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尚書心想,那海棠不到五十的年紀,不聾不瞎,鍾天師這形貌太過顯眼,見過後怎麼可能會認不出?
鍾天師看出他的疑惑,笑著並不解釋,只說明天再來。
徐尚書晚上就去了母親的屋裡,正好海棠已經搬去了杏花院、
「母親,可否請海棠表姨離開徐家?」徐尚書身心疲憊,也很厭煩了,想直接釜底抽薪,一勞永逸把人送走。
徐老太君也感府里的異樣,聽到府點風言風雨,聞言皺眉道:「你是戶部尚書,位高權重,怎麼能信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她孤寡一身,無依無靠才能投奔的,若是送走,讓老家人如何看你,又如何看我?」
徐老太君素來愛面子,又心善:「你不給我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我也沒法同她開這個口,當初她來京城,也沒說要投奔我,是我非要將人接回府中的,那時也是問過你的。」
徐尚書頭痛:「可是母親,自她來後,府里的風水和氣運都變差了,幼慈到現在都還沒醒過來,還有荊氏和小英兒,都莫明其妙頭痛,請了最好的太醫來府……」
這些徐老太君都知道,懷疑的人多了,她也不得不信了幾分,但是……
老太君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兒啊,不是娘糊塗,實在是……娘欠你姨母的。」
徐尚書愣住:「若是如此,兒子多給表姨些銀倆盤纏就是,或者,在鄉下給她置辦些產業。」
徐老太君卻讓人拿出個木盒子來給徐尚書看,那盒子比一般的首飾盒要大,上面一層全是珠寶首飾,下面一層則是田產地契和銀票,一看還不少,是筆豐厚的財富,不由愣住:「母親,您要給這麼多?」
這怕是老娘所有的私房了,不,老娘的私房應該都沒這麼多。
徐尚書驚愕地瞪大眼睛。
徐老太君卻搖頭:「你娘我可沒這麼多錢,這些年,你雖然有些外財,卻並不沒有同那些人同流合污,保持了本心,娘攢了些家當,百年之後是會給兩個孫兒的,這些,全是你海棠表姨的,這是她全部的家當。」
「您……您說這些都是……海棠表姨的?」徐尚書更震驚了。
「她來時就放我這裡了,我自是不肯收的,但她說,她無兒無女,要這許多錢也沒用,將來就在府里終老了,若是我不收,她便搬出去。我又可憐她搬出去後一個人孤單,所以就收下了。」
「那懷給她。」徐尚書認真道。
徐老太君搖頭道:「當年,你父親過世得早,我們娘倆被族人排擠,你差點就沒有書讀,只有你表姨伸出援手幫助過咱們,而且……」
這點,徐尚書其實是知道的,要不然,他也不會同意母親收留這個看起來就讓人很不舒服的表姨。
「而且什麼?」
「而且,當年,嫁給你爹的人,原本應該是她,我姨母家與徐家是有婚約的,只是姨母成親後十幾年才有孕,你爹比你表姨就大了許多,而我那時並不受你外祖母待見,常住姨母家中,你父親到了年紀要成親,姨母捨不得這樁親事,便讓我嫁了。」
原來,竟還有這樣一樁舊事,難怪母親對海棠多多忍讓包容。
許是覺得自己虧欠了姨母和表妹過多。
徐尚書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徐家的確虧欠海棠的。
母子二人正說著話,海棠來了,下人竟沒有稟報,她就這樣幽靈一般進來,無的察覺,甚至她站在門口半晌後,徐尚書才知道。
不由猛地心頭一驚,站起身來,面色很難看道:「表姨怎麼腳步聲都沒有。」
「你擔心我是鬼嗎?這麼害怕。」海棠面無表情道。
還真跟鬼一樣!徐尚書皺眉,又礙於她是長輩,不好說什麼,正要走,海棠卻道:「尚書大人可有空,聊聊吧。」
徐尚書立即汗毛豎起,他當真不願意與她單獨相處。
「我真不是鬼,不信你看,有影子的,放心吧,不會吃了你。」海棠道。
她說得太過直白,徐尚書一陣尷尬,便同她一道去了外堂。
「府里的事,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在擔心什麼,我也猜到一二,不過,與我無關,你們若再疑神疑鬼,將髒水往我身上潑,那我走便是。」海棠直言不諱道。
是不是剛才自己與母親的話,被她聽了去?
徐尚書更尷尬了,但也只是尷尬了一會兒便道:「表姨莫要誤會,只是如今府里確實不太平,表姨非要走的話,除了您放在母親那裡的財物,再送您五百兩銀子可好?」
這是真的要拿五百兩打發她走!
海棠眼中浮出一抹陰冷而又譏諷的嘲笑,點頭道:「好,今日我便走,不過,我走之後,府里再有人病,或者出人命,可莫再怪到我頭上。」
說完,她起身便走了出去。
徐尚書氣得臉色鐵青,好這是在威脅嗎?
追上道:「你什麼意思?」
實在有些害怕,莫非她還有什麼手段是他不知道的?如果趕她走,真出了人命怎麼辦?府里可都是他的親人啊。
「沒什麼意思,尚書大人是有臆想症吧,也不知怎麼當的官。」海棠眼中譏諷更甚,說話間,她已經走出很遠了,走路還沒聲,就跟在水面上飄似的。
飄?徐尚書背後一陣冷汗潸潸,誰走路用飄的?
「老爺,老爺……」跟著徐尚書的長隨突然臉色大變,徐尚書說著說著話,全便栽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像是突然沒了氣息一樣,嚇得他大喊出聲。
裡頭的徐老太君快速出來,掐著徐尚書的人中,徐尚書悠悠醒轉,眼不滿是迷茫。
老太君道:「你……你是怎麼了?」
徐尚書有氣無力道:」不知道,只是被她瞪了一眼,她的眼睛,好可怕。」
「那就……讓她離開吧。」徐老太君紅著眼道。
徐尚書眼中滿是懼意,搖頭道:「不,不能,她說……會死人的。」
鍾天師明天就來了,說不定就有法子制服這個人。
「要不,去堂法華寺吧,請那裡的僧人來。」徐老太君道。
徐尚書心動:「讓應霆明天就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