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1章 見機行事

  這燒烤簽子是用樹枝削尖的鋒利無比,且常宇就坐在他身邊不足半步又正在說話,他猛然出手防無可防避無可避。

  就在這剎那間,素淨出手,劍光一閃,那距離常宇脖頸不足一尺的簽子被一劍挑開,隨即顧君恩慘叫一聲,手掌已被利箭刺穿鮮血四濺,而幾乎同時間王征南及陳家兄弟的刀已架在顧君恩的脖子上,令他動彈不得。

  而常宇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你這又是何必呢」常宇揮揮手,王征南等人將刀從顧君恩脖子上撤掉,李岩急忙過來取出傷藥給他敷上:「先生何苦……」

  「汝,不必惺惺作態!」顧君恩冷哼,李岩苦笑:「先生此言傷人,當初身在賊軍中,岩多得先生教誨,你我亦師亦友,岩向來敬重先生,今雖各為其主,但岩……」

  「你莫說了」顧君恩突然淚崩如雨嚎啕大哭:「吾等讀書人究竟所為何!」

  李岩不語。

  常宇嘆口氣,站起身走到草棚門口望著漫天風雪:「為己,讀書人莫不是想要考取功名賣與官家謀的前途光耀門楣,然這時間都有數不清的落魄文人,有的就此一落千丈像生活低頭,有的則另闢蹊路,如兩位這般……」

  說著轉過頭看著顧君恩道:「先生一直說本督惺惺作態,其實汝何嘗不是,先生是讀書人總是想要個好名聲的,眼前有明路可走,卻又憂心旁人碎言碎語,言你沒了讀書人的風骨,想做個忠臣不事二主對吧,但汝都從了賊還在乎名聲麼?如今若事二主,恰是棄暗投明的佳話啊」。

  好半響,顧君恩沉聲問道:「吾與汝有何用」。

  「闖賊十餘載不倒,自是有些本事的,卻也並非全是他的本事,這麼大的攤子後邊少不了汝等謀士,牛金星為人奸詐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宋矮子江湖術士出身,為人圓滑亦不是好於之人,這倆人皆不如本督法眼,李將軍同先生雖身處淤泥而不染,如今朝廷逆風而起,正是用人之際,顧先生真的無意朝廷麼?」。

  李岩陪顧君恩下了山崖回寺廟休息,他們之間定然還有許多話要說,有心結要解,常宇在草棚里細嚼慢咽,朱慈烺在身邊低聲問道:「這顧君恩當真有大才可用?」

  「雖無將才卻有謀才,而眼下我身邊最缺的就是謀士,再者言,其即便無大才亦聊勝於無,更重要的是,斷了闖賊一隻手!」

  「闖賊糾集賊眾百萬手下三教九流能人輩出,這顧君恩能脫穎而出成為其手下四大金剛謀士,必有出眾才能」朱慈烺想了一下又道:「你不怕他詐降麼,看他剛才貌似很勉強的樣子」。

  常宇笑了:「讀書人都這個樣子,既要做表字又要立牌坊,這叫又做又立,不過惺惺作態罷了,直接降了怕別人說他沒風骨,能入朝為官光耀門楣誰願從賊,不過欲擒故縱罷了,剛才出手行刺與我也是故意而為,彰顯其忠,簡單說有些人做賊從賊的初衷就是為了被招安,但是你招安他的時候他就得矯情那麼一下」。

  「怎麼聽了感覺和那些御史一樣,就以罵皇帝挨揍為榮」。朱慈烺笑道,常宇忍不住哈哈大笑:「可不是,文官也是讀書人都那尿性」。

  「憑此矯情勁便知其不如李岩」朱慈烺撇撇嘴,常宇笑而不言,就在這時幾個親衛抬著兩壇酒哼哼唧唧的走來,老九和賈外雄一看頓時不樂意了:「怎麼才兩壇都不夠漱口的,督公您這是打發要飯花子的呀」。

  常宇也納悶:「要你們置辦些酒菜,怎得這般小氣」。

  那幾個親衛一臉苦笑:「督公大人,絕非屬下辦事不力,實則無能為力,平陽府禁酒,根本都買不到……」

  幾人細說了原來是趙建極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是禁酒令,無論官營私營皆在嚴禁之列,釀酒,買賣交易一經查出下獄重罰,其目的則為節省糧食,雖說西北人愛喝燒刀子,這種酒多是高粱,麥麩,谷糠等物釀造,算不上真正的糧食,可這饑荒年樹皮都沒得吃了,能吃上高粱飯都是大戶人家了。

  禁酒令剛頒布,衙門自然要找個露頭青殺雞儆猴,那些作坊的東家自也知道這道理,所以沒人想做那個雞,一時間臨汾城內無酒可買。

  幾個下山買酒的親衛在城中轉了一圈,處處閉門羹,那些店家作坊都以為他們是官府的人來釣魚執法,別說酒了,毛都沒一根。

  不得已,幾人去了衙門亮明身份找趙建極,說是督公擒了賊首顧君恩要給老賈他們慶功,弄些酒來。

  趙建極一聽,於情於理不能不給弄啊,便親自去了城中幾個富紳家裡討要,轉了一圈才弄了兩壇酒,因為有人以為他故意試探,即便有也不敢說有,何況有人是真沒有。

  「堂堂知府大人的面子就只值兩壇,真不信這平陽府就只有這兩壇酒了,且不說那些私人酒作坊,便是那個富紳家不藏有酒窖」老九罵罵咧咧。

  「雖不至於就真的兩罈子,但想必所存亦不多」常宇一句話,眾人便明了,賊軍過境,富紳家又能留存個啥下來,兵災剛過就是饑荒年確實不會釀太多,且如今有了禁酒令往後不能釀酒不能買賣,酒必然變得金貴起來,人家不得留著些啊。

  「趙建極這是砸了很多人的金飯碗啊,西北五省天氣寒冷,燒酒盛行,私人酒坊甚多,這一禁,嘿嘿……」常宇搖頭苦笑:「但卻是也該禁一下了,只是酒水暴利,是禁不絕的,待風聲一過,少不得又有很多人偷偷摸摸的幹這營生,畢竟對於很多人來說,飯可以不吃,但酒不能不喝對吧」說著看向老九和賈外雄。

  倆人嘿嘿鬼笑,各自抱了一壇酒出了草棚招呼各自手下吃喝去了。

  酒雖僅有兩壇,但菜確實不少,甚至還有一隻烤山羊,數十人圍在一起頭頂風雪大口喝酒吃肉一個個臉色喜氣洋洋,常宇看著也欣慰的很,對朱慈烺道:「你若去敬杯酒,他們願為你上刀山下火海」。

  朱慈烺瞬間反應過來,急急就走了過去,坤興在常宇身後嘆息:「說實話,你真的會收買人心,怪不得手下人一個個對你唯命是從」。

  「你說招攬也罷,收買也好,但我覺得是人心換人心,你對別人好,別人自然對你好,否則你覺得他們憑什麼要為你家出生入死賣命呢」。常宇輕嘆一聲:「這時間有的是白眼狼,但有良心的人還是很多的,特別是這些底層的士兵,他們有時候真的會因為你一句話,一個小小的舉動而捨命相贈」。

  坤興點點頭:「我可以也去敬杯酒麼?」

  常宇搖頭:「那是燒刀子你喝不得,可以以茶代酒,你哥哥去了,他們會心甘情願上刀山下火海,你去了,他們會把命交出來」。

  坤興帶著蓮心提著茶壺端著茶杯也去了,老九和老賈那數十兄弟們立刻激動不已,太子和公主來為他們慶功,同他們敬酒,這是一種無上殊榮也是皇家對他們的認可和鼓勵,有人竟激動的眼泛淚花。

  「這些漢子,刀劍加身都不皺個眉頭,而如今一個個卻似個娘們般」常宇看著他們輕笑道,王征南嘆口氣不說話,身後傳來素淨冷冰冰的聲音:「矯情」。

  不知道是說太子兄妹還是說那一幫糙漢子的。

  傍晚時分,賈外雄和老九等數十人搖搖晃晃下山去了,說是去替常宇慰問在孔聖廟裡的那幫兄弟,常宇當然知道他們是要入城見妓行事,便也由的他們,只要不擾民,吃喝嫖賭的事他向來睜隻眼閉隻眼。

  坤興還不願意下去,甚至說要在這山崖上夜宿,常宇笑道:「明兒早你就凍成冰棍了」坤興便說:「那就待晚些時候再下去吧」又道:「跟你出來野慣了,竟喜歡上了這種風餐露宿的感覺,只怕回宮之後要悶死了」。

  素淨接了句話:「既然如此喜歡,要麼我帶你去闖蕩幾日,過過真正的風餐露宿的日子如何?」。

  坤興便不說話了。

  眾人不敢笑,快憋出內傷。

  天黑之前李岩又上了崖頭,對常宇說,顧君恩告知他,在鄉寧縣作案的是一個黑道梟雄,人稱五魁手,其人武功高絕心狠手辣,曾與顧君恩共謀事,他們兩人各據一方作案,意為擾亂官兵判斷,其人手下有一種賊匪,在峰坡山襲擊常宇的就是他帶頭乾的。

  「別說他五魁手了,他就是五個頭,本督也給他砍下來!」常宇伸展一下筋骨:「開一扇窗便可見一方天,如今本督可不是兩眼一抹黑了,今晚和顧君恩好好聊聊,給這個五魁手挖個坑,算是顧君恩的投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