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里的火焰忽地竄高,冷風灌入,屋內氣溫,瞬間降了幾分。
羽卿華一頭青絲隨風舞動,此刻亦抬首,黯淡的眼眸,重煥晶瑩春水。
「嘻嘻……」
朱唇輕啟,綻開一朵傾倒世人的笑靨:「小女子不信,公子忍心取我性命。」
「咕嚕。」
黑衣人口乾舌燥,眼中掠過一抹驚艷。
儘管他身為無情殺手,自幼訓練,早已鑄就鐵石心腸,不為美色所動。
但在此刻聽到羽卿華笑聲,仍被其絕代風華,撩撥得殺意幾乎失控。
「嘿!好生厲害的媚術,平常我或許還能與你纏綿一番。」
黑衣人強壓心頭燥熱,殺氣騰騰:「只是現在,只能說你運氣不佳。」
言罷,手指輕輕觸動機關。
「嗖」的一聲,一道細長黑影,直奔地面的絕色尤物,疾速射去。
他急於離去,尋找同伴的蹤跡,無暇在此浪費時間。
故而,選擇第一時間滅口。
然而下一瞬,他竟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覺。
面對疾射而至的袖箭,看似嬌弱的羽卿華,竟毫無驚慌之態。
反而,那禍水般的面容上,浮現出一抹詭譎微笑。
「既然公子如此絕情,那,便休怪妾身無情了,嘻嘻……」
羽卿華玉手輕按地面,身形瞬間躍起,巧妙避開袖箭。
她在半空中,身姿曼妙,宛如仙子下凡,步履輕盈飄逸,翩翩如鴻雁。
那悅耳動聽的銀鈴笑聲,瀰漫整個房間,帶著一絲迷離夢幻的氣息。
黑衣人陡然一陣頭暈目眩。
眼前一片花哨,仿佛墜入狐狸精的幻境,陷入重重迷霧,所見皆為旖旎艷麗之景。
「糟糕!」
他身為武者,自然明白,自己已中了對方的圈套。
狠咬舌尖,以疼痛刺激,強迫自己清醒過來。
只是,為時已晚。
一隻白皙如玉的手臂,赫然眼前,五指如鉤,已牢牢扼住他的咽喉。
「怎麼可能?!」
黑衣人驚恐萬分。
僅僅一眨眼工夫,這位女子不僅避開他的攻擊,更如鬼魅般貼近,將他反制。
這般身法與武藝,他聞所未聞。
顯然,對方的實力,遠在他之上!
「你……你究竟是何人?」黑衣人畏懼之下,顫聲詢問。
「嘻嘻,既是殺手,不會不知規矩吧?」羽卿華輕笑,「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笑容驟斂,她面若冰霜,五指如鐵鉗般收緊:「快說,誰派你來的?有何目的?」
黑衣人眼球突出,呼吸困難,卻硬氣道:
「嘿嘿,你以……以為,我……我會告訴你?」
「哼,你不肯說,我便真的無計可施了?」
羽卿華冷笑,直視對方雙眸,瞳孔中漸漸現出兩個深深的旋渦。
這一招,與先前對付周起時如出一轍。
黑衣人同樣無法抵擋,眼皮耷拉,神情漸轉呆滯。
羽卿華嬌軀微顫,面色蒼白,似難以支撐,忙乘機追問一遍。
「派我們來的……是千金坊的羅四爺,目的,目的……」
斷斷續續吐露幾句,原本神志不清的黑衣人,忽地猛一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你敢!」
他又驚又怒,下意識舉起袖箭,欲與羽卿華拼死一搏。
咔嚓!
羽卿華並未給他機會。
五指用力,瞬間擰斷了他的脖子。
黑衣人頭顱垂下,雙目圓睜,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喪命於一介花魁之手。
羽卿華扔掉屍體,用手撐額,踉蹌後退幾步。
她臉色略顯痛苦,口中念叨:「可惡,居然會失去控制,都怪剛才那人,害我元氣大傷,否則……」
深深吸了幾口氣,短暫調息後,她的眼神再度明亮起來。
寒風透過破損的窗戶,再次吹動她的秀髮。
羽卿華望向窗外的雪夜,忽然憶起,那位奮不顧身救她的青衣少年。
心弦一緊,她如同鬼魅般飄上窗台,足尖輕點,瞬間隱入窗外的夜色中。
今夜風雪交加,天氣嚴寒,清河之上,幾乎不見一艘遊船。
兩岸的店鋪,也都早早關門歇業,僅剩零星燈火,在風雪中閃爍微弱光芒。
河面幾乎漆黑一片。
唯有兩岸飄落的雪花,映出一條銀白軌跡,延伸至遠方的屋檐街巷。
羽卿華白衣飄飄,踏浪而行,猶如凌波仙子,沿清河一路搜尋。
遺憾的是,無論她如何竭力眺望,搜遍整個平康坊河段,仍是毫無發現。
黑夜中,河水潺潺,雪花紛飛,天地間只剩一片淒清,卻哪裡有周起的身影。
羽卿華心情沮喪,不甘地咬咬嘴唇,蜻蜓點水般,飄然登岸。
此處人跡罕至,她從懷中取出一支竹筒狀物件。
揭開蓋子,對準天空。
咻!
一聲尖銳呼嘯,銀光沖天,夜空中綻放一朵璀璨煙花。
此煙花亮度極高,即便相隔甚遠,也能清晰看見。
不久,遠處黑暗的屋頂上,現出幾個身影,如敏捷的猿猴,悄無聲息地跳躍。
幾個起落,他們便來到羽卿華面前。
「小姐!」
幾人單膝跪地,靜候指令。
雙方顯然是主僕不均的關係。
「幫我找一個人……」
風雪中,羽卿華孤身挺立,衣袂飄飄,聲音冷冽,不容辯駁。
描述完周起的特徵後,留下眾人繼續搜尋。
羽卿華帶上一名手下,返回百花坊。
「將此人清理乾淨。」
羽卿華一聲令下,那名手下二話不說,提起矮個黑衣人的屍體,躍窗而出。
「我能做的,都已做了,願你平安無事。」
待手下離去,羽卿華走向窗邊,凝望漫天風雪,輕輕一嘆。
隨後,她著手消除所有自己出手的痕跡,逐一清除。
確認無誤後,她故意弄亂衣衫和髮髻,推開門,跌跌撞撞奔出。
「快來人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羽卿華焦急的聲音,在百花坊的庭院裡迴蕩,激起一片喧囂。
今晚,註定不同尋常。
聽雪閣遭遇悍匪,周起捨命護佳人,雙方不慎跌入清河,生死未卜。
此消息一入徐懷安耳中,其驚駭之情,僅差一線便令他魂飛魄散。
此乃當今太子也!
徐懷安五內俱焚,四肢癱軟,頭腦昏眩,恍如世界末日降臨。
少年宦官劉安,亦是如遭雷擊,全然懵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