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想像,這麼一雙指如蔥尖,柔弱無骨的手竟也能快准狠地殺人。
阿冷想到手底下聽來的八卦。
聽說是個常去雲國的南洋混血商人將她帶來的,本指望能賣個好價錢。
不料路上得了什麼怪病,臉毀了眼瞎了,索性就扔著垃圾堆里。
是黑幫里雇來的一個幫傭,將她撿回來的,一口湯一口藥的餵了大半年,竟奇蹟般的活了過來。
不由的對她有些好奇。
回神過來,已經瞧見她摸索著艱難的往外移人了。
因為路不太熟,走得磕磕絆絆的。
再加上四平的體重並不輕,所以移動得格外艱難。
沒走幾步,便要停下歇息,跌跌撞撞的,其實並也沒移走多遠。
阿冷依舊沉默看著,突然嗓子有些干癢,便咳了出來。
阿丑聽到咳嗽聲,似乎離著很遠,卻又不是很遠。
如驚弓之鳥,忙撒了屍體,跌跌撞撞的往回跑。
不小心跌倒了,下一刻連忙爬起來繼續往前跑。
阿冷覺得十分有趣,手拖著下巴繼續看著她慌忙逃跑。
回到豬圈的阿丑迅速躲起來,全身帶著驚懼和不安。
是有人看見她殺人拋屍了?
會不會追過來?
小心躲著角落裡,努力用耳朵辨別每一點動靜。
瑟瑟中等了許久,也沒見什麼動靜。
提著心才緩緩放下來。
沒準是自己聽錯了,大半夜的哪裡會有什麼人?
漸漸放心下來,慌忙摸著整理了衣裙。
木簪重新拿回來,將周圍的稻草重新覆到下面蓋著。
她這豬圈很少有人回來,她又瞎又丑的,也大概不會有人聯想到是她動的手。
雙手不由自主的攥緊自己的耳垂,似乎這麼捏著,心裡的驚懼不安能少一些。
也不知為何,眼睛酸澀的想流淚。
她到底是哪裡來的,又是什麼人,是她的家人不要她了嗎?
所以才孤零零的出現在這小島上?
阿冷蹲到下半夜,腿有些麻了,才意猶未盡的回去了。
他突然發現,盯著一個丑瞎的人,趁機窺探她卑微如螻蟻的人生,竟有一絲暢快感。
回去,吩咐手底下的處理了四平的屍體。
關頭擦了手進來,「冷爺,這四平是誰下的手,一招斃命,倒像是行家啊。
沒十幾年的時間恐怕學不會這麼利索的一招?」
「我殺的,你有意見?」
阿冷突然抬頭,一改往常的話少,沉默。
光頭愣了一下,隨即搖頭,「不敢不敢。
這肯定是四平不檢點,得罪了冷爺,死得好!」
之後,阿冷又陷入沉默。
光頭看了看,便一道出去了。
手下的小跟班瞧見他出來,立刻湊上去問,「怎麼樣,冷爺說要處置嗎?」
光頭搖搖頭,「差點倒是沒給我處置了。冷爺說這事不用管,屍體扔了就是。」
說著說著叉腰嘀咕起來,「你說這冷爺,是脾氣怪。
四平怎麼惹著他了?好好的人就給殺了?」
「難道四平是內奸?」
小跟班將獨眼的眼罩取下,拍了拍灰。
露出完好的雙眼來,神秘兮兮的道,「冷爺怪,是從小就怪。
來黑龍幫的時候,聽說他幾個月都不開口說一句,龍爺以為他是啞巴來著。
這麼多年在黑龍幫,誰也沒見過他多話來著。」
然後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我還聽說,這冷爺以前在姓蘇,可他卻十分討厭姓蘇的人。
這要是對頭姓馬姓張都不要緊。
要是姓蘇,這祖宗十八代都能給你掏出來。」
兩人嘰嘰歪歪的討論著八卦去了。
一夜擔驚受怕,直到天亮也沒人來找她麻煩。
阿丑鬆了一口氣,謹慎的摸索著去擦地了。
聽到周圍人似乎都在議論四平死的事。
「聽說最近有野獸出沒,昨晚就有人被咬死了!」
「可不是,那野獸估計愛吸人血,這專挑脖子下口……」
其餘散碎的話,在八卦者走遠了,她也聽得不太真切。
但內心無比慶幸,虧得老天幫忙,否則她還真吃不了兜著走。
「阿丑!」
管事嬤嬤突然開口,驚得她不由一哆嗦。
難道被發現了?
「這不用你去擦了,去前堂擦!
冷爺今兒要見人,動作放快些,要擦乾淨!」
阿丑聽到,連忙點點頭,提著小桶摸索著去了。
原以為大堂里沒什麼人,阿丑幹了一小會活就有了些偷懶的意識。
甩了甩手。
「我一個瞎子能看見乾淨不乾淨?這不是為難瞎子嗎?」
話落,就聽到珠子散落掉地的聲音。
有人?
阿丑立刻殷勤了起來,飛快摸起帕子擦地,生怕慢了又挨打。
「撿!」阿冷的聲音傳來。
阿丑沒動,繼續擦著地。
阿冷上前扯著她的頭髮往前一按,不經意磕在小木桶上。
阿丑吃痛叫了一聲,眼裡有淚意打轉。
阿冷瞧見她眼裡的淚,不知不覺鬆了手。
有些訕訕的,似乎是沒想到會磕傷她。
「你竟叫一個瞎子給你找東西?」
多日所受的委屈和罪有些受不住,阿丑諷刺出聲。
阿冷聽到這話,怒上心頭。
一腳將她踢出好遠去。
這一腳的力道並不輕,疼得阿丑在地上幾乎起不來。
身體裡的怨恨和怒氣迸發出來,大約也是有了一些不想活的心思。
嗤笑,「像你這種人,也只能欺負欺負我這種殘廢了。
你打死我吧,反正我的命又不值什麼錢?」
「你找死?」阿冷聽到這故意激怒的話,上前擒住她的脖子,就徑直往外拖。
阿冷,「難道不是嗎?
你成天跟啞巴似的當黑龍和三小姐的狗,也就只能朝著我這種弱勢群體出出氣了。
我看你也別叫什麼阿冷了,叫啞巴狗算了。」
似乎是惱到了極點,也不想活了。
越發大力諷刺他。
阿冷聽到啞巴兩個字,眉眼裡有些軟意。
已經很多年,沒人當面叫過他啞巴了。
眼裡有些複雜,想動手捏死她,可卻有些下不去手。
阿冷又不想白白讓她得意。
開口,「我記得,你還有個娘,她常年在黑龍幫幹活,皮糙肉厚的,肯定也耐打!」
他弄不死這個阿丑,想弄死她娘倒是輕而易舉。
阿丑一聽,慌了神。
立刻示弱,「你不要動我娘,我惹的你和別人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