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唐皇裂齊

  第467章 唐皇裂齊

  四月下旬,齊都臨淄。

  田假見到了從河北歸來復命的相邦。

  「皇帝得了大王獻土,十分的高興,並當朝說後續會從我齊地撤大軍歸國,

  讓大王勿要為此憂慮。」

  「大王,只待唐軍一走,我齊國便無憂矣!」

  田光帶回來的是一個好消息。

  田假聞言大喜,伸手一拍案幾:「好啊!等韓信那廝把唐軍帶回去,孤便可真正的做一個齊王了,不用做什麼事情都還得先和他們知會一聲,弄得孤就像是他韓信的臣子一般。以後沒了唐軍在側,孤晚上睡覺都能睡得踏實了。」

  對於駐紮在臨淄郊外的那支唐國大軍,田假這些日子以來是越來越看不順眼他知道自己能走到今天是靠了唐國的幫助,也是臨淄城外的那支大軍將他扶上了齊王的寶座,之後還留在齊國作為威,幫助他快速穩定政局,順利的掌握齊國國政。

  可那是以前。

  現在敵人已經消滅,田假在齊國站穩了腳跟,成為了萬眾所擁戴的齊王。

  這支軍隊也該及時離去,把齊國還給他了。

  至於唐國相助自己奪回王位的恩情。

  「一個琅琊郡加上半個濟北,這偌大的地盤可比韓魏所獻的要多,足以表示孤的謝意了吧?孤已償還了昔日的恩情,從此也不多欠他唐國。最多以後在外面向唐國皇帝稱臣納貢,但是在這齊國境內,還是由孤說了算!」

  田假曾見過真正的齊王是什麼樣模樣。

  他的父親齊襄王,還有兄長齊王建都是齊國境內說一不二的君主。

  至於外面強大的唐國,田假可以效仿當年他母親君王后的政策。

  對外恭謹侍奉,對內則至高無上。

  他要做和父親、兄長那樣的齊王,而不僅是由唐國扶持的傀儡,所以他想儘快趕走唐國的駐軍。

  以獻土償還了唐國相助,田假的目光便轉回到齊國內部的問題上。

  膠東。

  「田安這小子最為狡猾,之前孤被田榮驅趕到河北時,他冷眼旁觀未曾幫助,甚至還主動去歸附逆賊,成為田市、田榮的座上賓客,真是我王室之恥辱。

  孤後來借著唐國之力殺回齊國,他又見勢不妙舉旗響應,占了膠東和琅琊兩地,

  表面上聽孤號令,實則另有心思。」

  「要不是孤怕藉助唐軍去征討他,會使得唐軍深入我齊國腹地,到時候不好趕出去,早就讓韓信去收拾他了。現在這田安還敢讓即墨大夫入朝,勸孤收他入嗣,如此大膽無恥,這是欺孤無子啊!」

  「我那兄長怎麼會有這種後代,真是一個卑鄙的小豎子!」

  一想到田安。

  田假就沒什麼好臉色。

  他能毫無遲疑的向唐皇獻出琅琊郡,原因之一就是琅琊郡是被田安勢力控制的,不藉助唐軍,他很難實際掌握。既然不是田假自己實控的領土,他將其獻出去,心裡就容易接受的多。

  而田安雖然占據了膠東、琅琊等地,心裡也怕田假會指使唐軍來攻打他,所以一邊在明面上向田假稱臣表示擁護,一邊又讓即墨大夫來臨淄居中調和,向田假給出了一個「皆大歡喜」的方案。

  田假的兒子、孫子全被田榮兄弟殺光了,沒有子嗣繼承王位。

  田安希望由假能過繼他入嗣,做齊國的太子。

  這一來他們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再無分彼此,田安也可放棄在膠東割據,

  入朝擁戴田假為王。

  看上去皆大歡喜。

  膠東將會被田假控制,田假也將有合適的王位繼承人。

  可他心裡並不舒服。

  當年田假倉皇逃到河北的時候,田安身為王族嫡系不僅不保護同宗兄弟,反而安然歸附田榮等逆賊,坐視田假的子孫被殺光。

  現在田安又搖身一變,想要做他的孫子,等他死後繼承王位,頗有一種吃絕戶的感覺。

  「且孤雖老邁,未嘗不能再生子嗣!」

  田假拒絕了田安的提議,並一直在想辦法該如何收拾對方。

  現在他得到皇帝將要撤走唐軍,不會在此常駐的回覆,便生出了利用唐軍的想法。

  「在韓信撤軍之前,孤將命人去警告田安,讓他速回臨淄做我齊國的大將軍,否則孤當宣告其違詔不聽,請唐軍前去誅滅!』

  即墨。

  作為齊國控制膠東的樞紐城市,也是齊國五都之一。

  這裡和臨淄有著寬敬的大道連接,使者乘馬來往,幾天時間就可抵達。

  田安很快就收到了來自臨淄的齊王詔令,臉色陰晴不定。

  「老匹夫真是無情,我甘心去給你做孫子,你竟然還拒絕,反以唐軍來恐嚇我。無情無義的老東西,活該斷子絕孫!讓你死了也無人祭祀!」

  田安罵罵咧咧,這時候也不以叔祖父去稱呼田假了。

  其子田懷在旁憂心快。

  「父親,田假派人前往河北向唐國皇帝獻納土地,將琅琊郡獻給了唐國。現在韓信派大將葛嬰率軍去接收琅琊,吾等在彼處的人皆不敢抵擋。且因為有田假獻土,當地的大族都俯首聽命,無人敢反抗唐軍,自甘併入唐國。有此事在前,

  那唐軍必然會支持田假。若是這老匹夫真宣布父親違逆王令,讓唐軍來攻膠東,

  吾等怕是擋不住啊!」

  「是呀,如果只有田假一人,我還可和他周旋一二。畢竟我大父才是真正的齊王,在這齊地我還是有些號召力的。可現在他有唐國支持,真要請唐軍動手,

  這膠東是決計擋不住的。真是可惡!」

  田安說到此處,再度唾罵:「匹夫不知先祖得地之艱辛,輕易就將我齊人之土獻給唐國,去換取唐皇的歡心。與其說這田假是齊王,還不如說是唐皇養的一條狗!呸!」

  嘴裡大罵田假獻土的舉動。

  田安心裡也明白時勢迫人,他現在除了服從外沒有其他選擇。

  否則唐軍一至,他就只有毀滅的下場。

  田安哀聲嘆氣,將兒子留在膠東以做後援,然後孤身入朝,去遵從命令做田假的大將軍。

  對于田安的到來,田假頗為得意。

  「孤背後有唐國在,小豎子豈是孤的對手,如今入了朝,還不是任由處置了。呵呵,還想割據膠東,看孤以後怎麼收拾你。」

  田假得意洋洋的在大殿上接受田安的朝拜,並當眾故意嘲弄:「孤平齊地,

  諸卿皆來附之,為何大將軍入朝甚晚?」

  田安聽出對方話中的譏諷,咬牙道:「臣之來遲,乃是為大王剿平膠東的殘賊,以安齊土。」

  「原來是這樣啊,大將軍真是一片忠心,孤身為欣喜。只是大將軍來得太過晚了些,若是再不入朝,孤還以為你是要做膠東王呢,哈哈哈!」

  田假當堂大笑,話語極盡諷刺。

  殿中的田光、田間等臣子也跟著笑。

  田安久居膠東而不來,他心裡的想法,大家都清楚。

  嘲諷的笑容湧入耳中,田安心中憤怒,可臉上也只能露出尷尬的笑。

  膠東王?

  他倒是想啊。

  奈何田假的背後有唐軍支持,他田安哪敢反抗啊。

  他只能盯著王榻上的田假,心中暗罵:「有什麼好得意的,離了唐國,你田假什麼都不是。笑笑笑,最好一口氣喘不過來氣,當場死了的好。」

  對于田安的不滿,田假心裡是清楚的。

  他利用唐軍的威勢恐嚇田安回了臨淄,接下來正想著該如何收拾這個孫,

  哪知道還沒動手,就又有唐國的使者從河北來了。

  「皇帝終於要讓韓信撤軍了嗎?」

  田假聽說河北來使者之事,心中大喜,以為這是皇帝要傳令唐軍歸國。

  只要韓信的唐軍一走,他就可以關起門來做大王,在齊國為所欲為了。

  但讓田假沒想到的是,唐國使者在唐營短暫停留後並未離去,反而又來到臨淄城,召集齊國君臣以宣示皇帝的詔令。

  使者特別點名了要田安到場。

  「使者為何要點名讓我聽詔,莫不是皇帝要殺我?我哪裡惹到他了?」

  田安志忘不安,心中驚惶,對於唐皇的詔令他是感到恐懼的。

  可到了此時,他沒有反抗的餘地,只能垂著腦袋,老老實實的前往聽令。

  田假、田光等人則面帶譏諷。

  田安之前的表現實在稱不上忠誠,只是礙於他的王族嫡系身份,再加上之前舉兵有功的事情,他們不好公開收拾。若是皇帝在詔令中懲罰田安,那就再好不過了。

  唐使張敖站在大殿上,將眾人神色收在眼中,微微一笑。

  轉而他一臉正色的宣讀起皇帝詔書。

  「皇帝討伐亂逆,平定海內,今招撫天下,欲封賞亂世之中有功之人,以順天道大義。」

  「有故齊王建之孫田安,曾助我唐國大軍攻滅田榮等逆賊有功,該當封賞。

  而皇帝又憐齊王建為秦所冤殺,有為其續祀之心,使其血食不絕。特封田安於膠東建國,稱膠東王,以續齊王建之祀,為唐之臣屬———」

  使者聲音洪亮,震動整個大殿。

  除了陪同前來的唐國諸人外,殿中的齊人盡數被這道詔令所震驚。

  封王!

  膠東王!

  田安猛然抬頭,一臉的不可思議。

  從未打過交道的唐皇,竟然親自下詔封他為膠東王,讓他在膠東建國,以續其祖父齊王建之祀。

  「我—是王了?」

  與此同時,田假也從驚中回過神來,同樣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皇帝竟然會封田安為膠東王,這到底是幫我還是幫他?

  田假瞪著雙眼,頜下白須顫抖不停。

  「使者—————這不對吧?皇帝怎能封田安為王?」

  張敖轉頭,冷漠的看向田假:「怎麼,齊王有所不滿?」

  田假嚇了一跳。

  見到一身戎裝的韓信,以及其身後的甲士皆冷冷望來。

  他忙道:「不!孤豈會對皇帝不滿,只是那膠東乃我齊國領土,怎能封他人為王,這不太好吧?」

  張敖哼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今唐皇為天子,

  齊國為諸侯,這齊國之土,難道天子封不得?且皇帝封齊王建之孫有功者為王,

  如何是封他人了?難道故齊王之子不配在齊國為王乎?」

  「這—這—·我不是這個意思。」

  田假驚慌擺手,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

  齊國群臣也都沉默的看著,對此無言以對。

  唐皇是君,是天子。

  齊王是臣,是諸侯。

  按照周時的規矩,天子是有處置諸侯的權力。當然這前提是要天子的實力強過諸侯,才能付諸行動。現在的唐國確實有這個實力和權力。

  除此外,讓眾人沉默的原因也是田安的身份太過特殊。

  齊王建的孫子。

  如果當年齊國不被秦所滅,他是有繼承君位的資格。

  現在唐皇說他憐惘齊王建被秦國冤殺,封其孫為膠東王,不管是從法理還是道義上都是行得通的。

  放到全天下也沒幾個人會公開指責皇帝做得不對,畢竟唐皇裂齊國之土封的王並不是唐國的人,而是齊王建的後代,

  只有田假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因為唐皇封的是他的地盤,田假是損失最大的人。

  正在他攪動腦子,想著該如何回絕此事的時候。

  田安已是抓住機會,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對著使者大聲道:「臣田安拜謝天子封賞!臣定當率膠東之民,為天子效勞!』

  張敖笑著走下,將詔書遞到了田安手中。

  「膠東王后續當前往邯鄲親自受封,我大唐將士也會為膠東王立足建國而提供幫助。」

  聲音落下。

  一直沉默觀看的韓信,往前走了兩步。

  他掃了殿中群臣一眼,目光最終落在了齊王田假的臉上。

  韓信一拍腰間佩劍,冷冷道:「天子詔令,爾等當盡心奉之。誰若敢違詔,

  我唐國大軍將為天子誅之!」

  齊國君臣一片驚恐。

  唯有田安欣喜萬分。

  他向著河北方向拜倒。

  「臣田安,拜謝天子!皇帝萬年!」

  待到高呼之後,田安起身。

  他看向了一臉不甘的田假。

  「齊王,日後孤為膠東王,咱們可是鄰居了。」

  田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當初我給你做孫子,你不收,現在可就沒這個機會了。

  唐三年,五月。

  在天子的詔令下,齊國之土一分為二。

  西邊是以臨淄郡為核心,加上半個濟北郡組成的齊國,

  東邊則是包含了整個膠東半島的膠東國。

  齊國,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