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國公府的這些變故,杏杏還是從婁如慧那聽到的。
婁如慧小聲同杏杏道:「聽說我大表哥這些日子,日日往茅府跑,京城裡都傳遍了,說是我大表哥大表嫂和離的事,明顯是我大表哥對不住我大表嫂……我聽小迎說,眼下都已經有人登門給我大表嫂說親了!」
婁如慧口中的「小迎」,是婁如慧的手帕交,乃是茅家四房的嫡女,對茅芙蕖的現狀自然是頭一手消息。
甚至,上次茅芙蕖還托小迎給杏杏轉交了一份謝禮。
是一對極圓極亮的南海珍珠,十分名貴。
茅芙蕖還托小迎帶了話,說是多謝杏杏先前在她小產時幫了她的忙,這對珍珠就算是一番小小心意,讓杏杏拿去鑲簪子玩。
「不過,也有些奇怪。」婁如慧小聲跟杏杏咬耳朵,「你看,怎麼這些罪魁禍首都是明珠表妹院子裡的丫鬟啊?她這也太流年不利了吧?」
杏杏表情有些一言難盡起來。
真的是流年不利嗎?
依她看,未必。
比如先前,那毀了危雙燕改命塔的丫鬟,她自述是她愛上於崇恩,所以不願看於崇恩與危雙燕成就好事。
再到現在,這傳了茅芙蕖流言的丫鬟,也是於明珠院裡的丫鬟……
兩次都是,未免也太巧了些。
當真是流年不利?
不過,杏杏捫心自問,她覺得此事蹊蹺,其中可能也有她對於明珠印象不好的原因在其中作祟。到底是什麼,還不好說。
……
危雙燕跟於崇恩的事,鬧得是沸沸揚揚。
搞得暨平郡王府的人在外面都有些抬不起頭來。
先前暨平郡王府的兩個庶女,都已經說了人家,本來都要交換庚帖了,但危雙燕這般毫無顧忌的把自己未婚先孕的事在外頭鬧出來,暨平郡王府的這兩個庶女的親事,一下子就停滯不前了。
那兩個庶女的親娘,在郡王府里都是安分守己了半輩子,從不惹事的,這下子因著女兒的親事,頭一次跪到暨平郡王面前哭了起來。
她們也不敢告危雙燕的狀,就在那兒跪著直哭。
暨平郡王妃愧疚的很,連忙挨個扶起來。
兩名侍妾哀哀的哭著:「求郡王妃憐惜。」
暨平郡王妃哪裡不知道,這要不是女兒惹出來這等事,害的兩個妹妹好好的親事都沒了,這兩個向來安分守己的侍妾也不會這般。
暨平郡王緊鎖眉頭,長嘆一聲。
先前暨平郡王妃被危雙燕氣到吐血。危雙燕也算是徹底傷了暨平郡王妃的心。
暨平郡王妃當時直接讓嬤嬤把危雙燕給捆回了暨平郡王府。
危雙燕當時還吵鬧著要找她爹暨平郡王做主。結果向來疼愛女兒的暨平郡王,一看他的王妃都被女兒氣的吐血了,當即大怒。
暨平郡王直接把危雙燕關進了屋子裡嚴加看守,窗戶也直接釘死,只留著門日常送飯什麼的。
門口更是十二個時辰都有侍衛輪流守著,別說危雙燕了,就是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危雙燕當時都傻眼了,只從暨平郡王那得到一句,在她母妃養好身子之前,他是不會把危雙燕放出來再氣人的!
然暨平郡王也沒想到,這幾天過去,暨平郡王妃的身子是好了許多,可危雙燕造的孽,還在繼續散發影響——另外兩個庶女的親事都被攪沒了!
人家肯定覺得,他們暨平郡王府這般疼寵女兒,把女兒養的離經叛道,不知廉恥,可見是十分驕縱的。
這樣下來,暨平郡王府的其他女兒,誰還敢娶啊!
「你們放心……」暨平郡王妃只能跟那兩個侍妾承諾,「純兒與柔兒的親事,包在我身上。等她們出嫁的時候,我再每人多陪送一份嫁妝。」
其中一名侍妾淚盈於睫,有些絕望道:「二小姐這般,純兒與柔兒當真還能嫁出去嗎?饒是有人肯娶她們,那親事還能算得上是好親事嗎?」
這話就好像往暨平郡王妃臉上打了一巴掌。
暨平郡王怒道:「放肆!誰教你這般同郡王妃講話的!」
侍妾哀哀的哭著:「郡王,那你說,純兒與柔兒要如何是好?……眼下京城裡的人,都在看咱們府上的態度,郡王與郡王妃把二小姐關起來,流言也不會因此消失啊。」
暨平郡王心口有些悶。
他自是知道,這侍妾說的是真的。
暨平郡王煩悶極了,怒聲道:「難道要讓我殺了燕燕不成?!」
那侍妾嚇了一跳,身子都在打顫,但還是堅持著自己的意見:「妾身不敢。只是,純兒與柔兒也是郡王的女兒,雖不敢與二小姐爭鋒,但求郡王看在我們四個老的小的這些年向來都安分守己從不惹事的份上,還請郡王與郡王妃給純兒柔兒一條生路。」
兩個侍妾又哭著跪了下去。
暨平郡王妃臉色有些發白。
她咬了咬牙。
她自是心疼女兒,可她的燕燕,眼下是徹底糊塗了!雙眼都被信國公府那個撐不起責任的混帳東西給蒙蔽了!
害了她自己不說,更是害了暨平郡王府全府上下!
她當時捨不得女兒,也只是想私底下成全女兒與那於崇恩,可從未想過會鬧成眼下這種地步!
不說別的,出了危雙燕未婚先孕還宣之於眾這種事,整個暨平郡王府上下,出門都抬不起人來。
就昨天,她家子杭還同喻家的橘哥兒一道,跟書墅里的五個同窗狠狠打了一架,回府的時候那叫一個鼻青臉腫!
若非她執意追問,又威脅他不說就去喻家問橘哥兒,她家子杭都不會跟她說實話!
——就因為那五個同窗,言談之間拿危雙燕未婚先孕的事來說嘴!
再看眼下,兩個庶女那談得好好的上好親事都黃了,之後還不知道會怎樣。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燕燕與那於崇恩造下的孽。
難道,要因為燕燕的一己之私,讓整個郡王府,都為她的錯誤來承擔後果嗎?
暨平郡王妃身子晃了晃,像是下了某種決心。
她白著臉,讓丫鬟把人都給扶起來。
「你們放心,二小姐的事……我會處理好。」暨平郡王妃道,「你們先回去,回頭帶純兒柔兒去白雲觀清修一段時間,躲躲這些流言蜚語。也是向外頭那些人表示,純兒柔兒與燕燕不一樣……」
說這話時,暨平郡王妃心如刀割。
等把那兩名哭哭啼啼的侍妾送走,暨平郡王還有些猶豫,問暨平郡王妃:「燕燕的事,你打算怎麼處理?」
暨平郡王妃眉眼之間疲態深深:「……還能怎麼辦?只能把燕燕遠遠送走了。那孩子她要留就留,就跟她一起送去西洲吧……那裡已經遠到邊界,到時候就說燕燕與人成親後,男人死了,肚子裡的是遺腹子,家族容不下,只能來西洲找找活路。」
說到這,暨平郡王妃再也忍不住,捂著臉哭了起來。
西洲路遠,此去一別,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如若可以,她也不願意把女兒送到那麼遠的地方。
可誰讓女兒惹出這般禍事來!
暨平郡王妃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暨平郡王心有不忍,將暨平郡王妃摟在懷中,輕聲安慰:「西洲……聽著荒涼,實際上當年我跟太子殿下,還有太子妃娘娘都去過。那處有穆家的舊部戍邊,到時候我同太子妃娘娘說一聲,讓太子妃娘娘幫著寫封信,到時候讓穆家舊部照拂燕燕一二。等過幾年,燕燕的孩子也大了,到時候京城早就把這事忘乾淨了,咱們再把燕燕跟孩子接回來。」
暨平郡王妃其實也是這麼想的,想去走太子妃的關係。
眼下見暨平郡王這般說,她自然是沒有旁的意見,含淚點了點頭。
夫妻倆把危雙燕的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暨平郡王妃去找危雙燕談。
危雙燕這幾日在屋子裡把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個乾淨。只是她顧及肚子裡的孩子,飯倒是有好好吃。
暨平郡王妃進了一片狼藉的屋子,都不知道該如何落腳。
危雙燕猛地一抬頭,眼神都有些陰沉沉的。
「母妃!」危雙燕撲上來,拉住暨平郡王妃的衣袖,「你快放我出去!我要同於二哥在一處!」
暨平郡王妃狠心的拂開危雙燕的手,痛心疾首:「你想與於崇恩在一處又有什麼用?!你被關的這幾日,別說於崇恩人了,就連信國公府的狗都沒見一條!你想與他在一處,人家想與你在一處嗎!」
危雙燕狀似癲狂:「不,我不信!這絕不可能!」
她又死死抓住她娘的胳膊:「母妃!我求求你,你讓我見於二哥一面!求你了!」
暨平郡王妃看到女兒這副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樣子,當真是要氣斷了腸。
她狠了狠心,眼神沉了下來:「好!既然這般,我就帶你去見於崇恩!」
說著,暨平郡王妃直接拽著危雙燕的胳膊就往外走。
危雙燕難掩眼神中的雀躍。
然而等到了地方,危雙燕發現,卻是一間雅室。
危雙燕露出積分茫然的神色來,暨平郡王妃卻指了指隔壁雅室,示意她稍安勿躁。
危雙燕心如擂鼓,把耳朵貼在了那雅室的牆上。
她聽見了!
原來是她弟弟危子杭,約了於崇恩,就在隔壁!
危雙燕恨不得立馬去隔壁見情郎。
然而暨平郡王妃卻攔住她,示意她先聽。
危雙燕強按捺下激動,耐著性子聽著。
隱隱約約,能聽見隔壁雅室傳來的動靜。
「……於二哥!我也是打小跟在你屁股後面跑起來的,你給我交個底!你打算把我姐,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危雙燕心如擂鼓,恨不得把耳朵都塞進這雅室的牆裡。
她只聽見漫長的沉默後,於崇恩有些頹廢的艱難道:「……雙燕肚子裡的孩子不能要。等過幾年……我會同她再生好幾個孩子。」
危子杭似是冷笑了一聲。
「為什麼現在不能要,過幾年又能要了?」危子杭強忍著怒意,問於崇恩,「你是不是要聽你娘的,先娶個大家閨秀,生下嫡子,過年再與養在外頭的我二姐生幾個孩子?」
危雙燕只覺得身子一點點冷了下去。
她聽見於崇恩煩躁道:「……我娘已經因著這事臥病不起了,我總不能為著一個還沒出生的孩子,就把我娘活活氣死吧?!……雙燕若是真心愛我,自然也會諒解。」
危子杭冷笑一聲。
繼而隔壁雅室傳來於崇恩呼痛的聲音——是危子杭攥著拳頭,把於崇恩給揍了。
於崇恩比危子杭大不少,身高體格都不是一回事。他第一下挨揍是沒準備好,但於崇恩很快反應過來,紅著眼壓著危子杭直接揍了起來。
暨平郡王妃這下也著急了。
她是囑咐危子杭,儘量把於崇恩心裡話給引出來說。
但她沒想到,危子杭會氣到直接跟於崇恩動手啊!
暨平郡王妃這下趕忙去讓人把隔壁雅室的門撞開:「住手!」
於崇恩看著從突然闖進來的暨平郡王妃,還有紅著眼,一臉慘白崩潰樣子的危雙燕,攥著拳頭要的揍向危子杭的手,遲遲沒有落下。
危子杭順勢掙脫出來,又給了於崇恩一拳頭。
暨平郡王妃頭都大了!
「子杭,過來!」暨平郡王妃厲聲道。
危子杭這才不情不願的走到暨平郡王妃身邊,看向危雙燕:「二姐,你都聽見了吧?!」
大概是因著暨平郡王妃與危雙燕在,於崇恩硬生生挨了危子杭這一拳,卻沒有打回去的意思。
於崇恩抿著唇,看向危雙燕。
危雙燕還未說一句話,淚就掉了下來,好半天才哽咽道:「你騙我,你先前不是這麼跟我說的。」
於崇恩心頭一顫。
他垂下眉眼,艱澀道:「我方才說的,你聽見了麼?……我娘快被我們給氣死了。我……總不能不管我娘的生死。」
危雙燕不管不顧哭著上前,去捶打於崇恩:「可我,可我懷了你的孩子!我怎麼辦,孩子怎麼辦?!」
於崇恩張了張嘴,最後才道:「……就如我方才所說。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等過幾年,我們再要。」
危雙燕沒想到她站在於崇恩面前時,於崇恩還能對她講出這麼殘忍的話來。
危雙燕手抖得不成樣子,指著於崇恩:「你,你可真行!」
於崇恩眼裡閃過一抹痛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