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話,丁香幫我拿了外套回來。
我換了外套,準備回去,丁香忽然叫住我。
「少爺,有件事……」
她一邊說,一邊拿眼覷著章開印。
章開印懂味,大步離開房間。
「你說。」
丁香想了想,「我剛才注意到,那個老祖面色萎黃,肝脾應該有點問題。但他吃的藥,我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特意聞過了,好像不太對症狀。」
我問:「那他的病,你能治?」
丁香點點頭。
「應該有八九成的把握。不過,具體的還是得摸摸脈確定一下我的猜測。但是,我不確定要不要給他看診,所以把這事給少爺說一聲……」
「行。待會咱們見機行事,如果籠絡他對咱們有好處的話,就給他看。」
「知道了,少爺。」
回到筵席上,老祖盯著我的衣裳看了片刻,笑了一聲:「沈老弟,去換件衣裳,那麼長時間,該不會是讓你娶我的孫女,讓你為難了吧?」
我連忙陪著笑作了一揖。
「哪裡哪裡,小生酒量淺,所以借這個更衣的機會,去透了口氣。」
我看看麗鶯,又說道:老祖能看得上我,是小生的榮幸。不過今日是老祖擺酒,就這麼把婚姻大事定下來,顯得不夠鄭重。
今日是初見,老祖一時與小生聊得投機,就把事定下來,未免倉促。要不這樣吧,容後幾日,等這個斗子裡的事都了了,心情事情都放下來,再從容商議此事?
我把話說得圓滑,麗鶯沒說什麼,老祖看看孫女,略一沉吟,也就笑了。
「也是,是我考慮不周,我自罰一杯。麗鶯,再拿酒來。」
我也悄悄地鬆了一口氣。
這事暫時揭過,老祖又開始聊起了斗子裡的事。
酒足飯飽,又歇了會兒,眼看著天色黑了,老祖安排大家各自拿好工具,換了幹活的衣裳,準備出發。
我帶著丁香,跟他們一起去。
這次老祖也沒讓開他的老爺車,而是趕了一輛牛車,車上拉著一些工具,晃晃悠悠地往山里走。
我遠遠的只見山見瀰漫得霧氣,一片雲霧裊繞,山像獸脊,像蛟龍的背,我不大懂,也看不出什麼來。
牛車漸漸的趕進了深山。
到最裡面,人煙稀少,這個點也都睡下了。
前面沒了路,牛車也進不去,眾人就都下了車,背上東西,開始徒步往山里爬。
老祖別看年紀大了,但步履矯健,倒和年輕人有得一比。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你瞧這山,我一眼就看出來裡頭肯定是有東西!你看吧,沒想到家門口倒出這好東西!那些摸金校尉不識貨,以為裡頭沒什麼像樣的金銀就是廢斗子……」
我聽他絮絮叨叨地說些陰陽風水和尋龍之術。
走了有半個時辰,面前出現了一座小山丘,老祖伸手一指,「咱們先不急著進去,東西搬開,再通會氣。」
我是第一次來,瞧不出個所以然來,就看著他們移開一叢雜草枯木,後面的石碑和墓門就露出來了。
顯然他們上次已經來過。
老祖說道:「西北角塌了一處,不過墓道沒影響,咱們還是可以進去。這回都小心著點,都看好了,可別再弄塌了!」
他們在墓門口點了香,拜了三拜,然後又進行了一些我看不懂也聽不懂的神秘儀式,最後老祖拿出一顆銅印,又拜了三拜,吆喝道:「進門——」
他們一行人進去,我和丁香跟在最後面。
墓道里的氣味不同尋常,我腳步很慢,一邊走一邊仔細分辨著裡面的味道。
不太好聞。
陳腐數百年的肉體,絲綢,食物和地下原本的霉味、泥土味混合在一起,即使墓道已經敞開許久,依然叫我有點頭大。
混合著生人的氣味,像我這種嗅覺比較靈敏的人,進去很遭罪。
但為著安全謹慎起見,又不得不仔細分辨。
在這些氣味里,我隱約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
是陳舊的金屬器。
那種陳舊的氣味,代表不是我們這些人身上攜帶的東西,而是墓里本身的,封存了數百年的東西。
而且,不是金銀,不是鐵器,可能是銅,或許還有些木器,但不多。
墓道里不算十分乾燥,只能說地面勉強幹了,沒有淤泥。
但是,我還嗅到了乾的沙土味。
是那種特意炒乾的,帶著鍋氣的沙土味。
我想到了一種可能,馬上問:「老祖,你們上次來這裡,可有發現鎧甲或者青銅器嗎?」
老祖愣了一下,「沒有啊!督陶官身份不高,又不是武將,他帶盔甲做什麼!這人專研瓷器,好像對青銅器也不怎麼感興趣。這裡頭所有東西,不是陶的就是瓷的!」
那就怪了。
我立馬說道:「大家小心,可能有機關。箭矢或者流沙之類的。」
最前面的人愣了一下,馬上放慢了腳步。
但他嘴上不信。
「不能吧,我們上次都已經進來了,直接就進來了,直接進了槨室,什麼都沒碰到啊!」
我想了想,問:「上次是不是沒有開棺,也沒有拿什麼東西走?」
那人遲疑了一下,「那倒是,我們剛進槨室,西北角就塌了,砸碎好多瓶瓶罐罐,把剩下的都給掩埋了。怕有其他意外,我們就趕緊都撤了。」
我現在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坍塌可能本身就是機關,只不過機關不一定是針對人,而是用來毀裡面的東西。當然了,如果有更多的機關,也不一定不針對人,也許還沒有被觸發。」
老祖問:「你怎麼判斷出來的?」
我遲疑了一下,回答他:「氣味不對。我感覺到裡面有炒乾的沙土和少量金屬器,有危險。」
人群里有一人低低地笑道:「你狗鼻子啊!」
老祖馬上呵斥他:「不得無禮!」
他態度很謙和地問我:「大概在哪個方向?」
我閉上眼睛,仔細感受著氣息的來源,然後指了一處。
我雖然有大致的判斷,但並不知道怎麼處理。
老祖鄭重地點點頭,然後親自帶了幾個人,往我指的那個方向,小心翼翼地摸過去。
過了得有一刻鐘,聽見「嘩啦」一聲響,隨後是沙土落下來的聲音。
隨即聽見有人歡呼:「機關解了!好險,這要是我們直接去挖掘瓷器,本來地方就窄,這麼多沙土從頭頂上一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