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是我不夠乖嗎?

  裴珩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像是被人點了穴,靜的像座巍巍高山,被柔軟纖細的藤蘿攀附著,卻一動也不敢動。

  無數念頭從心底呼嘯而過,心口的情緒格外複雜,又酸又澀,幾乎要把胸腔都填滿。

  不是害怕嗎?

  怕成這個樣子,為什麼還要縮進自己懷裡呢?

  漸漸佇立的青年手臂微抬,指尖下意識地蜷縮了一下。

  很多人都怕他。

  他的父親、他的後媽、旁支嫡系的族人、集團里的一群尸位素餐的股東……

  那些人怕自己,如懼猛虎,避如蛇蠍。

  他們在心裡詛咒著自己,恨不得自己在上班路上出了車禍,然後永遠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他們的怕,帶著詛咒和恨,摻著避讓和謾罵。

  而現在,姜杳杳也怕自己。

  但是她的怕,和以前他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樣。

  她會眼裡含著淚花,像是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又會乖乖的依偎進自己懷裡,像是被丟棄的小獸,終於找到了可以依賴的家。

  她和所有人都不一樣。

  青年垂眸,掩下眼底晦暗如海的波瀾。

  他的杳杳,是上天送給他的禮物。

  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誰也不能將他們分開。

  青年喉結滾動,抬手將人擁進自己懷裡,又輕輕吻了吻對方細軟的髮絲。

  軟甜馨香在鼻尖涌動,內心暴躁陰戾的情緒被一點點安撫。

  他輕輕拍著懷中人瘦弱的脊背,大手划過對方振翅欲飛的蝴蝶骨,幾乎是下意識的安撫脫口而出,像是在蒼茫的時間長河中,早就演習過千萬遍一樣,

  「我不會傷害你。」

  「別害怕我。」

  他怎麼會捨得傷害他的杳杳呢?

  他的小仙子乾淨又純粹,懵懵懂懂不染一絲塵埃。

  她永遠也不會錯。

  就算偶然踏錯了某一步的方向,那也只怪別的男人在引誘她。

  自己只需要,讓那些該死的男人一個個消失就好了。

  薄薄的眼皮撩起一點弧度,床邊相擁著的兩個人對面,白瓷細膩的花瓶倒映著緊緊依偎的兩個影子。

  面容俊美的男人眼底波濤暗涌,陰鷙和殺意並存,讓人望而生畏。

  修長的手臂將懷裡的小美人一點點抱緊,似乎要勒進自己的骨血里。

  他低頭輕輕吻著懷中人的髮絲,灼熱的吻錯落而下,落在對方白玉般纖細的耳廓,輕輕咬了一下。

  被他抱在懷裡的小美人輕呼出聲,雪白的耳垂肉眼可見的變紅了。

  那顆毛絨絨的小腦袋在他懷裡蹭了蹭,像只怕癢的小奶貓,連耳朵都隨著輕蹭的動作被揉的更紅了。

  似乎怕他會再親自己,小美人捂起自己的耳朵,抬起纖細下顎,烏溜溜的眼睛含著一汪波光粼粼的水霧,聲音又軟又嬌,

  「裴珩,我不知道那是相親,如果知道的話,我肯定不會去見他。」

  男人低頭看著他,輕輕「嗯」了一聲,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小美人羽睫輕顫,再次用那種軟軟的調子繼續開口,

  「剛剛的時候,我也沒有想掐你。」

  陷入回憶的聲音帶著點微不可察的委屈,花瓣一樣的唇抿了抿,小聲小聲的講著,

  「你的衣服皺了,我只是想幫你捋一捋。」

  「裴珩,你把我想的太壞了……」

  搭在小美人腰際的手指動了動,半闔眼皮看她的男人斂回思緒,修長有力的手指隨著脊骨上滑。

  小美人臉頰粉粉白白,被他手指的動作弄得又往他懷裡躲了躲,這才繼續抗議,

  「你不能鎖著我,裴珩。」

  「你這樣的話,我就真的會生氣了。」

  弧度圓潤的杏眼眼尾微微翹起,看人的時候帶著不自覺的嬌縱,讓人忍不住就想哄著她,

  「你最好放開我,裴珩。」

  「要不然以後,我再也不要來見你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俊美青年瞳仁驟縮。

  他的表情太過細膩,細膩到姜杳杳感覺這個夢都有些過於真實了。

  話音落下,臥室的一片死寂,靜到了極點。

  好大一會兒,裴珩才扯了扯唇角,有些嘲諷的笑了笑,

  「是現在才想說嗎?」

  那雙晦暗如海的眼睛泛著波濤洶湧的情緒,他已經在努力克制,可是心酸和委屈還是潮水一般湧來,幾乎也要把他溺死在這些痛苦。

  「杳杳——」

  他低頭,抵著小美人光潔的額頭,唇邊笑容苦澀,

  「杳杳不是,早就不想要我了嗎。」

  明明是問句,可是他卻用了陳述的語氣。

  裡面的情緒太多太深,話音出口的瞬間,無數壓抑的情緒像是有了實質,隨著聲音直直撞向姜杳杳心口,撞得她整個人愣了愣,鼻腔都一陣陣的酸澀發麻。

  姜杳杳怔怔地看著對方,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裴珩眼底壓抑的情緒。

  那雙清貴的鳳眼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她。

  偶爾亮光閃過。

  像是沒壓下去的淚光。

  「是我小時候不夠乖嗎?是我不聽你的話嗎?」

  低沉的聲音響起,緩緩問她,

  「是我沒長成你喜歡的樣子?還是我只是你的一個,可有可無的玩具?」

  「想見我的時候,你就會出來。」

  「不想見我的時候,我翻遍整個世界,都找不到屬於你的任何蹤跡。」

  「你是高維文明到這個世界的玩家?又或者——」

  裴珩語氣頓了頓,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情緒,聲音格外痛苦,

  「我只是你豢養的寵物嗎?」

  原本還在抬著臉的小美人,黑白分明的眼珠閃過驚訝,黑色瞳仁一點點放大。

  「杳杳,」

  裴珩扯動嘴角,「像我這樣的,你有多少個呢?」

  「是不是就和玩遊戲一樣,你偶爾想到了,就會點開那個軟體;要是想不到,那些存檔的遊戲就會徹徹底底落了灰,堆放在沒人發現的死角。」

  「你已經厭棄我了,對嗎?」

  低沉的聲音娓娓道來,下定結論,

  「杳杳,你早就不想要我了。」

  腦袋一陣陣的鈍痛,姜杳杳幾乎要被對方沉重的語氣壓得喘不過氣來。

  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過,但仔細追究的話,又什麼都沒有。

  是自己忘了什麼嗎?

  為什麼夢裡的裴珩,說出來的話會這麼傷感,這麼讓人痛苦呢?

  這真的只是……

  自己的一個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