩子的了解，為給他母后與舅家一脈復仇，定會竭盡全力協助南宮御那小子，
當初蠱人便是出自扶蒼之手，他對扶胤這個外甥一慣疼愛，想必是傾囊相授蠱人之術，
前些日子我聽祭司之言十萬里加急到邊疆，要將軍派出一批蠱人，
趁上官搖回京尋時機夜襲淵軍，待這個消息傳回南宮那小子耳里，
我東辰與大淵免不了一場戰火，今日的大淵已不是當年大淵，不知祭司可想好萬全之策對付？」
慕容雲是東辰萬人之上的太上皇，可對年歲相當的司馬真，
卻好比學生對待傳道授業的夫子般尊敬謙卑，無半分架子。
「臣當初便勸聖上不要做得太絕，若執意要走這一步趕盡殺絕的棋子，就不要留有漏網之魚，
若這一局我們滿盤皆輸，還望聖上到時莫手指著臣，道一句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司馬真身形修長清瘦，正當不惑之年，一雙眼銳利，似千年狐狸深藏不露又不容小覷。
慕容雲投落棋子的動作一滯，下棋最忌心神不寧這一恍神的功夫棋子滑落，
「啪嗒。」
玉石製成的棋子接觸棋盤發出悅耳地脆響，可惜落的位置不對，
而落子無悔一步錯終將步步錯，意外落子卻好比兩人當下所商談之事，這並不是什麼好兆頭。
慕容雲盯著這顆停留在縱橫交錯棋盤中的棋子，眼底陰鷙最甚，
「祭司夜觀星象，可是窺探到我東辰的衰敗？」
從古至今，沒有哪個帝王會容許王朝衰落在自己或是自己兒孫所中，然，不怕事在人為就怕天意難違。
「啪嗒。」
又是一子落於棋盤，慕容雲本必輸無疑的棋局好似柳暗花明，可見勝勢。
慕容雲眼底陰鷙淡去，再想追問司馬真卻已起身恭敬行禮，
「天色已晚，聖上早些歇息，臣也該回去觀天象了。」
君臣兩人常常對弈，每一盤棋局總會分出輸贏每一盤皆是以慕容雲勝落幕，
而今夜這盤棋並未下完，棋局中潛藏的變數更是變化莫測。
司馬真人離開多時，慕容雲對著棋局仍然面色不佳，良久，
「來人。」
「老奴在。」候在一旁的老太監早有預料，上前應諾等著差遣。
慕容雲起身甩袖，大步踏出書房門檻背對著厲聲吩咐，「將棋盤拿出去燒成灰！」
司馬真今夜的避而不答就足以讓慕容雲憤怒，而在這層怒火之下更深層的是彷徨恐懼，
對最開始依附大淵小心翼翼苟活的恐懼，對東辰走向亡國的恐懼。
…
斗轉星移，日夜更替，
轉眼又是半月過去，近來大淵京都城中一入夜就生意興隆的風月樓，格外地不太平。
正值晌午時分，
其他商鋪店面熱鬧非凡，風月樓卻是正值歇息時候一片沉寂。
而沉寂之下，往往蘊藏著殺機。
「撲通。」
「撲通、撲通。」
三個黑衣殺手劍未出鞘，便讓不知從何時出現在身後的人一劍封喉，屍體倒地發出悶響，
床榻內本該睡熟的扶胤睜開眼，聞著鮮血在冷空氣中逐漸蔓延的腥熱氣味，嘲諷最甚，
「您終究是怕了，父皇。」
冰冷的一句，比屋外的寒意有過之無不及。
相較風月樓內的不平靜，
鳳鳴宮便是另外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晌午日頭當空，
雖風依舊夾著寒意，抵不過三月中旬乍暖還寒的春意，
「喵嗚～」
小烏雲抬高貓腦袋，一眨不眨眼巴巴盯著主人一口接著一口往嘴裡送黃澄澄的鹽漬菠蘿塊，
宋卿靠坐在藤木躺椅，身上蓋著薄毯子愜意地曬太陽，聞聲目光抽空從記載濁氣的古籍挪開，
見小傢伙這幅眼饞的模樣，眼尾淚痣深深揚起，紅唇翹起露出明艷動人的笑靨明知故問，
「想吃？」
「喵嗚喵嗚！」烏雲毫不遲疑點頭，主人吃的是什麼不重要，
聞起來一股難聞的鹹味，還摻雜著另外一股令貓作嘔的菠蘿味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它好奇這個世界的菠蘿是什麼味道的，和原來那個世界的菠蘿吃起來有沒有什麼不同。
「人貓有別，你確定？」
宋卿反骨心起，叉起一塊菠蘿塊在烏雲碧綠的眼睛前晃了晃，最近幾天日子過得尤為太平，
反而顯得太過無趣，偶爾一兩次捉弄小貓咪什麼的，好像也不是那麼過分……吧？
「喵嗚！！」
烏雲有點急，身子猛地直立起，兩隻黑乎乎的前爪緊緊扒拉著藤木躺椅作為支撐點，
一雙豎瞳隨著晃動的菠蘿塊移動，不過始終沒有再更進一步的動作，
它，烏雲，
作為一隻有靈性有理智有原則的貓，任何情況下也不會對主人亮爪牙！
「行吧，既然我們烏雲勇士誠心誠意地要吃，那主人我就滿足你。」
宋卿當然不知道她養的喵星人小小的腦袋瓜子裡在想什麼，招手讓圓兒將烏雲的陶瓷碗拿來，
如貓所願放了一塊黃澄澄的鹽漬菠蘿塊進去，竹籤順勢在陶瓷碗壁輕敲，
「來，嘗嘗吧勇士，可好吃了。」
大神棍能有什麼壞心思呢，大神棍只是想看貓貓自討苦吃而已。
「娘娘，您不是說貓吃不得重咸……」
不等圓兒把話說完，烏雲已經因為得償所願，滿足地喵嗚一聲把整個腦袋埋進陶瓷碗裡，
伸出長滿倒刺的粉色小舌頭，在熟透黃色漬細鹽的菠蘿塊舔了舔。
然後，
「嘔——！」
試想一下，跟黑煤球的一團小貓咪，在春天午後的陽光下，伸長脖子和舌頭嘔吐的模樣，
「噗呲—」
宋卿終是笑出聲，幸災樂禍的意味不要太濃，伸出指尖去戳了戳小傢伙黑黢黢的腦袋，
「現在知道好奇心害死貓這句話是怎麼來的了嗎？都跟你說了人貓有別，怎麼就不聽勸呢？」
「喵…」
烏雲只是試探性地舔了一小下，委屈巴巴地沖宋卿喵了一聲，就垂頭喪氣地低下頭，
沒什麼不一樣，
還是那個菠蘿味，難吃死貓了！
「靈主，這有清水。」
圓兒看著不忍，忙讓人去把裝水的陶瓷碗也拿過來，
烏雲立馬跑過去埋頭用舌頭卷水喝起來，喝完還不忘跑到圓兒腳邊蹭了蹭，
表示自己無法口吐人言的感謝，而後又趴回藤木躺椅一旁光滑的石頭塊，
黑乎乎的兩隻前爪一揣，迎著春日的陽光母雞蹲和主人同步曬太陽。
別說，
從圓兒她們這些宮人地角度看，宋卿和烏雲一人一貓現在的姿態，還真就有那麼點神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