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不要肖想我,寧禎

  盛長裕把寧禎送到了寧家門口。

  汽車停穩,他對副官道:「你先下去。」

  副官道是。

  寧禎坐著,一萬個心虛,不知如何狡辯。

  她剛剛差點情緒失控,是靠著拼命抱著盛長裕,才沒有讓自己陷入虛幻。

  可她的舉動,也惹惱了盛長裕。

  盛長裕搖下車窗,自顧點了煙。

  香菸裊裊,幽暗中他的神色看不真切,只有煙火亮起時微微一瞬間的清晰。

  冷漠、厭煩。

  還夾雜一點火氣。

  「寧禎。」他叫她,似點兵。

  寧禎也恨不能給他敬禮,坐得筆直:「在,督軍。」

  「不是有三分姿色,就可以肖想做我的女人。我為何娶你,外頭人不知道,你是清楚的。」盛長裕聲音冷。

  寧禎攥著手指:「督軍,我並沒有肖想。」

  「說一套、做一套,虛偽至極,你不愧是寧州同的女兒。」盛長裕語氣里充滿了厭惡。

  寧禎咬住唇。

  她該死,都是她的錯,連帶著父親也被他羞辱。

  「做好你的『督軍夫人』,安分守己,老宅該給你的待遇,我一分不少你的。

  外頭督軍夫人的體面,只要你不作死、你們寧家識趣,我抬舉你,絕不會拂了你面子。

  寧禎,你要是還不滿足,可別怪我無情。你才幾分顏色,就不知天高地厚了?」盛長裕最後幾個字,說得很重。

  每個字都似針,扎進寧禎的肉里。

  她尷尬,又憋屈。

  她知道盛長裕刻薄,卻沒想過自己這麼快就要直面這份刻薄。

  她下不來台,臉上火辣辣的,似被扇了一個又一個耳光。

  可她錯在先。

  她緩了半晌,才讓自己的情緒稍微穩定,聲音也平和下來:「我記住了,督軍。」

  「下車。」

  口吻仿佛扔一塊垃圾。

  寧禎立馬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快步上了自家台階,用力敲門。

  她把大門敲得砰砰作響,值夜的家丁急急忙忙給她開了門。

  寧禎閃身進去,帶著一身的狼狽、委屈與疲倦,回了自己院子。

  盛長裕把香菸吸完,招呼副官上車,他回了督軍府。

  程柏升在書房沙發里打盹。

  「……是洪門的人,孟昕良手下小小香主,我已經叫人送去給孟昕良了。他會給你一個交代。」程柏升醒了醒神。

  他喝了兩口水,瞧見盛長裕一屁股坐在太師椅里,滿臉不高興,不解:「還生氣?」

  不是都打了人?

  一般情況下,他不怎麼記仇,打過了就氣消了。

  「不是氣那個。」盛長裕示意程柏升給他倒酒。

  程柏升打開酒櫃,拿出威士忌倒了兩杯,一杯送到盛長裕手邊,一杯自己先喝了一口。

  他的酒還沒有咽下,聽到盛長裕說:「你在場,寧禎看著挺端莊;你不在,浪得比交際花還輕浮。嘴臉難看。」

  程柏升差點被酒嗆到。

  寧禎嗎?

  程柏升上次見寧禎,是在盛長裕的婚禮上。當時寧禎濃妝,程柏升也不知她長什麼樣子,只覺得她沉穩鎮定,十分睿智。

  今晚打牌,她更是處處透出她的好教養,又能力出眾。

  他離開這麼一會兒,長裕對寧禎的評價,怎麼滑落谷底?

  「寧家的人,呵。」盛長裕冷笑一聲,「我沒看錯他們。」

  程柏升又喝了一口酒,才說:「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你什麼意思?我不值得寧家的女兒削尖腦袋鑽營?」

  程柏升:「倒也不是……」

  頓了頓,他還是說了,「長裕,你對寧州同偏見很深。說真的,他頗有才幹。」

  「他野心大。」盛長裕說。

  程柏升:「你年輕,手下這些老師長,每個人野心都大。相比較,寧州同是個挺聰明的人。」

  「聰明人會想造反?」

  程柏升:不是你逼得嗎?

  你都打了臉,還不許人家反抗?寧州同是你的下屬,不是你的家僕。

  哪怕是皇帝,面對位高權重的老臣,也是哭窮、拉攏,而不是硬碰硬。

  「臣子」與「奴才」不一樣。

  一個君王手下全是奴才,這江山也坐不穩。

  程柏升想勸,可盛長裕這會兒缺覺,又被寧禎氣到了,什麼都聽不進去。

  程柏升喝完酒放下杯子,告辭了。

  寧禎回家後,把頭埋在被子裡,直到快要天亮才睡著。

  睡夢裡,還是盛長裕追著她罵的場景。

  她一下子清醒,再也睡不著了。暑天又熱,寧禎毫無精神,也沒什麼胃口,她兩天才緩過來神。

  她卻沒夢到聞梁予。

  聞梁予去世後,寧禎消沉了大半年,而後也能打起精神過日子,接受了他已經離開的事實。

  她也想夢到他,偏偏他不再入夢。

  他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寧禎忘記他,去過自己的新生活,故而夢裡都不肯一見。

  寧禎在娘家住了小半個月,眼瞧著快要到中元節,盛家老宅要祭祀,盛老夫人派人請寧禎回去。

  「老宅祭祀的時候,督軍會來嗎?」回去後,寧禎問自己身邊的人。

  曹媽媽:「按說應該會來的,畢竟他是家主。」

  寧禎:「……」

  曹媽媽又問:「需要我出去打聽嗎,夫人?」

  寧禎急忙道:「不用!」

  她在盛家老宅的勢力不深,她的人打探消息,其他人會知道。

  萬一傳到盛長裕耳朵里,他以為寧禎故意打探他行蹤,還是對他「不死心」,寧禎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寧禎自己端端正正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盛長裕怎麼說她,她都不在意。

  轉眼到了中元節,盛家老宅準備了紙馬。

  令寧禎高興的是,盛長裕並沒有來祭祀。

  是盛長裕的二叔,主持了祭祖。

  寧禎舒了口氣。

  曹媽媽告訴寧禎:「按說應該督軍回來主祭的。可傭人們說,督軍逢年過節要先去祭拜蘇小姐。」

  寧禎:「你打聽的,還是隨意聽到的?」

  「隨意聽到的。」

  寧禎舒了口氣:「以後關於督軍的事,我不吩咐,你不能去打聽。聽到了可以告訴我,但別出去多嘴。」

  曹媽媽道是。

  寧禎才不管什麼蘇小姐,她只知道自己逃過了一劫,不需要見盛長裕。

  然而,命運總是跟她過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