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楚寒惡趣味地笑了一聲,衝著門外大聲道:「臘梅,告訴少夫人,合卺湯是什麼!」
臘梅在門外高聲應道:「祝少帥和少夫人情意交融、早生貴子!
老太太說了,明年是壬戌年,生的小公子能旺陸家,上蔭祖宗,下庇子孫後代,叫少帥抓緊時間呢!
老太太還說,要是少帥執意不肯,那就只得她這把老骨頭連夜去跪祠堂了,她對不起祖宗先輩,對不起故去的老太爺……」
這個臘梅,嘴巴還挺伶俐的!
陸楚寒似笑非笑地看向我,把軍裝領口最上面的紐扣解了一粒,又把手放到第二粒紐扣上,做勢要解。
「處心積慮,想跟我喝合卺湯?既然如此,遂了你們的意也不是不行。」
又是一個回合,火花四濺。
我在心裡暗罵他。
果然是老男人,雖然連個女人都沒經歷過,但這種場面,居然絲毫不怯。
看光了我,他又不吃虧,根本不帶退縮的。
我眉目流轉,卻裝作剛想明白似的,像只受驚的小貓,縮起香肩,一副遇見了老流氓的可憐樣子。
「原來喝了那個湯就會生娃娃啊,那我不喝了,我不要生小娃娃,不要,我害怕~」
陸楚寒捏著衣扣的手指停住。
我心裡都快笑到頭掉,面上假裝嬌羞,怯怯地沖門外試探道:「辛苦臘梅姐姐,辛苦老太太的安排。要不,姐姐先回去歇息吧?」
臘梅應道:「老太太說了,叫奴婢今晚就在外邊守著,等收了少帥和少夫人的喜帕再走!」
我一扭頭,看到床榻上果然端端正正地擺著一大塊三尺見方的白布。
不光是把門從外面給栓住了,還要特意等我接了圓房的落紅給他們拿去欣賞!
大戶人家都這麼會玩的嗎?
我心知肚明,面上卻清純的似一張白紙。
「那麼白的布,墊在床上不會弄髒嗎?」
陸楚寒眯著眸子,反問:「你想怎麼弄髒?」
我佯裝聽不懂,鼓著腮幫子,小聲嘀咕:「我才不會弄髒,我剛洗了澡,還擦了香皂,身上乾乾淨淨,香噴噴的!」
隨即又道:「少帥,麻煩你背過去,水都快涼了,我要出來穿衣服!」
陸楚寒真背過身去了。
我從浴桶里爬出來,卻朝他伸出手。
「少帥你可以往左邊一點嗎,扶我一下,地上有水,好滑~」
陸楚寒略一沉默,倒也沒回頭,但是往左邊移了兩三步。
我就搭著他的手腕,拿了件衣裳隨意地裹在身上。
受傷的那隻腳泡了水,從浴桶里往床邊走的這幾步,傷口崩開了些,又滲血了。
往床上走時,搭著他的手加了些下壓的力,陸楚寒配合地反手捏住我的手腕,略微施力扶住了我。
我一腳踩到了喜帕上,腳底流出來的血瞬間把喜帕給染了一小片紅,瞬間尖著嗓子,像只吃痛的小奶貓似的叫出了聲。
「啊——喜帕弄髒了……」
我一下撲到了陸楚寒的懷裡。
「少帥,我好疼!」
陸楚寒猛然回頭,看到喜帕上一片刺目的殷紅,對上我驚慌無措的眼神。
煤油燈下,他的面容染上了一些昏黃的暗影,下頜線條流暢,唇色如血,一身軍裝包裹下,強大到極致,也俊美到極致,更覺驚心動魄。
我看到自己的身影,映在他幽藍的瞳孔里。
門外的臘梅必然是聽到了我的這一聲驚呼。
他倒是沒做什麼,但這口鍋是背穩了。
陸楚寒的臉色黑了幾個度,嘴角抽了抽。
事已至此,他惡劣地抬手在我的傷腳上捏了一下。
還故意問:「哪裡疼?」
這一下力度不小,傷口不僅崩開了,還冒了更多的血出來。
狗男人下手沒輕沒重的。
這次是真疼,疼得我眼圈都紅了,眼淚直往外冒。
但我沒讓他失望,叫聲更急促,也更可憐了,帶著半真半假的哭腔。
「少帥輕點……」
想必門外的臘梅姐姐對此一定很滿意,能如實跟老夫人匯報了。
喜帕上不光是染了血,而且還染了非常多,一大片的血,都透到床單上去了。
他丟開我。
「行了,趕緊自己找藥去包紮一下。別弄得跟大動脈出血似的,回頭讓人說老子這輩子沒見過女人,一次就把你玩壞了。」
他正準備走,就在這時候,後窗戶那裡忽然有人輕輕地敲了兩下。
「少帥,少帥!」
陸楚寒走過去,輕輕拔了閂子,把窗戶打開。
是李副官,鬼鬼祟祟的在那裡,然後把手高高地舉起來,手上提著一隻被他掐得半死不活的雞,正準備從窗戶欄里塞過來。
陸楚寒看了他一眼,「不必了。」
「啊?」
李副官愣了一下,一眼看到那白色的喜帕上,一大片刺目的殷紅。
他瞬間把眼睛睜得像燈泡,然後丟開雞,一伸手趕緊把窗戶給拉上了。
「對……對不起,少帥,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打攪您吧?我馬上就走……」
估計是李副官發現他家主子被老太太給強行撮合了,趕緊抖個機靈,去想辦法給他解圍。
萬萬沒想到,看到了這等局面。
陸楚寒自己也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
他瞪著窗戶,從牙縫裡狠狠擠出幾個字:「李晉,你!給!我!回!來!」
李副官縮著脖子,小心翼翼地用一根手指,又把窗戶捅開了一丁點兒,悄悄打量自家主子。
大概是看他衣服穿得好好的,頭髮也一絲沒亂,他才大著膽子,又往我這邊看了一眼。
這才看到了我手邊的紗布和藥瓶。
李副官低著頭,「對不起,少帥,屬下錯了,屬下剛才還以為……」
「嗯?」
陸楚寒一記眼刀飛過去,李副官嚇得趕緊試圖彌補:「沒什麼,沒什麼。那少帥,您這會就把喜帕交給前面那個丫頭,我回去替您燒水洗腳?」
陸楚寒黑著臉,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懷表,看了一眼。
李副官瞬間額頭上的汗都滴下來了。
「對不起,少帥,我還是回去等您吧,等您回來了再燒水!」
說完,趕緊把窗子關了,一溜煙就不見了。
他走得背影極其狼狽,就差連滾帶爬了。
……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洗漱過,往老夫人那邊去的時候,才進院子,就聽見臘梅帶著幾個丫鬟,喜氣洋洋地大聲喊道:「少夫人來了,恭喜少夫人,祝少夫人早生貴子!」
老太太在丫鬟的攙扶下,笑眯眯地從裡面走出來。
一見面,就拉著我的手,親熱得不得了。
「你瞧瞧,你瞧瞧!我就說,咱們慧貞啊,是個有福氣的。我前些日子病成那個樣兒,好幾個郎中都說我不中用了,這不也都好起來了,真是託了慧貞的福!」
她一邊說,一邊在我耳邊問道:「慧貞啊,楚寒別的什麼都好,只是一件,他前兩年吃了不少苦,還親自上戰場,腰受過傷——不要緊吧?」
她應該是特意壓低了聲音的,但是老人家多少有些耳背,聲音比旁人要大,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的。
我低眉含笑,故作羞赧,「少帥他……腰好得很。」
話一出口,哪知道裡間的帘子忽然一掀,陸楚寒從裡面出來,一雙幽藍眸子,沉沉地看定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