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封世同

  我終於到這裡了,這個我幻想了無數次的地方,但令我失望的是,它並不是我想像中的富麗堂皇,它與西藏所有的寺廟都是一樣的,普普通通。央宗婆婆將我帶到這裡後朝我深深鞠了一躬,然後開口道:「我會守在這裡,等您出來後,我也該走了。」

  我點點頭道了聲謝,然後轉身在她如烈火灼灼的注視下走進了白馬寺。我朝寺廟裡頭走去,在隱約間聽到從我身後傳來了一陣人跪下磕頭的聲音,我的腳步頓了頓,回頭朝身後看去,身後卻空無一人,仿佛剛剛的聲音都是幻覺。

  寺里靜的嚇人,除我之外沒有一個人,我走到前面的大殿門口朝里仔細張望,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在我身後說話了。

  「你在幹什麼?」這是我到這裡後聽到的為數不多的標準漢語。

  我嚇了一跳,猛的回頭,然後就見一個將自己用袈裟裹的嚴嚴實實的男人正死死的盯著我。我連忙雙手合十微微欠身,張嘴欲要喊一聲「扎西德勒」,結果那人看到我後,眼睛一眯,立馬先我一步雙手抱拳開口道:「福生無量天尊。」

  我瞬間愣住了,excuse me?這位佛家子弟,你是認真的嗎?

  那人見我愣住了,呵呵一笑將身上的袈裟脫了下來,露出了下面的一身道袍。嗯?宗教界也搞碟中諜?但我立馬反應過來,同樣雙手抱拳還了他里一禮「福生無量天尊。」我起身悄悄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的道人,他看起來和我一般大的年紀,長發僅僅束在發頂,紮成一個標準的混元髻,一副先仙風道骨的模樣,長相十分的雋秀,他一直眯著眼笑,像一隻狡猾的狐狸。

  他笑眯眯地看著我,我不由得心裡一陣發毛,然後就聽他說:「我等你很久了。」我心裡猛的一駭,警惕地看著他。

  他並不理會我的態度,又說道:「在下封世同,封狼居胥的封,是一名守山人。」

  我不說話,見我不理他,他好脾氣的呵呵一笑問我:「施主你呢?」

  我冷著一張臉:「風晉桑,風暴的風。」

  他莫名的怔了怔,表情突然帶了點惆悵,然後我隱約聽到他小聲地說了句:「終於要開始了啊。」

  我恍惚了一下,什麼要開始了?這一切都像是一個無比巨大的陰謀的開端,我不由得心裡一陣惡寒。

  封世同對我擺擺手,招呼我跟他走,我猶豫幾秒後抬腳跟了上去。我跟著他七拐八拐地走到了寺廟深處的一扇紅色大門前,他扭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猛地推開了大門,當看到門裡的情景後,我不禁被震的瞪大了雙眼。

  在那扇門的後面是一片無比遼闊的土地,在大地的中央矗立著一座更加巨大的古老廟宇,其宏偉程度超乎人的想像,一座座的宮殿拔地而起,整齊有序地按階梯狀排列著,在階梯的最高處,是一座華美而又莊嚴的大殿,大殿周身霧氣環繞,在陽光下就像是用金子堆砌而成的神話中的白玉京。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當時我內心的感覺,如果硬要說的話,那就是好像從一個地方一瞬間穿越到了另一個地方,從人間一瞬間到了九重天。

  這裡的建築是喇嘛廟的風格,反而是道觀的模樣,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封世同一個道士會出現在喇嘛廟中了,這麼一對比,白馬寺倒更像是為了隱藏這座宏偉的道觀而建造的幌子。

  我愣愣的跟著封世同走進了這個道觀,近距離觀察的建築,你會發現其精巧程度令人嘆為觀止,房檐雕樑畫棟,上面的浮雕真真是巧奪天工。

  封世同帶著我從一旁的另一條小路繞到了一座偏殿的後面,我只能遠遠地看著那座宏偉的大殿,心裡不免有些遺憾。偏殿後面有一個小院,封世同帶我走了進去,院子非常的樸素,但卻十分乾淨整潔,一看就是經常有人打掃,他把我安頓在一旁坐下等著,自己則去房子裡取來了一壺茶。

  「怎麼樣?多湖好玩吧。」他給我倒了一杯茶問道。

  我不理他,直接問道:「那封檔案是你寄給我的吧?」

  他笑了笑:「這麼快就想進入正題?」

  我冷冷的看著他不說話,他聳聳肩:「是我。」

  「還有一頁的內容,你沒有發給我吧。」我說道,語氣肯定。

  封世同眯起眼睛:「呀,被你發現了。」

  我頓時一陣無名火起:「你到底是誰?又到底想幹什麼?為什麼要給我進那個檔案?」

  封世同喝了口茶,咂吧了一下嘴開口道:「唉,火氣這麼大,如你所見,我就是個在這裡看大門的,也沒想幹什麼,至於給你記得那份檔案……」他頓了頓「那是一封四十年前就存在這裡的檔案,而且是專門留給你的。」

  四十年前?!留給我的?!我一時驚駭的幾乎心臟驟停,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在四十年前的悄然間,我已經被捲入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陰謀漩渦中,我不知道自己在這個漩渦中占何地位,但我知道,今後的日子不太平了,天要開始變了。

  在我愣神的功夫,封世同從自己的坐墊下取出了一張陳年的紙,他輕咳一聲,將紙放在桌上推給我。我立馬回神,將紙拿了起來看向上面的內容,正身那張缺失的名單,上面九個人的名字一字排開,分別是:張康明,李玉建,鄧世緣,王鑫,松青,陳俊傑,廖明田……當我看到最後兩個名字時,我只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心臟狂跳,大腦仿佛要爆開了吧般,就見最後寫著的名字赫然是:風定國,陳淑,同時也是我的雙雙失蹤了的父母的名字。

  我的父母!我的父母是當年的懸案的生還者!這是絲毫沒有想過的,那還有一個生還者是誰?他現在是否還活著?或者說,他現在是否也同我父母一般失蹤了?

  我快要瘋了!我快要瘋了!!我快要瘋了!!!這TM都是什麼事啊?!!是TM在耍我嗎?還是說,這是從一開始都TM在耍我?!!!我拿著名單的手在瘋狂的發抖,腦子裡如同一團亂麻,我已經無法在正常思考了。

  封世同見我這樣子輕輕嘆了口氣,他湊過身來在我耳邊小聲念叨了段經文,一瞬間,我只覺得原來亂得快要發瘋的情緒消失了,神志也逐漸清明了起來。我放下手中的名單,拿起茶杯猛的將裡面的茶水潑在了自己臉上,然後我深吸了幾口氣徹底的冷靜了下來。

  「風施主現在有何感想?」見我冷靜了下來,封世同問。

  我沉默良久,緩緩開口道:「事情開始不受控制了了。」

  「那你要怎麼做呢?」封世同又問。

  我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而是反問他:「頓珠是你的,或者說,是你們的人吧?」

  封世同微微愣了一下開口道:「何出此言?」

  我將名單收到自己的口袋開口道:「真的有人會記得七八年前自己偶然到過的地方嗎?而且還是在自己半昏迷的狀態下。」

  「只憑這個?」

  「當然不」我道「忙措人雖在平時與我對話用的是純種藏語,但忙措人的土語言是他們自己特有的語種,這種語種在整個中國,或者說在這個世界上也只有他們自己用,但頓珠在剛來忙措時,在忙措的地牢里,卻能流利地用這種語言與忙措人交流,這說明什麼?說明頓珠是常用這種語言說話的,而會說這種語言的只有忙措人,所以說明,頓珠經常和忙措人打交道,也可以說,頓珠經常來忙措,這也正好說明為什麼頓珠能記得七八年前自己偶然到過的地方的路。」

  封世同輕笑一聲沒有說話,但我知道,我猜對了。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我問他。

  他輕輕搖了搖頭:「沒有,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我只負責將這些東西交給你。」

  「既然你的任務是將檔案交給我,那我為什麼要故意將名單留在這裡?又引我親自來取?」

  封世同眯眼看著我:「因為我有點好奇。」

  「好奇什麼?」

  「好奇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所以想見見你。」

  「嘖,你真的沒有別的什麼東西交給我了嗎?」

  他沒說話,我看了眼手錶,已經快下午一點了,既然已經拿到了名單,我感覺也該趕緊回去了,我起身衝著封世同點了點頭:「我該回去了。」

  「不再坐坐嗎?」封世同笑眯眯的問。

  「不了。」我道

  封世同也起身:「那我送你出去。」

  我沒有拒絕,封世同走在我前面,我跟在他後面,在路過那座宏偉的大殿時,我問:「這裡供的是什麼?」

  他想了想「人,供的是天下的人。」

  ……

  他將我送至道觀的門口,我跨出門沖他揮揮手,準備離開,就在此時,他又突然叫住了我。

  「對了,差點忘了,其實還有一樣東西。」他叫住我,從懷裡掏出了一張老舊的信。

  「還有?」我停住腳步回頭。

  「對。」封世同揚了揚手中的信,將它遞給我住校。

  我接過信問道:「這也是留給我的?」

  「這誰知道呢》」他聳聳肩,轉身回到了道觀里,沖我揮揮手,然後關上了門。

  我拆開信封,將裡面的信拿了出來,信很少,只有薄薄一張,我看著信,就見上面寫著一首短短的雜體詩:

  年年雪裡探春,應是憶相識,歲歲載酒同仇,欲斷魂中。昨聞舊柳綠髮華,卻生江南。事事相識,何時相逢?相逢別有異,別離總相似。又喚故人當年名,嘆嘆惟又今宵。而今蕭蕭西北雪,不見當年同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