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當謝青瀾低垂著頭,將辛苦抄好的宣紙戰戰兢兢地遞給林沛時,那人臉上瞬間露出一種難以捉摸的複雜表情,那神情中既有無奈,又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惱怒。
「重抄。」林沛的聲音冰冷而堅決,宛如寒夜中的冷風。
當他第三次將那如同鬼畫符一般的宣紙拿到林沛面前時,林沛終於徹底明白,這壓根不是態度的問題,而是人的問題。
只見林沛提筆在宣紙的左上角工工整整地寫了一個「禮」字,然後又如法炮製地寫了其他幾個字,隨後將宣紙遞給謝青瀾。
謝青瀾有些茫然地接過林沛遞來的宣紙,看到上面那工整有力、蒼勁挺拔的「禮」字,心中不禁泛起一陣苦澀的苦笑。
「每個字一百遍,寫完送來。」林沛的語氣嚴肅而不容置疑。
似乎覺得這樣的要求還不夠,他又緊接著補充道:
「好好寫,寫不好不准睡覺。」
夜幕低垂,銀輝如水,皎潔的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古老的樹木枝葉輕輕搖曳,將那柔和的月光分割成無數細碎的光影,宛如歲月在低語呢喃,在這光影交錯之間,溫柔地撫慰著世間的滄桑。
謝青瀾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揉了揉酸脹得幾乎失去知覺的右手手腕,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書房。
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回到西閣,每一步都顯得如此沉重。
當他走進書房,緩緩坐在那張熟悉的書桌前時,目光久久地凝視著那幾個簡單的字,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百般滋味交織在一起。
書房裡幾盞燈火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昏黃的光線為清素淡雅的書房披上一層薄薄的暖紗。
白衣男子靜坐其間,手裡握著一卷古籍,仿若從畫中走出的謫仙人。
只是此刻的他,臉上卻不見絲毫的輕鬆與愜意,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透露出堅定與執著。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雜念都排出體外。
隨後,他伸手拿起筆,那筆桿在他的手中微微顫抖,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內心的緊張與不安。
開始一筆一划地書寫起來。起初,他的字依舊歪歪扭扭,就像是頑皮的孩童在紙上肆意玩耍,每一個字都顯得那麼笨拙和無力,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
那歪扭的筆畫,就像一道道傷疤,刺痛著他的眼睛和心靈。
但他沒有放棄,眼中反而燃起了更加強烈的鬥志。
他緊咬著牙關,更加專注地投入到練習中。
他不斷地調整自己的姿勢,挺直了脊背,讓身體的力量能夠更好地傳遞到筆尖。
控制手腕的力度,時輕時重,試圖找到那恰到好處的平衡點,讓每一個字都更加規整、有力。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寂靜的書房裡只有筆尖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
謝青瀾的手腕開始酸痛,仿佛有無數隻小蟲在肌肉里啃咬。
眼睛也因為長時間盯著紙張而感到乾澀,視線逐漸變得模糊。
但他沒有停下手中的筆,因為他知道,這是他對自己的承諾,也是對林沛的尊重。
每一個字,都是他跨越困難的一步,都是他向目標靠近的一點努力。
當最後一筆落下時,他如釋重負地抬起頭,看向窗外。
才發現天色已晚,夜幕如墨,繁星點點。
他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和乾澀的眼睛,將抄好的宣紙仔細疊好,那小心翼翼的動作,仿佛手中握著的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然後,他站起身來,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出書房。
當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將宣紙遞給林沛時,心中充滿了不安和期待。
他的眼神閃爍不定,不確定自己的字是否達到了林沛的要求,但他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好了?」林沛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淡淡抬眸,眼神中看不出喜怒。
聞言,謝青瀾才恍然發覺自己不知在書房門口愣神多久。
林沛接過遞來的宣紙,神情專注而嚴肅,隨意翻了翻,拿起毛筆在每張紙上圈了幾個字。
「圈住的一字十遍,去拿戒尺。」林沛的聲音平靜而冷淡,卻如同一記重錘砸在謝青瀾的心上。
聽到後半句,謝青瀾準備接過宣紙的手一僵,猶豫地望著對面的人。
「閣主……」謝青瀾心中一緊,聲音中帶著一絲哀求。望著林沛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沒有退路。
他輕輕咬了咬唇,點了點頭,轉身走向書房的一角,那裡擺放著一些簡單的文具和一把古樸的戒尺。
他緩緩拿起戒尺,感受著它沉甸甸的分量,心中五味雜陳。
這戒尺不僅代表著懲罰,更像是對他的一種考驗,一種磨礪。
他走回林沛身邊,將戒尺遞上,同時低聲說道:「閣主,我……」
林沛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打斷了他:「做。」
那堅定的語氣,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
然而對面的人只回以淡淡的含著命令的目光。
謝青瀾只好從架子上取來戒尺,手指接觸戒尺的一瞬間,他瞬間渾身一哆嗦。
那冰冷的觸感,讓他的心也跟著顫抖起來。
下意識,謝青瀾伸出左手,他可不想明日帶傷寫字,影響進度。
然而卻聽那人道:「右手。」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可違抗的威嚴。
顯然不想讓他好過,他猶豫還想說什麼,左手手心狠挨了一下。
「嘶——」他倒吸一口涼氣,緊緊將左手護在胸前。
疼痛瞬間傳遍全身,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但他強忍著不讓它落下。
他緩緩地伸出右手,緊緊閉上眼睛,等待著那即將到來的懲罰。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是漫長的煎熬。
「啪!」戒尺重重地落在他的右手上,一陣劇痛襲來,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但他咬著牙,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一下,兩下,三下……每一下都像是打在他的心上,讓他感到無比的羞愧和自責。
「右手。」依舊是淡淡的語氣。
他不情願還了手。
「一字一板,十下。」
謝青瀾看著某張宣紙上最後一行歪歪扭扭被連著圈住的六個字,心裡暗自苦笑,早知道就不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