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卿卿陪我研究一下那本避火圖

  「滾出去!」容錦側過眸子,眼神陰鷙,令人心底生寒。

  那小宮女被嚇了一跳,手裡的托盤「哐啷」一聲掉到了地上:「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小王爺饒命……」

  她慌忙撿起衣裳擱到一邊,隨後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

  殿外還有其他宮人侯在那,都聽到了殿內的動靜,也都瞧見了她被嚇得淚眼漣漣、瑟瑟發抖的樣子,不禁好奇她究竟是如何惹到了那位小祖宗。

  也是巧了,正好容珩出來更衣將這一幕看了個滿眼,眸中不覺閃過一抹不同尋常的意味。

  回正殿的時候,他故意放慢了腳步,等容錦出來後裝作偶遇的樣子,與他閒話攀談道:「發生了何事,值得小王爺動這麼大的氣?」

  容錦大跨步自他身邊走過,看都沒看他一眼,只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與你無關!」

  話落,他頭也不回地逕自進殿,留下容珩獨自站在殿外氣得肝兒疼。

  容珩活了這二十來年,就沒見過這麼莽的人,即便他和容澈在朝中斗得水火不容,可面上依舊維持著「兄友弟恭」的假象,唯恐落人口實,哪想容錦這樣,就差把「厭惡」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那副態度……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想到什麼,容珩腳步微頓,忽然轉身原路返回,讓人叫來了方才被容錦嚇哭的那名小宮女,開門見山地問道:「說說吧,你是如何惹到了小王爺?」

  「殿下明鑑,奴婢什麼都沒有做。」那小丫頭抹了抹眼淚,慶幸自己好歹撿回了一條命:「奴婢進殿去給小王爺送乾淨的衣裳,還沒說話呢就被他吼了出來。」

  「只是這樣?」容珩擰眉,明顯不信。

  「奴婢怎敢欺瞞殿下,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那你再仔細想想,還有沒有其他細節是你疏忽的?」他越想越覺得此事蹊蹺。

  容錦雖然脾氣不好,但也不至於平白無故向宮人發難,這當中必然有何原因。

  那小宮女細細回憶了一番,眸光忽然一亮:「哦對了!奴婢進去的時候,小王爺明明已經脫掉衣裳了,結果一聽到奴婢進去,立刻就又將衣裳穿了回去。」

  「又穿了回去……」容珩無意識地重複她的話,目露深思。

  「嗯。」那小宮女連連點頭:「奴婢瞧見,小王爺肩上似乎有一個刺青。」

  「刺青?!什麼樣的刺青?」

  「那奴婢就沒有看清楚了,只記得是在左肩。」

  話已至此,容珩心裡已經隱隱猜到了容錦動怒的原因,想來多半是這小丫頭忽然進殿看到了他身上的刺青,也就是說,那刺青絕非可暴露於人前之物。

  只是不知,是怎樣的刺青,又有何種秘密。

  回過神來,容珩打量了兩眼這個小宮女,又故作輕鬆地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回殿下的話,奴婢名喚忍冬。」

  「忍冬……你既是太后宮裡的人,怎的還如此膽小怕事?」

  「殿下誤會了,奴婢不是慈寧宮的人,不過是剛好順路碰到了相識的人,被拜託將小王爺的衣裳給送來,這就要回去了。」

  「既如此,本王去和皇后娘娘說了,明兒調了你去坤寧宮,你雖膽子小,心卻細,母后身邊正缺你這樣的人。」

  聞言,忍冬先是一愣,隨即連忙跪地磕頭,口中連連謝道:「多謝睿王殿下、多謝睿王殿下,奴婢一定盡心盡力伺候皇后娘娘,不讓王爺失望。」

  「嗯,好。」容珩笑笑,抬腳離開。

  轉身,笑容驀地消失不見。

  若忍冬所言不虛,那麼日後若一旦證明容錦肩上的刺青當真有異,她便是一個最好的人證,未免發生什麼意外,他才決定將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免得她耍花招或是被容錦給滅了口。

  容珩回到正殿時,宴席已罷,慕雲卿和容錦已經準備離開了。

  看著他們二人並肩離開的身影,容珩掩在袖管下的手不覺攥緊,他自己也說不上為何,就是覺得心裡堵得慌,他們越是親密他就越是覺得礙眼。

  慕雲卿和容錦來時,穿的是容錦特意命人裁製的新衣,花紋樣式無一不同。

  因著是新婚,慕雲卿少見地穿了鮮艷的嫣紅色,容錦為了緊跟自家媳婦的步伐,雖未挑選像大婚時那般鮮亮的,卻也不似以往那般穿了黑色的,而是擇了一件暗玉紅的衣裳。

  他們甚至無需站在一處,即便遙遙相望,外人單看衣裳便可知道他們是一對兒。

  為此,容珩剛剛一看到他們,別提心裡有多不是滋味了。

  他不想去深究自己為何如此,他只知道,在瞧見容錦不慎將酒水灑到身上被迫換了另一件衣裳後,容珩覺得自己心裡舒坦多了。

  他甚至在想,若是容錦自己沒有失手,他都打算安排個人去製造點意外了。

  輕嘆了口氣,容珩收斂心神準備去坤寧宮和皇后打聲招呼,讓她多盯著點忍冬,結果路上卻見太子容澈攔住了慕雲卿和容錦,不知是為了何事。

  別說容珩不清楚,就是慕雲卿自己也毫無頭緒。

  她蹙眉看向容澈,滿目疑惑:「太子殿下這是……」

  掃了一旁虎視眈眈的容錦一眼,容澈收回視線瞟向旁邊:「借一步說話。」

  他如此表現,倒愈發讓慕雲卿摸不著頭腦,不過她還是依言同他往沒人的地方走了走,確保沒有第三個人能聽到他們之間的對話:「殿下盡可直言。」

  「你那……可有她的遺物?」容澈垂眸,面露哀戚。

  慕雲卿卻被他問得一愣:「遺物?!誰的遺物?」

  她這個反應,讓容澈也愣了一下。

  轉瞬間,慕雲卿才恍然大悟,反應過來容澈指的是沈妙歡,也就是如今的陸成歡。

  也不能怪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實在是陸成歡那麼個大活人整日在她眼前晃悠,她很難有「沈妙歡已經死了」的覺悟,素日也無人在她面前提及這個問題,再加上今日出現在她眼前的又是容澈,她完全沒有準備,這才遲疑了片刻。

  反應過來之後,慕雲卿忙故作鎮定地回答道:「冒昧問一下,殿下要歡兒的遺物是想……」

  「她畢竟曾救過孤的性命,孤想留個什麼做個念想。」

  「怕是要讓殿下失望了,歡兒沒有東西留下。」

  「怎麼會?!」容澈擰眉,心下存疑。

  「怎麼不會呢。」慕雲卿表現淡定,謊話張口就來:「她只是侯府一個不受寵的庶出小姐,秦氏又素來跋扈,她在那府上的日子並不好過,連葬禮都沒怎麼辦,又有誰會想著去收拾她的遺物呢。」

  「難道你也沒有?」

  「沒有。」

  話落,見容澈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慕雲卿語氣淡淡地說:「人都不在了,留著東西又有何用?何況若心裡真的惦記,有沒有遺物又有什麼區別呢?」

  容澈面上隱隱有失落之色,輕輕地嘆了口氣後,他方才傷感道:「……你說得對。」

  擺了擺手,他轉身離開。

  慕雲卿不覺轉頭看向他,對於他對陸成歡的態度,倒是頗為意外。

  難不成這位太子殿下因著那份救命之恩對歡兒以心相許了?

  正想著,不防容澈忽然停下腳步,回眸來了句:「她當真死了嗎?」

  慕雲卿一驚。

  容澈緊鎖著她的目光,透著探究。

  她不躲不閃地回望著他,臉上的錯愕和驚訝偽裝得恰到好處:「太子殿下這是何意?難道……你發現了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是歡兒的死有異?」

  「那場火不是意外,是人為?」

  「是侯府的人害了她?」

  慕雲卿連連追問,全然一副根據容澈所言進行猜想的樣子,成功騙過了對方。

  容澈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將話圓了回來,說:「不過是不願相信這般事實,仍抱有一絲幻想罷了。」

  說完,他負手離開,背影看起來透著幾分孤寂。

  一個「已死」之人值得利用的地方並不多,是以她倒寧願相信容澈待陸成歡當真有幾分真心。

  心事重重地回到容錦身邊,慕雲卿任由他牽起自己的手,低聲問他:「回門後,我想將歡兒帶到王府來住,免得她和雙兒不對付,反讓二叔和嬸母操心,你說呢?」

  左右老王爺明日便要動身戍邊,王府中只她和容錦,倒也不會有何不便。

  容錦眉心微沉,沒有立刻回答。

  若是實話實說,他自然是不願意讓陸成歡住到王府去的,連慕雲瀾他都覺得礙眼,更不要說旁人了,但若是出於為他家卿卿著想的角度,那他再如何不願也說不出一個「不」字。

  「我倒是覺得,該將瀾兒一起接來才是。」反正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莫不如他做個順水人情,既能表現他的「體貼乖巧」,又能哄卿卿歡心,一舉兩得。

  果不其然,慕雲卿一聽容錦所言,簡直對他刮目相看:「你、你不吃醋?!」

  「那倒不是。」容錦一邊掐著她的腰將人抱起放到馬車上,隨後自己也坐了進去,這才繼續道:「自然是會吃醋的,所以卿卿要記得好好補償我。」

  「怎麼補償?」

  他環著她的腰,指腹輕輕摩擦著她紅潤的唇瓣,暗示之意十足地對她說:「當然是做些會讓我開心愉悅的事情了。」

  「比如……」她心裡忽然升起一股不詳的預感。

  「比如,卿卿陪我一起研究一下那本避火圖。」

  「你想都不要想!」慕雲卿一把推開容錦湊過來的臉,頰邊映出兩抹紅暈,氣鼓鼓的樣子恨不得咬他一口似的。

  見狀,容錦也沒有強求,悻悻地收回手,他退回到角落裡坐著,語氣好不幽怨地低聲嘆道:「唉……卿卿半點誠意也沒有,虧我還信你真的會補償我。」

  慕雲卿眼神飄忽,有種被他說中心思的心虛。

  容錦那廂還是一副「晚娘」面孔,幽幽道:「枉我事事都為卿卿著想,卿卿倒好,連哄我一哄都不肯,真是讓人傷心。」

  「……我、我沒有不肯哄你啊,是你的要求太過分了。」

  「你我已是夫妻,魚水之歡本就是分內之事,哪裡過分了?」

  「你定讓我陪你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是過分。」

  「那可以不看啊。」

  「嗯?」

  容錦忽然改口,倒打了慕雲卿一個措手不及,她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呢,就聽那位小王爺自說自話道:「就這麼說定了,咱們不看那些亂七八糟的。」

  左右那避火圖里畫的,他也都掌握了。

  慕雲卿一臉呆萌的坐在角落裡眨巴了兩下眼睛,不懂他們的話題怎麼就變成了這樣,又是怎麼得出了這樣一個結論。

  馬車外,一直暗暗偷聽他們兩人對話的一兩止不住地搖頭嘆息,暗道主子這八百多個心眼子果然不是白長的,忽悠起自己媳婦來也是毫不客氣呢。

  由於容錦的「居心叵測」,慕雲卿到底還是沒能逃脫魔爪,用過晚膳消了消食,這位小王爺便鎖門熄燈了。

  新婚燕爾,蜜裡調油。

  慕雲卿又過了初夜的不適,容錦可是半點顧忌都沒了,撒了歡兒地折騰她,別說她後兩日壓根沒怎麼出過屋子,能離開床榻就算那位小王爺高抬貴手了。

  也幸而第四日慕雲卿要回門,否則的話,她估計自己還沒那麼容易脫困。

  那日早早的,慕雲卿便和容錦坐馬車去了長公主府,略坐了坐,才又轉去了陸宅。

  路上慕姑娘又困又乏,哈欠連天,雖面色紅潤卻難掩憊態,反觀容錦則不然,神采奕奕,精神抖擻,搞得慕雲卿都險些懷疑他是不是練了什麼采陰補陽的邪功了。

  明明是兩個人一起做的事,怎麼事後表現出的狀態相差這麼大呢?

  容錦不知是猜到了她心裡在想什麼還是為何,竟覆在她耳畔沉聲道:「這事兒啊需得多練練,習慣了就好,便不會覺得累了。」

  慕雲卿:「……」我信你個鬼哦。

  正是無話間,行走間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陸宅的管家匆忙跑來,氣喘吁吁地說:「大事不好了王妃!家裡來了許多官差,說老爺私自窩藏罪奴,要帶走問話呢!」

  「你說什麼?!窩藏罪奴?」慕雲卿「唰」的一聲掀開了厚重的車簾,秀眉緊蹙。

  「就是二姑娘,來的那些人口口聲聲說她是什麼侯府千金,要抓回去嚴刑審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