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遠岑指著他顫抖,「你以為,我會看著你胡作非為嗎?」
「賀董如果看不下去,可以罷免了我的職位,自己接手。」
賀遠岑眼眸微眯,「你以為我不會?」
賀嚴沒做聲,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僵持片刻,到底是賀遠岑沒抗住。
咬緊後槽牙,指著賀嚴的手不住顫抖,「瘋了,瘋了,真是瘋了!」
這孽子是拿捏住他了。
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賀氏集團眼下就是一塊燙手山芋,他再傻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接到自己手裡。
自此以後,賀嚴接到最多的東西,就是辭職報告。
他來者不拒,凡是想走的,每一封都批了。
短短半個月,賀氏數十年的基業幾乎成為一個空殼子。
到最後,連喬宇都有點心裡沒底了。
可賀嚴卻說:「不一心的人,強留下來,有害無利。」
整個青州商界都在傳,賀氏集團的總裁瘋了,如此行事,是自尋死路。
直到季氏集團倒台的那一刻,眾人這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
賀嚴還是七年前的那個手段驚人的賀嚴。
不,比七年前,還多了一份瘋狂。
他不怕得罪人,也不怕賀氏扛不住,哪怕有政界的人來見他,也無濟於事。
聽說,季氏集團的董事長季維怒火攻心,中風住院。
破產的消息是季斯賢宣布的。
賀嚴環臂站在電視前,一遍一遍地重播這則新聞,直到手機鈴聲響了,才將他的心思拉回來。
掏出手機,劃下接聽鍵,「餵。」
「知道了。」
掛斷電話,賀嚴眼底划過一抹狠厲。
拿了車鑰匙,大步從辦公室離開。
一路疾馳,車子停在了青州最大的海邊。
下了車,踩著綿軟的沙灘,一步一步來到海邊。
與辜景銘交換了個眼神,隨後在他身邊蹲下,目光中含了幾分嘲弄,「你很聰明,怕我在機場設限,所以想坐船離開。」
鄭榮升冷笑漣漣,「比不上賀總聰明,不還是被你找到了?」
賀嚴彎了彎唇角,隨意慵懶的從他身邊走過,雙手掐腰,閉了閉眼睛。
涼涼的海風吹起了他的衣角,也吹散了他的聲音。
「既然被找到了,你是什麼下場,心裡有數吧。」
「找人把我打個半死,或者把我再送進那個地方……」
鄭榮升輕嗤一聲,「賀嚴,你不就這些手段嗎?」
他不屑地抬了抬眼,「總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了我吧?」
賀嚴微微偏眸,「為什麼不至於?」
他走回辜景銘面前,辜景銘便從後腰處摸出一樣東西,掉個彎,遞到賀嚴手裡。
剎那間,鄭榮升臉色驟變!
厲聲道:「賀嚴,你敢非法用槍,只要槍聲一響,一定會有人聽見,到時候,你也會吃不了兜著走!」
賀嚴不理會他的威脅,只是默默檢查了下彈夾,「這些天,你在季維那裡,享盡了榮華富貴吧?」
他冷嘲一聲,懶散的目光瞬間化作一片冰冷,「走的時候,我還會放煙花歡送,你這輩子,也算值了。」
下一秒,漆黑的槍口正對上鄭榮升的太陽穴。
「賀嚴!」
鄭榮升高呼一聲,連聲音都在發顫。
任何人面對死亡時都是恐懼的。
正如賀嚴所說,他在季維那裡過的是神仙般的日子。
這些天的紙醉金迷,早已讓他那顆在監獄裡枯萎的心重新活了過來。
沒有人不愛榮華富貴。
可就當他以為季維穩操勝卷的時候,一切都化作了泡影!
正當鄭榮升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一道鈴聲打斷了這場審判。
賀嚴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還是劃下了接聽。
「餵。」
他微微蹙眉,垂眸掃了眼鄭榮升。
沉默片刻,將手槍從他腦門上移開,低低回了句,「好。」
掛斷電話,辜景銘緊聲問:「是誰?」
賀嚴不緊不慢的發了地址,「季斯齊。」
「季斯齊?」
辜景銘神色微怔,「怎麼會是他?」
賀嚴沒回答。
半個小時後,一道刺眼的車光打在了眾人面前。
熄火,開門,下車。
動作行雲流水。
季斯齊邁著大步過來,一見賀嚴便問:「為什麼這麼做?」
他微微喘著粗氣,「我們家什麼地方得罪賀總了,要賀總這麼趕盡殺絕?」
賀嚴沒做聲,回過頭,目光落在海岸邊那抹跪著的身影上。
季斯齊蹙了蹙眉,「他是誰?」
「罪魁禍首,害死羨羨的人。」
賀嚴轉過頭,看著季斯齊,一字一句道:「令尊的座上賓。」
「不可能!」
他那個爹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但大哥的人品自己還是信得過的,有他在老爺子身邊,老爺子做不出那種害人性命的事。
況且,他跟羨羨無冤無仇,為什麼要這麼做?
見季斯齊否認的這麼決絕,賀嚴笑了。
笑他單純,笑他傻。
也笑季維那麼一個老謀深算的狐狸,竟能生出季斯齊這麼心思純淨的兒子。
「那天在追悼會上,我看你和方書瑤很熟悉。」
賀嚴語氣淡淡,「你如果不信,可以去問她,她也調查過這件事。」
季斯齊變了臉色。
方書瑤......
那是時羨最好的朋友,生死之交。
賀嚴敢讓他去問,那這事兒......
十有八九是真的。
季斯齊頓時沒了話說。
餘光划過鄭榮升,眉心擰出一個川子,「那他呢?」
賀嚴薄唇微抿,垂了眼睫。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季斯齊登時一驚,睜大了雙眸,「你!」
思及是在戶外,話到嘴邊重新轉了個彎,刻意壓低聲音,「你瘋了,一旦被發現、」
「不會。」
賀嚴稍稍抬眸,截過了他的話。
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麼,輕輕一笑,「當然,如果你想替你的父親報仇,隨意。」
「有必要嗎?把他交給警察,一樣可以定罪。」
「會判死刑嗎?」
季斯齊一怔。
賀嚴笑了,眼神卻冷到了心裡。
他絲毫不避諱季斯齊的身份,字字清晰,「我要他死。」
語氣堅定到不可撼動。
知道自己勸不動他,只能默默轉身。
「是季維太貪心,所以才自食惡果。」
賀嚴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季斯齊腳步一頓。
又聽他說:「季氏集團結局已定,不會再改變了,但是,如果你和你哥兩個人有本事東山再起,賀氏也不會成為你們兄弟二人的阻礙。」
此話一出,季斯齊驟然回眸。
賀嚴迎上他那雙充滿不解的眼睛,深呼了口氣。
「就當是,還你一個人情。」
「人情?」
「時純的事,我欠你一句謝謝。」
季斯齊一時沒反應過來,仔細回憶了下,才知道他說的是周老太太葬禮上發生的事,
忽而就笑了,有點苦澀。
他萬萬沒想到,當初看在時羨的面子上給賀嚴提了個醒,竟能讓他記這麼久。
彎彎唇,抬腳離開。
一陣陣海風從背後朝他襲來,冷得他打了個寒顫,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坐進車裡,伸手撈過安全帶。
忽聽「砰——」的一聲。
季斯齊動作一頓,倏然抬眸,透過擋風玻璃,他看到了漫天煙花。
流光溢彩,絢爛奪目。
連海邊沙灘都忍不住應和,蜿蜒出一朵巨大的曼珠沙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