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嗎?」坐在首位的宗鉞,冷笑一聲。閱讀

  「如若殿下不信,盡可去我方氏宗祠查驗族譜,不過學生就好奇了,為何殿下對學生的身份如此鍥而不捨?難道真如殿下所言,是將學生誤認成了家妹?那麼學生又好奇了,殿下是在何處結實家妹?須知女子名節大如天,殿下可千萬莫辱了女子的清譽,是時就算學生只是一介凡夫,也定會替家妹討回一個公道。」

  話題又被鳳笙繞了回來,宗鉞到底是在何處認識了方鳳笙,為何對其如此鍥而不捨?

  宗鉞能說嗎?

  當然不能。

  「……你堂堂一位皇子,竟恬不知恥地企圖霸占臣妻……

  「……如若此事被聖上所知,他對三皇子會是何等的失望!如若此事被外面的百姓所知,三皇子與強搶民女的惡霸,又有何區別……」

  ……

  從外面走進來一名侍衛,低頭稟報:「殿下,杜知府來了,一同來的還有前左春坊左贊善,現泰州知縣范晉川。」

  「讓他們進來。」

  侍衛退下。

  不多時,杜明亮攜著范晉川就進來了。

  「見過三殿下。」

  范晉川拱手為禮,抬頭,看見站在旁邊的方鳳笙,面露驚喜之色。

  「方賢弟?」

  「范兄。」

  「你怎會——」

  鳳笙一臉無奈之色:「我與三殿下生了些誤會,如今已解釋清楚,正打算離去。」

  上面傳來一聲茶盞碰撞的輕響,引得大家都看了過去。

  卻是宗鉞將茶盞擱回了小几上。

  「方賢弟慢行一步,等等為兄的,待我見過三殿下,等會我們一起去飲酒。」

  「那我去外面等范兄。」

  范晉川點點頭。

  鳳笙佯裝無事地對上面拱拱手:「三殿下,那學生就先退下了。」

  德旺直想捂臉。

  他可是目睹了全過程,親眼看見此人是怎麼把殿下堵得說不出話。殿下可沒有說讓他走的話,她竟就能這麼自說自話。

  德旺瞄了宗鉞一眼,事情發展到如今地步,連他都不確定眼前這個人,到底是不是那個膽大妄為的方鳳笙了。

  「下去吧。」

  鳳笙對范晉川眨了眨眼,就退下了。

  ……

  見范晉川依舊看著門外,杜明亮沒忍住咳了聲。

  范晉川回過神,對上首的宗鉞笑道:「未曾想臣前來揚州訪友,竟會碰上殿下。」

  杜明亮解釋道:「子晉去泰州上任,路過揚州,替老師帶句問候,誰知前腳離開,後腳殿下就到了,下官想著太川與殿下相熟,就讓人把他叫了回來。本想著邀他作陪,為殿下設宴,誰知他這個書呆子當著殿下面和人相約去喝酒。」

  他又對范晉川道:「你這人也真是,殿下在此,竟能被你疏忽掉。」

  這話說得范晉川有點赧然,但還是道:「朝中有規矩,臣子不可與皇子結交,如若臣還任著左贊善一職,還可借著給皇子們講學的名頭,與殿下相交。可如今既已是地方官員,還是避諱點好。」

  這話說得就讓人尷尬了,宗鉞尷不尷尬不知道,至少杜明亮是尷尬的。

  又是臣子不可和皇子結交,又是避諱,這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呢?可恰恰說話的人是范晉川,還真讓人生不起氣來。

  因為滿朝皆知,范晉川就是這樣一個頑固不化且迂腐至極的人。

  曾經因他這份迂腐,還惹得聖上幾次龍顏大怒,卻又愛惜人才,沒捨得罰他。不過他這樣性格的人在官場上,顯然是吃不開的,所以才會一直在翰林院坐著冷板凳,入朝為官已有六年,卻依舊做著閒差,沒得到重用。

  包括這次,他從正六品左春坊左贊善,被下放到地方任一名七品知縣。在很多人眼裡,就是被降了職。

  不然好好的天子近臣清貴翰林不做了,去泰州那樣一個是非之地任縣令?

  泰州是好地方,但泰州縣令不好當。

  而且,按范晉川的履歷來說,十七進士及第,在殿試中得頭甲第三名探花。這樣的人才放在歷朝歷代,都是要在翰林院先養三年,而後沿著既定的路線,任著清貴的官兒,做著天子近臣,直至入閣。

  還沒見過被外放出去的,還是做一個七品知縣。

  所以擁有這樣一個人設的人,他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會讓人覺得驚訝。

  至少宗鉞就不驚訝。

  他神色淡淡地道:「不用設宴,本殿舟車勞頓,也有些疲乏,你們都退下吧。」

  「是。」

  ……

  等杜明亮和范晉川都退下後,德財來到宗鉞腳前跪下。

  「殿下,奴才失察,竟忘了查看方氏族譜。」

  「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若是無事,怎會隨意去查看別人的族譜。」頓了下,宗鉞問道:「以你來看,她所言可是有虛?」

  德財站起來,沉吟道:「她既然敢說,定是有所準備。如若照她今日所言,奴才猜測方彥那個英年早逝的兒子,很可能就是她一人分飾二人。當初奴才就覺得奇怪,方鳳甫消失在人前的時間,恰恰是外面傳出此女要出嫁之時,只是奴才忽略了此事。

  「而且據說這兄妹二人乃是孿生兄妹,因是孿生,自小體弱,極少出現在人前。不過外面人倒是都知道方彥有個極其聰慧的兒子,十二就中了秀才,其女的名聲倒是不顯,外面只知道有這麼個人,卻很少有人見過。」

  宗鉞沒有說話。

  德財問:「殿下,可要奴才再命人去查?」

  「不用。陳年往事,就算想查,也是道聽途說。方彥是方氏族長,在族譜上添上幾筆,不過是隨手而為之事。」

  德旺插嘴道:「可以審問方家人。」

  德財用看傻白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無憑無據,殿下如今不易招人耳目,怎麼審問?上次我去,已經打草驚蛇了,所以方家人就算知道什麼,也勢必會替她隱瞞。」

  「奴才想不通,那真的是那個方鳳笙?那她的喉結,就算女扮男裝,難道這個也可以假裝?」

  宗鉞沒有說話,還是德財替他解答:「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一些走江湖搞旁門左道的人,手段神乎其神,簡單的易容並不難。」

  「可她怎麼就那麼大膽,敢當著爺的面說出那些話。」

  因為她就篤定了,宗鉞不會拆穿她。

  提到這事,宗鉞的臉色又黑了點。

  「去查查,她和范晉川到底怎麼認識的。」

  「是。」

  「未曾想愚兄和賢弟如此有緣,竟在此地還能相遇。」

  「可不是,我也沒想到能碰見范兄。」

  從府衙離開,方鳳笙和范晉川找了一家酒樓。

  雅間一間,酒菜一桌,足夠二人飲酒暢談。

  「方才我見賢弟有些難言之隱。可是出了什麼事?」

  鳳笙其實有點詫異范晉川會發現這些,因為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就是,正直有餘,迂腐也有餘。

  「被范兄看出來了?確實有點事。」

  「能否告訴愚兄?說不定我還能幫賢弟解憂。」

  鳳笙看了他一眼,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三皇子看中我,想招攬我去他府上做清客。」

  「清客?我離京之時,聽聞聖上已下旨准許三殿下入朝辦差,並在宮外建了府,會想招攬些清客,也不是不可。」

  清客和幕僚通常被一併論之,其實是兩類人。

  清客是屬於高門大戶豢養的清閒文人,陪著談天說地,陪著對弈彈琴,偶爾也幫忙出謀劃策。而幕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總體來說幕僚要更被主人看重。

  但很多高門大戶都不止養一兩個這種人,都稱之為幕僚太扎眼,才會打著清客的幌子,冠以風雅只之說,企圖矇混過關。

  「賢弟可是不願?」

  鳳笙沒有說話。

  「愚兄能問問,賢弟為何不願?等三殿下入朝辦差,賢弟跟在他身邊,應該大有前途。」

  「天潢貴胄,潑天富貴,可這潑天富貴同時也代表危機四伏。」

  范晉川恍然,贊道:「賢弟大智慧。」

  「當不上范兄如此誇獎,不過是有自知之明罷了。」

  「那三皇子怎麼說?你可與他說了不願?」

  鳳笙苦笑:「與這等人物說話,怎敢直言相拒,我還沒謝謝范兄今日幫我解了圍。」

  「那你打算怎麼辦?」

  鳳笙沒說話,給他斟滿了酒,又給自己斟上。

  兩人一飲而盡,鳳笙又給彼此斟滿了。

  范晉川看了鳳笙一眼,道:「如果賢弟不嫌棄,愚兄倒是有一法。」

  「什麼法子?」

  「愚兄近日便要去泰州上任,但愚兄常年待在翰林院中,從未接觸過地方事務。方賢弟家學淵源,又被三殿下想招攬為清客,想必有其過人之處。如果賢弟不嫌棄,可暫時充為我的師爺,是時三殿下那邊自然有推托之詞。」

  鳳笙萬萬沒想到,這范晉川竟如此可愛,她本來正想著如何找藉口留在范晉川身邊,他竟自己送上門了。

  見鳳笙不說話,范晉川似乎有點著急,抓著她的手臂:「賢弟可是不願?其實就是一時託詞,如若賢弟不願,等應付完三殿下,賢弟可自行離去。其實料想賢弟是不願的,賢弟聰明過人,顯然對舉業還未放棄,不過當愚兄的師爺,也不是沒有好處,愚兄雖為人木訥了些,但文章做得極好,得過聖上很多次誇讚,有愚兄的指點,賢弟日後在舉業上將事半功倍。」

  「等等等等,范兄說的話,我有點聽不明白了。那范兄是想讓我當你的師爺,還是不想?一會兒說我可自行離去,一會兒又拿指點文章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