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菡珠聞言,兩個眼睛睜得大大的。
「凌……你……你別欺人太甚!你居然敢叫我給你洗尿盆,從小到大,我連我爹媽的屎尿盆子都沒端過,老夫人都不敢指使我幹這種髒活!」
最討厭別人給我說從小到大沒幹過什麼事了。
我撇撇嘴。
「哦,既然以前沒幹過,那你今天碰上我,走大運了,要開人生之先河。要不你再給我仔細說說,還有什麼事沒幹過,一併給我幹了,免得留下遺憾。」
柳菡珠黑著臉詛咒我。
「你會遭報應的!等我表哥回來,他一定不會放過你,我看你能囂張多久……」
「本來我現在應該是安安穩穩在家裡坐著喝喝茶吃吃宵夜看看星星月亮,是你害我出現在這裡的。你居然趁著表哥不在家,和姓沈的這些人聯手坑我啊,你猜,你表哥能不能放過你?」
柳菡珠噎了一下。
我放下了茶杯。
不能再喝了,再多喝容易影響晚上的計劃。
「別成天表哥表哥的了,滿腦子都是想嫁表哥,也不影響你跟馮掌柜那樣矮冬瓜一樣的臭男人睡。」
我專揭她的短。
「哦對了,你表哥還是你多年愛而不得的男人吧。不過,他是我用過了不要的男人。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就離開江城了,什麼少帥夫人,誰愛當誰當去,懂嗎?」
柳菡珠人都快氣炸了,可她礙於麻皮沈的威勢,又不敢對我動手。
她手抬了好幾下,終究只是彎腰去端起了便盆。
「你想逃跑?別以為你逃得掉……」
我靠在椅子軟軟的羊皮墊子裡,身體舒適又放鬆。
「建議你最好還是乖乖的,別真把我給氣跑了。讓你看著我呢,我要是跑了,姓沈的唯你是問哦。」
柳菡珠被我給氣得半晌沒說出話來,默默地低頭抹眼淚。
折騰了柳菡珠一番,我神清氣爽。
眼看著天色已晚,夜色漸深,隔壁的房間門開了又關了,麻皮沈應該是忙完了外頭的事,回了房間。
以前他在書寓的房間就在我隔壁,那是因為我當初是書寓里一等一的紅人。
而現在依舊這麼安排,他是怕我跑了,打算親自看著我。
時間差不多了。
我喊柳菡珠,「喂,柳姑娘,我襪子好像破了個洞,過來給我補襪子。」
她嫌棄地撇撇嘴,「我不,我憑什麼……」
「還想繼續挨打?」
我依舊笑眯眯地看著她。
「左右不過十天八天的,等你表哥回來,你就解放了,要不,忍忍?」
柳菡珠用眼神刀我一百遍。
「你……」
她說不出話來,氣呼呼地說道:「我沒有針線!」
「我有啊!」
我氣死人不償命,起身在抽屜里拿出一個針線盒,背對著她的時候,迅速把裡面的針給換掉了,換成了丁香給我的針。
柳菡珠沒辦法,只得起身過來,伸手來接針線。
在她手伸過來的時候,我故意一手捏著針尾,在她的手碰到針的瞬間,調轉了針頭的方向,扎在了她的手指上。
「哎喲……」
柳菡珠憤怒地瞪了我一眼,正要罵我,忽然兩眼一翻,身體軟軟地往後倒了下去。
我趕緊扶住她,不叫她倒下去發出太大的聲響。
拿她試了下針,看樣子效果不錯。
丁香這藥針比我想像的還要快。
我把她扶到床榻上躺下,然後打開門,走了出去。
門口守著十餘個青龍幫的幫眾,看我出來,立即全部堵上來。
「大小姐,您這是想去哪兒?」
「你們這麼多人守著,我還能去哪兒呢,我找我阿爹聊聊明天迎客的細節。」
我轉身就去敲隔壁的門。
敲了幾下,麻皮沈來開了門,他果然還沒睡。
「小蘭春,你不好好在屋裡待著,出來做什麼?」
我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我又想到了一個頂好的辦法,保證沈老闆明天一天的入帳超過一萬個大洋!不過……」
我拿眼覷著眾人。
意思很明顯,這是重大商業機密,可不能給旁人聽去,泄漏了大秘密。
一萬個大洋,瘋狂地攪動著麻皮沈的神經。
他馬上請我進屋。
進了屋,我反手把門關上。
「說吧,又有什麼新思路,說來聽聽,如果效果好的話,我也不會虧待你……」
這種虛假承諾,我已經見過太多次了。
我笑笑,繞到他背後,忽然把藏在手指間的繡花針往他的手腕上狠狠一紮!
「哎呀,什麼東西!」
麻皮沈驚呼一聲,都沒來得及呼叫外頭的手下,就兩眼一翻,身體軟倒下來。
這貨可真胖,我連把他扶到床上去都費勁,索性就直接把他放到地上,然後開始在他身上和房間裡翻找我要的東西。
我了解他藏東西的習慣,屋裡的掛畫和相框什麼的,一點都沒放過。
很快,就翻到了那張他今天掏出來在我眼前晃了一下的陳舊紙物。
展開,卻不是身契,而是一張嬰兒出生的證明書!
紙張都已經泛黃,上面寫著「沈蘭春,女嬰,光緒二十六年三月十二生,穩婆劉氏、毛氏接生,父沈茂才,母沈張氏……」等字樣。
我今年剛十八歲,我是光緒三十年生人,不是二十六年。
而且,我清楚地知道,我是麻皮沈買來的。
因為他買我的時候,我都已經五歲了,有一些記憶。
我還記得在他買我之前,我在人牙子手上,沒少挨打。
人牙子是個四十多歲的大叔,脾氣很差。
大冬天又冷又餓,我偷吃了窗台上一個凍得梆硬的烤土豆,被人牙子發現了,拎著我的胳膊暴揍了一頓,然後把我重重地丟在雪地里,叫我在大雪裡跪一夜。
我沒有冬衣,身上就穿了一件破了好多洞的舊夾襖和單褲,跪在雪地里凍得膝蓋發麻。
後來隔壁一個趕烤的考的童生,大概有十三四歲的一個少年,看我可憐,給了我一個剛從爐子裡拿出來,烤得熱乎的燒餅,看著我吃完,還替我撐著傘擋了雪,一直到早上,別人催他出發趕路,他才離開。
我早已經記不清那少年的模樣,只覺得唇紅齒白生得很俊。
可跪在大雪中,抱著一個熱乎燒餅啃的感覺,多年以來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