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范晉川被自己嗆了下,臉有點紅。閱讀

  「自然是想的,我與賢弟性情相投,賢弟足智多謀,讓愚兄欽佩。我正想找賢弟請教一些地方事務,如果賢弟願意來幫我,子晉求之不得。」

  子晉乃是范晉川的表字。

  「那好吧。」

  范晉川沒料到方鳳笙會答應得這麼爽快,有點發愣。

  「難道範兄剛才說的話都是虛言?」

  「自然不是。」

  「那以後還望范兄多多照顧指點。」鳳笙端起酒。

  范晉川也端起一盞,兩人虛碰一下,對視而笑,一飲而盡。

  ……

  等兩人飲完酒,已是月上樹梢。

  范晉川酒量不佳,喝得醉醺醺的,被鳳笙用馬車送回客棧。

  回到客棧,禹叔沒有離開,而是擺出要談事的架勢。鳳笙只能讓知秋去泡了茶來,兩人在桌前坐下。

  「公子,你為何會答應范公子?侯斐說得沒錯,如若公子想替老爺翻案,那位三皇子倒是個很好的選擇。這位范公子雖也是有才之人,但一個七品知縣,如何借勢去和那些龐然大物相爭?」

  「三皇子先不提,范晉川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為何不提三皇子,公子……」

  鳳笙打斷他:「禹叔,你可知范晉川是誰的學生,又將前往何處上任?」

  禹叔目露詢問。

  「他的老師是宋閣老,前往上任之地是泰州。」

  禹叔驚詫得當場站了起來。

  「先不提宋閣老,《鹽志法》曾有云:鹽課居賦稅之半,兩淮鹽課又居天下之半。兩淮鹽運司其下設三分司,分別是泰州分司,通州分司,淮安分司,三分司中又以泰州為之最,其出鹽量曾達到天下之五六。我爹的案子和鹽有關,我們先設想我爹遭受此難,是因周大人打算上書揭發鹽政貪利成風,顯然這種行舉觸動了某方利益,所以對方倒打一耙,並設局構陷。

  「對方反應速度如此之快,顯然是早已走漏了風聲,那麼如若這件案子被捅到上面,聖上派人來查,會從何處查起,什麼人會害怕有人來查?我覺得與其如高築樓台,不如從根子上查起,所以我反而覺得去泰州更好。」

  「鳳笙你是何時知道範晉川的上任之地是泰州?」

  「之前從侯叔那裡出來,不小心碰見他出現在府衙,就多問了一句。」

  「也就是說,你在來回的路上,便計劃好要利用范晉川去泰州?」

  鳳笙點點頭。

  禹叔眼中含著驚嘆,卻沒有說話,突然感覺一瞬間多了許多信心。

  雖他們已經在做了,可之前宛若無頭蒼蠅,沒有半分助力,他心中焦慮卻不敢言。如今不過半日時間,方鳳笙已經打開了局面,也許他們會成功也說不定。

  「鳳笙,我相信你一定能做成。」

  「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

  禹叔走了,鳳笙梳洗後,上榻休息。

  想起禹叔之前的問話,她翻了個身。

  其實為何不選擇三皇子,鳳笙還有一因,不過這一因,她並不打算說。

  范晉川上任時間就在近期,已經耽誤了不少日子,便打算辭行離開。

  宗鉞獲知此事,特意讓杜明亮設宴送行。

  「此去一別,山高路遠,不過本殿相信很快就能在京中見到范大人。」

  「謝殿下厚望,其實與待在京中相比,下官倒覺得在地方能更多的替朝廷辦事。從京中來到揚州這一路上,下官刻意棄水路走旱路,就是想路上多走多看,這一路上甚是感嘆,才明白古人言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真諦。」

  所以說范晉川就是個不會說話的,人家說在京中見到他,是寓意他會很快升官得到重用。他卻說不想進京,就想在地方,這不是明擺著給人找堵。

  今日鳳笙也在,對范晉川的為人和秉性,又多了一些了解。

  她是作為范晉川的師爺出場,她本不想來,但范晉川非拉著她來,說到時候他和宗鉞解釋下,免得宗鉞遷怒於她。剛好鳳笙又想多觀察形勢,就跟著來了。

  來了後,宗鉞倒也沒說什麼,至於他有沒有相信范晉川所言,在來揚州的路上,方鳳笙就和他約好,要去幫他,反正從表面上也看不出來。

  既然有宴,自然少不了歌舞。

  江南出美人,這是眾所周知之事。可惜明明美人嫵媚,宗鉞和范晉川卻表現得並沒有什麼興趣,場中只有杜明亮帶著侯斐勉力支撐著不讓冷場,不過方鳳笙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賢弟?」

  鳳笙挑了挑眉。

  兩人同坐,低聲說話倒不會惹人注意。

  「溫柔鄉英雄冢,吳王夫差國土碎,女色引誘為罪魁。賢弟如今舉業為重,不要太過沉迷女色。」

  呃?

  鳳笙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難道此人還是個道德衛士?

  「子晉兄,聖人曰食色性也,文人墨客多視此為風雅之事,怎生子晉兄如此反感?」

  「愚兄這麼說,都是為你好,你尚且年輕,不懂這其中的厲害之處……」

  這時,杜明亮找范晉川喝酒,只能被打斷話題。

  方鳳笙還是自己看自己的,渾然沒把此事當成回事。

  酒過半巡,鳳笙覺得有些腹脹,便起身去出恭。

  外面有服侍的丫鬟和小廝,倒也不愁沒人引她前去。從恭房出來,見外面明月當空,夜風清涼,鳳笙就站了站散散酒氣。

  感覺舒服了很多,她轉身往回走,剛一轉身,就碰上一面牆。

  她往後跌了去,被人一把拽住。

  「三殿下。」

  月光之下,宗鉞一身玄色錦袍,挺拔如松,目光卻暗沉。

  鳳笙掙了下,沒掙開,手腕被人牢牢的抓著。

  「你到底是方鳳笙?還是方鳳甫?」

  「自然是方鳳甫,三殿下以後可千萬別認錯,鳳笙是家妹。」

  宗鉞看她面不改色撒謊,冷笑了一聲。

  「三皇子,如若無事,學生就先回席上了。」

  「你難道不知,凡事太巧合,就會流於刻意?」

  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鳳笙的嘴角僵了一下。她當然知道,她其實根本就沒打算能騙過宗鉞,不過是篤定了他不會當面拆穿她。

  「學生從未想過要欺瞞殿下。」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宗鉞哼了哼。

  「不是學生狡詐,不過是三皇子太咄咄逼人。」

  「你該不會忘了你在孫家做了什麼事?」這話幾乎是從牙齒縫裡迸出來的,足以見得宗鉞還記著仇。

  鳳笙深吸一口氣,端起笑容。

  她往回拉自己的手,還是沒拉回來。她讓自己目光顯得真誠一點,軟了音調:「三殿下,如果是您還記恨之前的事,我在這裡真誠的向您道歉。請原諒一個四面楚歌,卻又迫切想離開那個地方的弱女子,那種情況我只能順勢而為。如果我不那麼做,也許再過幾日,我就突然發現自己被送到您的床上。讓自己淪落到那種地步,我寧可死。」

  「你終於承認了?」

  「三殿下不是一直不信嗎?這個謊再說下去又有何益?不過我相信三殿下寬容大度,一定不會和小女子計較。」

  「本殿一點都不大度,睚眥必報。」

  「那我就沒辦法了,我改變不了您的想法。不過您放心,以後我不會出現在殿下眼前,給您添堵。」

  鳳笙又往回拉了下手,這次宗鉞鬆開了。

  「如果你是想替你爹翻案,你與其去找范子晉,不如來找本殿。」

  鳳笙剛邁出的步子,頓住了。

  「三殿下知道的還挺多。」

  「你從孫家離開,又用回了以前的身份,不就是為了這個?別怪本殿沒提醒你,這件事不是你能碰觸的,小心引火焚身。」

  「就算是焚身,也燒的是我自己,就不勞殿下操心了。」

  「你以為范晉川能幫你做什麼?他自身難保!」

  鳳笙只感覺眼前一花,整個人又撞在一堵牆上,抬頭,看到的是宗鉞冰冷的眼睛。

  「賢弟,三殿下,你們這是怎麼了?」

  迴廊那處,范晉川滿臉疑惑地遠遠看著這裡。

  「沒什麼,就是偶遇三殿下,聊了幾句今晚的月色動人。」

  鳳笙往後退了兩步,低頭拱手:「學生就不打擾殿下賞月了。」

  宗鉞冷著臉,沒有說話。

  鳳笙經過他時,腳步頓了下:「為何我找范晉川,而不是找殿下您?因為,您從來就瞧不起女人呵。」

  ……

  鳳笙已經和范晉川走了,兩人邊走邊談笑風生,依稀可聞。

  一直縮在邊上的德旺冒了出來,小聲地喊了聲殿下。

  宗鉞冷哼了一聲,轉身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