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請君女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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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的河北,春意盎然,天空湛藍如洗,微風吹拂下能給人帶來涼爽愉快的味道。

  吳廣卻是一臉冷色,目中毫無笑意。

  若是仔細觀察,甚至能看到他放在膝上的右手早已緊握,手背有青筋凸顯,

  可見其心中情緒。

  帳中站了一個年輕男子,一身戎裝,面目哀慟。

  「陳王在蘄縣託孤,命鄧說將軍護送家卷並一干朝臣從東繞行,欲借道齊地而至河北投奔吳王。鄧將軍在過秦嘉地域時,彼輩未曾阻止。熟料至於齊地,卻被那齊王田儋以陰謀俘獲,制在手中。」

  「我與張將軍一路收兵北上,正追趕鄧將軍。進入齊地後聽聞此事,田儋又派其從弟田榮前來,欲說我與張將軍降服於他,還揚言陳王將家眷和楚國已交由他來監護。吾等兵少,不敢與齊人交戰,只能委婉拒絕,求著齊人借道,這才能進入河北得見吳王之面。吳王,還請為陳王與吾等做主啊!」

  呂臣說著,悲從心來,竟當眾低聲哭泣。

  昔日陳勝鼎盛時坐擁數郡,天下英雄大多敬服,紛紛群起響應,何等豪放慷慨。哪知一死,竟然連家眷都難以保全,死後名號還被齊人借用。

  呂臣作為陳王親信,自是倍感屈辱。

  同時他的父親呂青在鄧說隊伍中,現在落入齊人手掌不知生死,他既怒又憂,心中難寧。

  呂臣這邊一哭泣,帳中幾個楚國舊將已是勃然大怒。

  「齊人豎子,不講道義,竟然做出劫人親眷這種下流事情。君上速速派遣使者前往齊地,怒斥那齊王一頓,讓他放歸陳王、君上家眷和我楚國大臣。前生,

  你不是最善說話,號稱三寸不爛之舌嗎?你正好去那齊國說得齊王放人!」

  葛嬰扯著嗓子開口,轉頭望向前徹。

  我去齊國當說客?

  前徹嚇了一跳。

  聽說齊王性格驕矜,喜好烹人。此時齊強吳弱,在外交上毫無依仗,若他聽葛嬰的話跑去怒斥齊王威逼對方放人,怕不是要去鼎里走一遭了。

  前徹是燕人,與陳王和那些楚國大臣見都沒見過面,雖然被抓的人里有吳王的兄長和妻家親屬,但這不足以讓他用生命去冒險。

  徹怕吳王真聽信葛嬰這斯的話,忙轉向吳廣道:「君上,今齊王驕橫,屯兵於平原附近,雖未有所動作,然定有狼子野心在。當此之時吾等正與王離交戰甚急,不可與齊人再起衝突,當先集中力量對付王離才是,其餘事項當推後。」

  李左車也跟著勸諫:「王離大軍對於吾等而言如劍懸頭頂,乃大患也。一旦秦軍攻破長城,吾等即將覆亡,還請君上暫消怒氣,先破秦軍才是。」

  其他幾位燕趙將領紛紛建言。

  怒而興兵,乃是兵家大忌。

  如今秦吳對峙已到最關鍵的時刻,吳廣若因怒而與齊人衝突,影響到戰事就不妙了。

  吳廣閉上眼,深吸口氣。

  待到睜眼時,他已將心中怒氣按捺,沉聲道:「齊國不講道義,劫我與陳王家眷並一干朝臣僚屬,此乃無禮至極,吾恨不得興兵伐之。然諸位所言有理,吾等當今大敵乃是秦軍,此乃是心頭之患,余者皆當後置。待我破秦之後,再與他齊人算帳。」

  聽到此語,前徹、李左車一干謀士方才鬆了口氣。

  吳王果然是顧大局的,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先不管此事,免得引起變數。等到他們按原計劃破秦之後,什麼都好說了,

  見到吳王這般開口,葛嬰雖然不忿,也知道這才是正確做法,只嘟道:「那就等弄死了王離再去收拾齊人。」

  吳廣沒有管他,目光望向呂臣,溫聲道:「今王離大軍連攻我數月,此時正戰至緊要關頭,實在無心他顧,待我破秦軍之後,定向齊人討要說法,不知呂將軍可否理解?」

  「吳王處境,吾等知曉。吾與張將軍率兵前來投奔,正是要助吳王破敵,以續陳王之志。吾等並非不顧大局之人,齊人之事自當放後,還請吳王勿要憂慮吾等。」

  呂臣抹去臉上淚水,向吳廣表露心跡。

  吳廣目露讚許。

  呂臣不僅頗有能力,還能顧全大局,是個不錯的將才。

  他和張收攏的萬人楚卒對吳廣也很重要,不僅增強軍力,而且能平衡他手下的燕、楚、趙三分的分量。

  「這些都是阿勝留給我的啊。」

  吳廣心中輕嘆一聲。

  他文安撫了幾句,讓呂臣先回軍營和坐鎮的張一道安排萬人楚軍休憩事宜。

  這支軍隊跋涉千里而來,早已疲憊不堪,沒什麼戰鬥的能力,得先進行一番修養再上戰場。

  轉而吳廣又叮囑諸將要封鎖田詹扣下人質的消息,勿要使其傳播,免得引起軍心騷動,以及後方諸人對親屬的擔憂。

  舒欣坐鎮邯鄲,與羅雲一道為前線輸送糧草軍械,任務繁重,若是知道父親戰死,母親和弟、妹被齊人扣押的事情,定然會憂心,說不定會影響到公事。

  同時舒姣已懷孕七個月,若是聽到這個消息引發問題那就更不好了。至於文姬,多半也會為吳伯夫妻而感到擔憂。

  吳廣眯著眼晴,對於齊王田儋,心中惡感已是拉滿。

  不過此時並不是與其爭執的時候。

  「一切都等破了秦軍再說。」

  數日後,一直密切注意上游水文情況的李左車便帶來了好消息。

  「上游已經下了幾場夏雨,水勢稍漲,諸長者言未來半月當會有連續雨水,

  正是吾等破敵之機。

  D

  這個消息讓吳廣與眾人欣喜。

  一直等待的天時即將到來,正是他們一舉建功的時候。

  不過在此前還得想辦法做一件必要之事。

  「將王離引過來,使其聚兵一處,方可建下大功。」

  這幾月來的漳水長城攻防戰,王離手中兵馬是分了幾處進攻,並沒有聚集在一個地點,而他這個主將也時而在各地巡視,找尋戰機。

  吳廣的計謀只有一擊之力,若是打不到王離主力,那可就虧了。

  若只吃掉對方偏師而不傷主力,也難以真正改變戰局。

  所以吳廣需要引誘王離主力集結再一舉殲滅。

  用後世的專業術語來說就是:聚怪!

  「君上可下戰書,邀王離於鄴城附近決戰。」

  李左車獻上先秦時常用的策略,以戰書邀約,使王離聚兵於郵城。

  郵城,就是他們選定好的戰場。

  此處地形平坦適合大軍駐紮,且地勢較漳水要低一些。

  當年西門豹治鄴時就曾開渠灌溉,引漳水灌鄴城之地。而歷史上建安九年的曹袁之戰,曹軍亦在五月水淹郵城,此處正是上好的水攻之所。

  徹等人也都覺得下戰書不錯,讓吳王將大插在鄴城對面的長城上,邀請王離來此攻城,雙方王對王的當面戰鬥,或許能達到效果。

  但吳廣覺得光是下戰書還不夠。

  王離好歲是名將之後,想要將其調動怕是得多費一些心思。

  思緒在腦海中閃過,吳廣心中一動。

  「打了這麼久,還未與武城侯通過信,我當書信一封並贈他禮物才是。」

  隨著從河內大征民夫運糧,秦軍的後勤糧道得到了保證,不再憂心於此,只是王離這兩個月來過得很不舒服。

  吳廣軍的難啃程度超過了他的預料。

  如果只有長城都還好,可再加上那條漳水就十分噁心人了,秦軍想要攻打長城非常麻煩。而吳廣坐擁數郡之力,魔下兵力不比王離少,手中還多有銳卒。

  雙方同樣兵力,兵員素質差距也不大,王離作為攻方就占盡了劣勢,想要破城而勝十分困難。

  在外界其他勢力看來,吳廣是被他按著打,覆滅只在朝夕。

  只有王離心中才清楚,他對吳廣已經有些無能為力。

  當年他大父王翦滅一趙國就費盡了力氣,現在吳廣以反秦之旗整合燕趙,相當於他王離是同時和燕趙兩國大戰,難度比當年的王翦還高。

  「大父啊!現在章邯滅了陳勝,又圍魏咎於臨濟,覆魏已是遲早。而我被吳廣所阻難以寸進,我王氏之名已是丟盡,我該怎麼辦?」

  王離嘆息。

  最近他收到來自章邯催促的信件,命他速滅吳廣,然後一起東向攻齊。

  速滅吳廣?

  難道他不想嗎?

  是做不到啊!

  不僅主力被阻漳水,派去太行山進擊的偏師也無尺寸之功,現在的漳水長城和太行山構成了一個堅硬的烏龜殼,吳廣躲在裡面,只要不主動冒頭王離就拿他沒辦法。

  「吳廣小賊,膽小如龜,不敢與我死戰,稱得上什麼英雄!」

  王離暗自唾罵。

  讓王離沒想到的是,就在數日後,那一直不敢冒頭的吳廣卻破天荒的給他寄來了戰書。

  「恐怕是吳賊後方亂起,難以久持,故而邀約吾等於決一死戰,這可是好事啊!」

  涉間等將領聚於一帳,皆神色振奮。

  窩囊戰打得太久了,他們希望來一場暢快淋漓的大戰。

  王離坐於上首,案上放了一封未拆的信件,旁側還有一個封好的木匣,使者說是吳廣送他的禮物。

  「贈我禮物?」

  「此賊黔首出身,不知禮儀,莫非還想學幾百年前的那些君子貴族嗎?呵呵,真是裝模作樣。」

  王離笑一聲。

  春秋之時,貴族君子交戰,不管是戰前還是戰後都多有禮儀來往,互贈禮物的事情也是有的。

  只是在這種行為在本時代看來,就有些搞笑了。

  一個下賤的黔首小民,你裝什麼裝。

  王離搖搖頭,將書信拆開,目光落到裡面的帛書上。

  字寫的很漂亮,想來是他人代筆。

  至於內容—

  涉間、郭雍等人驚訝的看到他們這位武城侯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然後王離張嘴露齒,五官開始扭曲,臉色逐漸變紅,越來越紅,紅的鮮艷奪目。

  「吾聞王氏善舞,君祖、父皆以舞色侍於君王,故得封侯。吾聞王氏之舞久矣,今欲觀之,特插大蠢於郵城漳水之北側,邀君至於城前,舞於軍陣,以助兩軍士卒之興。還望君勿辭之,為起君之雅興,特贈女裝一件,此花色美艷,願王君勿棄,以此女裝—.」

  「吳廣豎子,欺人太甚!」

  王離看到此處,已是看不下去。當場勃然大怒,將手中帛書扔在地上,同時起身將那禮物盒子砸翻在地。

  砰。

  禮盒掀開,裡面果真有一件花花綠綠的女人衣服。

  紅綠相配,十分耀眼。

  衣服上碩大的幾個花瓣造型也很是吸晴。

  涉間、郭雍等人目瞪口呆。

  吳廣在戰書里寫了啥,武城侯怎得如此暴怒?

  還有這女人的花衣服是怎麼回事?

  難道是吳廣送給君侯夫人的?

  王離此時的憤怒是他們這些沒看過信的人無法理解的。

  高貴的大秦武城侯,堂堂長城軍團的統帥,世代將門的鐵血將軍,今日竟然被吳廣贈送女裝,還揚言讓他著女裝在兩軍陣前跳舞?

  你把我王離當什麼了!

  侮辱!

  天大的侮辱!

  你只侮辱我也就罷了,最讓王離無法接受的是,這吳廣竟然還造謠其大父王翦和父親王是靠著舞色侍於君王,才能封侯。

  他最敬愛的父親,最崇拜的大父,竟然被一個下賤黔首如此造謠侮辱,若是傳出去那還得了?

  「吳廣豎子!豎子!豎子!豎子!」

  王離怒急攻心,嘶吼大叫,憤怒的拔出佩劍砍在身前的木案上。

  辱我父、祖,讓我女裝,此仇不報,安能以王氏自稱。

  王離仰天咆哮。

  「吳廣惡賊,我與你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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