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很和善,語氣溫和。
「你說來聽聽。」
我連忙說道:「我們鄉下那邊都說,那個寶華山的玉佛寺里,供奉著兩尊玉佛,十分靈驗。
孫媳想著,既然不能在奶奶身邊親自侍奉湯藥,索性到廟裡去上個香,替奶奶拜一拜,求個平安,也算是略盡了幾分孝心。」
老太太在裡邊遲疑了片刻,「寶華山在西邊,有七八十里路呢,舟車勞頓的,多有不便,你又生著病……」
風寒我倒是沒有,但是我以前受過凍,肺上有舊疾,這幾日情緒緊張加上勞累,確實有些兒咳。
我正是防著他來這招,才說是風寒的。
果然,郎中給我診了一會兒脈,又問了些飲食起居,倒也大差不差,最後說道:「少夫人是有些寒症在身上,不過也無大礙,我開個方子先吃著,平時注意調理便是。」
我怕她不答應,趕緊說道:「不辛苦,不辛苦,郎中剛才不是說了麼,一點小毛病而已,我們鄉下人身體硬實著呢,扛得住!」
老太太感嘆道:「我總歸還是有福氣的,得了這麼個有孝心的孫媳婦!楚寒啊,你要是有你媳婦一半的孝心,我倒省多少心!」
末了又叮囑:「今兒是你大婚,也不急這一時。回頭去的時候多帶幾個人,路上小心些。今晚早些休息,也不必過來問安了。」
這是同意了。
我心頭一喜,趕緊答應:「知道了,奶奶。」
翻過那寶華山,就出了江城的地界。
陸少帥也好,青龍幫也好,勢力範圍都是在江城這一帶。
我若是拿著凌慧貞的照身帖,先假裝去寶華山,到山腳下然後悄悄離開,只消一晚上,連夜趕路,就能離開江城。
就算是陸府派了人跟著我,估計也得早上才能發現我不見了。
等我出了江城以後,白天再雇一輛馬車往別處去。他們回府稟報以後再來找我,那時候我早就溜得遠遠的,他們上哪兒找我去!
從老太太那邊屋裡回來,我簡直是心頭狂喜,強行按捺著心裡的輕鬆愉悅,不能表現得太明顯。
我去寶華山,是為著老太太的事,所以府里各處不敢怠慢,都盡心地張羅著紙錢香燭貢品等物。
我裝模作樣地在帳房略轉了一下,一直到天擦黑,才回到自己屋裡。
我在屋裡點了一盞油燈,自己燒了點熱水,準備洗漱安歇。
剛把燈點好,一回頭,猛然瞧見窗戶紙上映出一個高大的人影,黑乎乎的。
我鼻子比一般人都要靈敏,他一靠近,我就知道是陸楚寒來了。
雖然我已經想好了要跑,但這一晚上,還得吊著他些,別出什麼岔子。
我裝作不知,等他推門進來,站在我身後時,我才猛然一轉身,故意裝作不經意的,甩手之間,手在他小腹以下碰了一下,然後身體撞到他胸口時假意驚慌,「啊——」
手上小半盆水,從他小腹一路倒下去,溫熱的水幾乎把他下半身給濕透了,沾濕的褲子粘在身上,瞬間清晰地包裹出他身體的輪廓。
水盆掉在地上,滾到了一邊。
被我這一碰又一盆熱水澆下來,陸楚寒略微弓起了身體,往邊上側了側,讓自己的下半身隱藏在燈光照不到的暗處。
我臉上的面紗並未摘去,遮著下半張臉,卻瞪著一雙無辜可憐的小鹿眸,驚慌失措地用兩隻小手抵在他胸口,聲音又嬌又軟。
「少帥,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熱水騰起一層水霧,使我的眼神越發的水光瀲灩。
「少帥……是、是有什麼事嗎?」
陸楚寒嘴角噙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低頭看我。
「剛拜的堂,就給忘了麼。新婚之夜,你說我來是有什麼事?」
我裝純。
「我……我不知道啊。以前鄰居大娘說,女孩子拜堂成親以後,就要……就要和夫君睡一個房間,那……那少帥您睡我床,我……我打地鋪。」
我像是生怕他嫌棄我似的,馬上語速很快地補充道:「您放心,我……我肯定不會打呼嚕吵您的!」
我本來年紀就比他小好幾歲,長相也顯幼態,故意做出純得像一張白紙的樣子,最容易勾得男人心動。
我一副緊張又害怕的樣子,像是忽然才想起來他褲子濕透了,立馬拿起毛巾,胡亂往他下半身擦著。
「對不起,陸少帥,我剛才……剛才不是故意的,我幫您擦一下……」
拿著毛巾的手,慌慌張張地往他褲子上擦拭,若有若無地碰著不該碰觸的部位,昏暗的油燈下,抓著毛巾的白皙手指,玲瓏剔透,如雪如玉。
陸楚寒輕呵一聲,一把拉著我亂動的小手,按在了他腰間綁的皮帶上。
皮帶的邊邊上掛著槍匣子,我的手指就碰在手槍的金屬殼上,冰冷生硬的觸感,帶著清晰的死亡威脅感,使我下意識的一縮手。
陸楚寒按住了我的手,我沒能縮回去,只得小聲抗議,「少帥……」
「你把一整盆水都澆在我身上了,這怎麼擦得乾淨,不替我換條褲子,嗯?」
這哪是讓我給他脫褲子,這是在跟我過招呢。
我故意看了一眼外面。
「可是少帥,我這裡沒有您的褲子能換。要不……我去喊您手下的副官,給您拿條乾淨褲子來?總不能讓您穿我的裙子吧……」
我倒還有點期待他穿我裙子的模樣。
果然,陸楚寒敗下陣來,他輕嗤一聲,「不必了。」
轉身走了出去。
我在背後故意追問:「少帥,新婚之夜,到底是還有什麼事要做呀?」
陸楚寒已經走到院子裡,聞言腳步一頓,呵了一聲。
「來日方長,以後可以慢慢的做。」
我在他背後無聲地笑。
誰耐煩陪你慢慢地做,過了明日,就拜拜了您!
第二天一清早,我就起了床,給自己挽了個方便活動行走的已婚髮髻,整理好面紗,然後帶著東西,上了少帥府給安排的馬車。
上車以後,離開少帥府,我才覺得心情輕鬆了。
馬車晃晃悠悠,行了一整天。
我在車裡,懷著馬上就能離開江城的喜悅,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到了晚上,馬車終於在寶華山的山腳下停住,下人去幫忙尋了一處客店,各自安頓下來。
晚餐吃的是素齋,但味道還算不錯,我準備著夜裡要跑路,吃得飽飽的。
吃完飯,我腳步輕快地離開客棧的大堂,打算回房間坐等天黑跑路。
就快要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時,迎面忽然有一人,穿著厚重的軍靴,大步走來,差點跟我迎頭撞個滿懷。
陸楚寒?
不是說好我自己來上香嗎,他怎麼也跟來了?
我根本沒離開江城,麻皮沈早晚都會找上來。
假的真不了。
陸少帥本事大,若真對我產生了懷疑,想查出我的真實身份恐怕不是什麼難事。
若是跑不掉,那就得只能他拉進自己的陣營,讓他貪戀我的美色,這樣才會盡力保護我。
他一身板板正正的制服,挎著匣子,十足的壓迫感。
下頜線條陰柔清貴,渾身上下散發著不可侵犯的氣息。
他身上有淡淡的藥味,菸草味,混合著更深露重的凜冽草木味。
禁慾,純粹,沒有沾染過半點女人的脂粉味。
我在心裡暗暗地笑。
還挺乾淨的!
從沒嘗過女人的滋味,一上來就給他最好的,那就看他定力如何了。
我用一隻白膩的小手捂著胸口,兩隻無辜的大眼睜得圓圓的,像是受了巨大的驚嚇一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還帶著曖昧的嬌喘。
從前鴇母常說,我聰明。
我面相清純,看著特別有書卷氣,像個女學生,同那些天生媚骨的女人不一樣。
可我偏能另闢蹊徑,把又乖又純的模樣釋放到極致,卻偏偏裝作不經意透出一點點媚態,最能刺激男人的心。
所以我的身價水漲船高,在斗花會上,有無數男人競相出價,為了買我初次「出堂差」。
我就不信,陸楚寒他會不吃這一套!
果然,陸楚寒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我的纖纖玉手上,順著手,看到了起伏之處,喉結不由自主地滾動了一下。
再往上看,修長白皙的脖子,包裹在微敞的領口下,我依然戴著面紗,下巴和鎖骨的線條若隱若現。
天色已晚,客棧里燈光昏黃,這種曖昧的光線下,人的感官刺激還會被無限放大。
「少帥,您……怎麼在這兒,嚇死了……」
那種身居高位者的懷疑目光,所帶來的威壓和緊張感,已經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隨即一陣軍靴跑動的聲音,有七八個下屬,大步跑來,跟在他身後。
「少帥。」
打斷了我們之間流淌的曖昧味道。
陸楚寒往暗影里躲了躲,依然板著面孔,抬頭往外看了一眼,輕嗤了一聲:「江城之大,有什麼地方是只許你去,不許我來的?」
我連路線都算計好了,偏偏在這裡遇上他,真是倒了大霉。
這一時半會只怕是脫不了身,我試圖套他的話。
我仰著一張無辜的巴掌小臉,可憐兮兮地問道:「陸少帥,你我夫妻一場,你好像很不待見我。」
陸楚寒微微眯起了眸子,似笑非笑地,「五年前,你害菡珠的孩子沒了,你就從來沒有反思過嗎?」
菡珠是誰?
孩子沒了?
不會是相好吧。
我腦子轉得像走馬燈。
從凌慧貞包袱里的東西來看,她應該是喜歡他。
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害死了另一個女人的孩子,還能為什麼,無非是爭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