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朋友妻不可欺,更何況是堂兄弟!

  「什麼?!」容澈「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激動得連病都裝不下去了:「走了?!去了哪裡?幾時回來?」

  「她不會再回來了,走時叮囑我,叫我不要告訴殿下她的行蹤。」

  「為什麼?!」

  「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與殿下皆非彼此良配,願殿下能另覓良緣。」

  「混帳!」容澈氣得一把掀翻了桌子,上面的茶杯茶壺「叮鈴咣啷「地碎了一地,像他那顆支離破碎的心一般。

  「殿下息怒。」

  「息怒?」容澈擰眉,冷冷一笑:「叫孤如何息怒?說不顧名位一心要嫁給孤的是她!如今悔婚不告而別的也是她!她當孤是什麼?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象姑嗎?」

  象姑,即為男妓。

  慕雲卿從小跟在慕萬崇身邊,三教九流的人見得多了,自然知道這個,只是不妨從堂堂太子爺的口中聽聞,她不禁愣了一瞬,隨即神色尷尬地垂下眸子,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

  容澈顯然是氣極了,否則斷不會說出這樣有失身份的話來。

  更甚者,他氣到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一腳踢開腳邊的茶杯,容澈眸中滿是滔滔怒火,細看的話,卻不難發現其中暗藏的委屈,眼底發紅,隨時要哭出來的樣子。

  見狀,慕雲卿愈發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這件事終歸是她們做的不地道,陸成歡本來說要嫁給容澈就是存了利用的心思,如今危機解除便悔婚不假,自然是她們的錯,可無論如何,慕雲卿都不能為求心安就讓陸成歡去嫁給她自己不喜歡的人,只能盡力彌補容澈。

  「此事是我們的不是,太子殿下若有何吩咐,我一定盡全力辦到。」

  「盡全力?」容澈回眸掃了她一眼,語氣譏諷:「孤不需要你盡全力,只要你說出陸成歡她如今藏在何處即可。」

  果然一提起這茬兒,慕雲卿立刻就抿唇不言了。

  而她這番表現,毫無意外又惹得容澈好一陣氣,偏又不能將她如何。

  一則,容澈本就不是喜歡遷怒別人的人。

  二則,慕雲卿是陸成歡在意的人,他要是真把慕雲卿怎麼著了,陸成歡又能給他什麼好臉!

  三則,有容錦那個妻奴在,他除非是活夠了才會去為難慕雲卿。

  滿腔的怒氣撒不出去,容澈憋著憋著居然就自己消化了,長長地嘆了口氣後,他妥協般地開口:「你好歹告訴我,她究竟為何忽然反悔?」

  說完,不等慕雲卿回答,他便冷著一雙眸子瞟了她一眼,語氣不善道:「別再說什麼『非是彼此良配』這種鬼話!」

  言外之意就是:我!不!信!

  靜靜地看了容澈一會兒,慕雲卿隨即微微搖頭:「那我就不清楚了。」

  那意思就是說:你要原因那就這一個,其他的沒有。

  她神色認真,不似作偽,而且容澈估摸著,陸成歡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也未必會將所有事都告訴慕雲卿,關鍵是除了她不讓,容澈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其他理由能讓慕雲卿向自己隱瞞陸成歡的去向。

  繞來繞去,問題的關鍵還是在那個臭丫頭身上!

  「也罷,事已至此,她人都跑了我也拿她無可奈何,不過勞你轉告她,千萬不要被我逮到,否則的話……」

  容澈這句話,真真達到了「言有盡而意無窮」的威脅效果。

  可惜,慕雲卿並未被他給糊弄住。

  櫻唇微綻,她淡淡笑道:「太子殿下最好還是不要叫人暗中盯著康王府,以期在我和成歡聯繫的時候發現她的行蹤,容錦他脾氣不好,萬一手下沒個輕重誤傷了您的人就不好了。」

  聞言,容澈略微眯起眼睛,眸中極快地閃過一抹暗色。

  慕雲卿淡定地回望,態度不卑不亢。

  好半晌都沒聽容澈再開口,慕雲卿便心知他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臨走前,她又道:「此事終究是成歡對你不住,我作為她的姐姐,沒有別的能代她補償的,只冒昧提醒您一二。」

  「提醒什麼?」

  「如今睿王外放為恆安郡王,不知太子殿下日後有何打算?」

  一聽這話,容澈當即就皺起了眉頭。

  他知道許多事情容錦都未必會隱瞞慕雲卿,可朝堂中事不是她一個女人該插嘴的,不過礙於陸成歡的關係,容澈並未直言,而是耐著性子配合著答道:「斬草除根。」

  難得將容珩打壓至此,容澈想著若不趁機置對方於萬劫不復之地,日後恐生大患。

  不想,慕雲卿聽後卻面露失望。

  不知是因為容錦旁觀者清,還是他本身就是比容澈聰明,慕雲卿通過這件事發現,容錦所思所慮可要比容澈通透多了,至少不會如此拘泥於眼下。

  既要成大事,不走一步思百步又如何能成事呢。

  忽略掉容澈眼中毫不掩飾的輕視,慕雲卿淡聲道:「太子殿下是想違拗聖意?」

  「此話怎樣?」

  「陛下若不想讓恆安郡王活,直接賜死他就好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又是外放、又是降位的?」慕雲卿在房中緩緩地踱著步,一字一句地說:「陛下不想讓他死,殿下卻代為行之,不是違拗聖意又是什麼?」

  「這話是容錦教給你的?」否則她一個深閨婦人,哪裡來的這樣的心思。

  「話是誰說的有那麼重要嗎?還是說,容錦說的,殿下便覺得言之在理,我說的便是信口胡謅?」慕雲卿垂眸一笑,似乎並不將容澈的輕看放在心上,屈膝福了福身子,她嫣然道:「或許我這是婦人之見,殿下若不信便只當是我妄言,告辭了。」

  話落,她施施然地轉身離開,留下容澈獨自陷入了沉思。

  冷焰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滿地狼藉的景象,他家殿下毫無形象地坐在了腳踏上,雙手環抱著擱在膝蓋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牆角的方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人下降頭了呢。

  「殿下?」小王妃都和他聊什麼了?怎麼人都聊傻了呢?

  毫無意外的,冷焰的喚聲被無視了。

  他鬼鬼祟祟地蹲在了容澈面前,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後遭到了容澈的一記死亡凝視,那一眼嚇得冷焰遍體寒毛都炸了起來。

  「殿下,您這是怎麼了?」

  「你說她是真的覺得我們不般配,還是隨意找了個理由搪塞我?」

  「誰呀?」

  容澈不說話了。

  他這一沉默可不得了,直接就讓冷焰想歪了,他心下暗忖,康王府的小王妃方才來過,殿下又發了這樣大的火兒,方才又問他這樣的問題,難道殿下話中所言指的是小王妃?

  想到這種可能,冷焰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心說殿下這可不行啊,那俗話說得好,朋友妻不可欺,更何況是堂兄弟!

  冷焰覺得,生而為人可以無才,但絕不能無德。

  他正打算冒死諫言,卻聽容澈在那自言自語道:「難道……她是不高興我只給她側妃的位份,因此才後悔了?」

  「她為了我連刀子都擋了,沒道理說放下就放下了。」

  「她是不是有意在試探我,故意看我是否足夠誠心?」

  這個想法一出來,直接就打開了容澈的思路。

  他一拍大腿,「騰」地站起身,眼睛都亮晶晶的:「我知道了!一定是這樣的!」

  慕雲卿身為商賈之女都能嫁給容錦為正妃,而陸成歡原本應是高貴的侯府千金,焉能甘心屈居人心!而且小姐妹間難免不會暗中比較,定是她覺得是他讓她落了下乘,這才反悔不幹了。

  想明白之後,容澈有些哭笑不得,他心道這事她可以跟他商量啊,沒必要一言不合就逃婚,他……他盡力為她周全就是了。

  身份不夠,不能成為正妃,那他就給她抬身份啊。

  就像慕雲卿那樣,認個有權有勢的人當義母或是義父,這地位不一下子就上來了嘛。

  「你去,趕緊去給慕雲卿遞個話,就說讓她轉告那臭丫頭,讓她趕緊回來,我許她正妻之位就是了。」

  「啊?!」

  冷焰這廂還沒將他的話完全消化呢,容澈就改主意了:「誒,算了算了,還是先別去了,等我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後再告訴她,也好叫她看到我的誠意。」

  思及此,容澈勾唇一笑,信心滿滿的樣子。

  慕雲卿若是知道他又開始自我攻略了,估計會寧願冒著與他結仇的風險也要將實話說了,免得他越陷越深。

  可惜,這誤會註定是結下了。

  ***

  慕雲卿回府的時候,正好在路上遇到了正準備離京的容珩。

  這場偶遇,說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也不為過。

  「可否借一步說話?」容珩言辭客氣,可眼中卻暗藏鋒刃。

  慕雲卿揚眉,下車隨他往避風處走了幾步:「不知睿王殿下……哦,不對,如今該稱呼您為了恆安郡王了。」

  她展顏一笑,卻讓人覺得諷刺至極:「不知郡王殿下找我,有何貴幹?」

  「終是我小瞧了你,竟被你反將一軍。」

  「殿下客氣了。」

  「我很好奇,那蠱蟲為何會對你無用?」

  眨了下眼睛,慕雲卿疑惑道:「什麼蠱蟲?」

  她的樣子就仿佛在說:你在說什麼呢,人家完全聽不懂呢。

  見狀,容珩眉頭緊皺,眸中有一閃而逝的錯愕:「你竟不知?那又是如何化解的這一局?」

  「很難嗎?」慕雲卿語氣溫柔,話卻刺人心:「殿下你自詡聰慧,豈不知一山更比一山高,我家夫君離京前便已算準了你可能會對我不利,是以留下了幾個錦囊妙計給我,讓我依計而行,說是只要我聽話,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就扳倒你。」

  這話一出,容珩的臉色驀地僵住,連表面的平靜都維持不下去了,近乎咬牙切齒地瞪著她。

  而見到他不快活,慕雲卿可就快活多了。

  她盈盈一笑,頷首道:「此去黔州山高路遠,萬望殿下珍重。」

  語畢,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上了馬車後,一兩好奇地問慕雲卿:「王妃,設計陷害皇后的事兒分明是您自己的注意,您為何要說是主子教您的呢?還有啊,蠱蟲的事兒咱們不是一早就知道嗎,您怎麼說不知道啊?」

  話音落下,慕雲卿只靜靜地看著一兩,卻並不回答。

  一兩等了一會兒,忍不住催促:「王妃?」

  慕雲卿這才笑道:「我不回答你的問題,你是不是很難受啊?」

  「嗯嗯。」一兩連連點頭:「抓心撓肝的難受。」

  「你會難受,容珩自然也會,我為什麼要給他答疑解惑,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好心的人嗎?」

  一兩瘋狂搖頭,搖得臉蛋子上的肉都跟著顫悠。

  慕雲卿:「……」看來她在這丫頭心裡不止是「沒有好心」,簡直就是壞到家了。

  其實除了想讓容珩百思不得其解之外,還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她沒必要過早地亮出自己的底牌,容珩不知她究竟懂不懂蠱蟲,行動自然就會受限,讓對方料不准自己的本事,可比逞口舌之快來得有用得多。

  「至於說為何要將所有的事情都歸功於容錦,那是因為一直以來容珩都在和容錦較勁兒,如今得知自己是在容錦手上吃了這麼大一個虧,他還不得窩火死!」

  容珩和容澈不同,他真真實實地在她手上吃過虧,是以不會小覷她,敗在她手上遠不如敗在容錦手上讓他覺得鬱悶。

  再一則,她偶遇容珩這事未必能瞞得過容錦,萬一他沒事找事,橫挑鼻子豎挑眼,她也好有話應對他。

  不過慕雲卿這次屬實是多慮了,容錦根本沒機會吃醋,他方才被梁帝召進宮回來,即刻便要動身趕往黔州處理緊急要務。

  原來,自入冬後,黔州之地便大雪不斷,這幾日更是積雪封路,屋宇倒塌,民不聊生。

  這事本該直接落到容珩頭上的,可梁帝偏偏又派了容錦前去。

  慕雲卿心裡清楚,梁帝是恐容珩辦事不力,又要治他的罪,可若當真如此,那往後容珩再想翻身打壓容澈就更難了,是以梁帝只能改派他人,既能服眾、又能真的解決此事。

  容錦是不二人選。

  可他們方才團聚沒兩日,眼下又要分開,而且不日老王爺那邊詐死,容錦便要動身趕往北齊,他們又得分開一段日子,想到這,慕雲卿便不覺紅了眼眶。

  瞧她這樣子,容錦哪裡邁得開步子,就差將她裝到包袱里一起帶走了。

  「不然卿卿與我同去?」

  知道他是有意哄她,慕雲卿斂眸,稍稍整理思緒道:「……別鬧了,我去給你收拾東西,你早去早回。」

  「這是自然!」

  承諾慕雲卿的,容錦向來說到做到。

  可唯獨這一次,他卻食言了。

  ***

  一貫此等天災之後,緊隨而來的便是人禍。

  雖然不至於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但的確是饑寒交迫,民不聊生,這般情況下,最容易發生燒殺搶掠那等駭人聽聞之事。

  當地官府若未能及時鎮壓解決,便會發生更加嚴重的暴亂。

  容錦此去黔州一則是為了防止此事,二則是為了監管官員發放賑災的糧食,三則便是督促工部進行災後重建的事宜。

  原本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可有一日容錦在帶人巡視一處即將完工的觀景樓台時,數丈高樓轟然倒塌,將那一行人都埋入了地下。

  噩耗傳回京都時,慕雲卿第一反應便是假的,她在想,是不是容錦那邊有何變故,是以將詐死的計劃提前了?

  但有一點解釋不通,那就是若她所料不錯,那依照容錦的行事風格,必會事先將此事透露給她知曉,就像之前利用容珠布局時一樣,以免她信以為真為他憂心不已。

  可是這一次,慕雲卿遲遲沒有等來容錦的消息。

  白蘇嘗試著聯繫南星,同樣杳無音信。

  看著慕雲卿期待的目光,白蘇不自覺地移開了視線,已經想到了自己回答後她臉上會浮現出怎樣失望的神色,他到底說不出口,只是搖了搖頭。

  慕雲卿的眸光驀地一暗,聲音都有氣無力的,仿佛所有精氣神都被抽走了一般。

  她怔怔道:「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