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無措的小美人「哦」了一聲,聲線都有些磕磕絆絆,「裴、裴珩……」
她一著急,連那種裝模作樣的裴先生也喊不了了。
那雙漂亮的眼睛含著一層瑩瑩的水光,睫毛都像是受驚了一般顫了顫,軟軟的調子浸滿了水汽,聽起來格外讓人心疼,
「裴珩,你可以陪我一起嗎?」
男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優越的下顎線線條緊繃,喉結快速滑動。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偽裝出了十足十的紳士,
「這樣會不會太冒犯杳杳呢?」
「不會,不會!」
小美人尾音微微顫抖,帶著央求的意味,
「裴先生,你幫幫我吧……」
-
寬闊的胸膛貼在後背的一瞬間,姜杳杳終於找到了久違的安全感。
她極為乖順的貼在裴珩懷裡,像是汲取溫暖的雛鳥,小聲小聲的跟對方分享著自己的恐懼,
「裴珩,你覺不覺得這樣太高,離地面感覺兩米多,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掉下去,我有些害怕……」
話音落下,一隻大手箍在了她腰間。
放在平時,這樣的動作會讓她羞怯臉紅,不好意思;然而這個瞬間,她得到的只有滿滿的安全感。
眼睛水汪汪的小美人乖乖任由男人抱著。
要是裴珩能把自己抱得更緊一點就好了。
原本還在慢悠悠散步的小白馬步子邁得更大,速度都加快了起來。
馬頭高高的仰著,發出陣陣嘶鳴聲,連顛簸的幅度都開始變大。
姜杳杳努力又往裴珩懷裡縮了縮。
還是不夠。
萬一它跑起來把自己甩下去呢!
小美人磨磨蹭蹭地往後挪了挪屁股……
身後傳來一聲悶哼。
姜杳杳愣了愣,再支楞起來耳朵去聽,又沒有別的聲音了。
她又要繼續挪動。
忽然感覺到箍在她腰肢上的手臂更緊了緊,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點異樣的意味,
「杳杳。」
小美人歪了歪腦袋,一臉單純。
可是以這個動作,她根本看不見裴珩的眼睛,只聽到那道聲音再度響起,調子壓的很低,
「別亂動。」
姜杳杳愣了一下。
意識到什麼之後,她整張臉迅速爆紅,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
她又往前挪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動作幅度太大,這匹叫做Fairy的白馬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一聲嚎叫之後,竟然徑直往前衝去。
它的速度之快,讓姜杳杳根本來不及防備。
劇烈的顛簸感傳來,似乎下一秒就能將她從馬背上摔下去。
姜杳杳一顆心提了起來,兩隻手抓著韁繩,可她越是緊張,勒的就越緊,Fairy奔跑的速度就猛烈。
劇烈的風吹得眼睛酸痛,視線一片模糊,姜杳杳不敢鬆開韁繩,只能努力的眨了眨眼睛。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一個小飛蟲驟然撞來,撞入了她的眼睛裡。
眼睛又疼又硌,不適感傳來,眼淚流得更凶了,她一隻手鬆開韁繩,想要去揉揉眼睛。
然而不知道是他哪個動作又嚇到了Fairy,或許是因為韁繩類的緊了,又或許是因為膝蓋收的太緊,Fairy半隻身子高高抬起將她顛了起來。
驟然的失重感傳來,身體失去平衡,她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瞬,那隻大手再次穩穩地拽著她的腰肢,將她拉了回去。
「別怕,沒事。」
平穩的聲線響起,格外讓人信服。
「是蟲子進眼睛了嗎?」
男人溫柔的聲音響起,從容不迫,
「先把眼睛閉上,杳杳。」
姜杳杳乖乖聽他的話,閉上了眼睛。
「兩隻手鬆開韁繩。」
「接下來的事情你可能有些害怕,但是相信我,很快——」
話音還沒落下,姜杳杳就差點尖叫出聲。
箍在她腰上的大手往上提了提,輕輕鬆鬆的讓她掉了個個兒。
下一秒,那隻極富安全感的大手落在了她後背上。
對方抱著她的動作格外用力,像是要把她揉進骨血里。
姜杳杳一張小臉貼在裴珩胸膛上,她緊緊閉著眼睛,只有不安的睫毛在到處抖動。
兩條纖細的手臂環住男人勁瘦的腰身,恨不得將自己鑲嵌在裴珩身上。
呼吸紛亂中,似乎有什麼微涼的東西落在了她耳際,男人灼熱的呼吸盪進了她耳朵里,
「相信我,杳杳。」
「馬上就安全了,不會有任何問題。」
「抱緊我。」
姜杳杳緊緊摟著對方的腰身,連大氣都不敢喘。
明明眼睛又硌又難受,Fairy跑得又快又凶。
可當裴珩的聲音再度響起,姜杳杳一顆心又稍稍安穩了下來。
裴珩好像就是有這樣的能力。
像是有他在,一切都可以安安穩穩的解決。
他做什麼事情,都可以遊刃有餘。
有他在的場合永遠不用擔心。
哪怕聽到他的聲音,都會讓人覺得安定。
她一直閉著眼睛,連頭都沒有抬,自然看不到男人緊緊繃起的唇線。
Fairy這副樣子像是發了狂,和往常溫馴的模樣截然不同。
按理說,裴珩早就馴服了它,今天根本不可能發生現在這種發狂狂奔肆意亂竄的情況。
看來是被人動了手腳。
只是不知道,什麼人的膽子能有這麼大!
又是一聲尖銳嘶鳴,Fairy兩隻前蹄高高抬起,從圍欄上越過,跑出了劃定的區域。
不遠處傳來代表緊急的鈴聲,場內的馴馬師迅速朝這邊趕來。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Fairy本就是萬里挑一的名馬,奔跑力和耐力都絕佳,就這麼一溜煙的功夫,它已經消失不見了。
可裴先生還在上面!
裴先生絕對不能出問題!
幾名馴馬師帶著私人保鏢緊急集合,朝不同的方向找去。
Fairy已經越過了劃定的馬場區域,它發狂的狀態也越發明顯,就連一直緊閉著雙眼的姜杳杳都察覺到了不對。
有好幾次,Fairy都意圖將他們狠狠掀翻在地,要不是裴珩一直緊緊的拉著韁繩,又一隻緊緊的摟著懷裡的人,姜杳杳早就被摔下去了。
「別看,杳杳。」
「閉上眼睛。」
裴珩聲音平穩,萬分從容。
姜杳杳抱著男人腰際的手臂都在微微顫抖。
劇烈的撕鳴聲傳來,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濺到了她臉上,又不知道過了多久,Fairy的速度終於緩了下來。
趁著這個機會,裴珩長腿一翻,抱著懷裡的人跳了下去。
姜杳杳的腦袋被他按在了懷裡,護的嚴嚴實實。
結結實實撞到地上的一瞬間,重重的悶響傳來,姜杳杳倒抽了一口涼氣。
可是除了剛剛的失重感讓她有些害怕之外,從上到下,她的身體沒有哪個地方感覺到明顯的疼痛,也沒有哪個地方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她還沒來得及撐起身子,被她墊在下面的男人就再度將她抱進了懷裡,微冷的音質帶著不自覺的緊張,
「杳杳。」
姜杳杳連忙抬頭。
只是她的頭盔剛撐起來,臉頰就被一隻大手捧住,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裴珩那張俊美無愁的臉龐驟然沖入姜杳杳視線里,眼睛中還泛著水霧的小美人怔愣在原地。
那張刀劈斧鑿般的俊美臉龐一如往昔。
只是狹長幽深的鳳目下面,綴著兩顆殷紅血滴。
裴珩皮膚冷白,眼仁黑沉,這兩滴血落在他臉上,硃砂一般的紅,為他這張英氣的臉平添了幾分危險妖異。
「怎麼不說話?」
男人一雙長眉緊緊蹙著,深黑眼底是不加掩飾的擔心,冷冽聲線來的格外急:
「嚇到了嗎杳杳?」
「哪裡不舒服?」
「杳杳——」
捧在小美人軟嫩臉頰大手都在微微顫抖,裴珩眼底滿是深不可察的暗色,聲音裡帶著疼惜,喊出了藏在心裡的稱呼,
「寶寶?」
瞳孔濕潤的小美人終於有了反應,她伸出手指,輕輕擦了擦裴珩眼下那塊位置。
濃郁的血滴被抹開,鋪出大片大片的紅。
裴珩手指頓了頓,眼帘半垂,視線落到自己腿上。
Fairy的血濺到了自己腿上,血跡將那塊黑色的布料泅濕,留下深黑的一片痕跡。
鼻尖縈繞著濃濃的血腥味兒。
他稍稍低頭,看見自己懸在草地上的另一隻手,已經完全被鮮血染紅。
滴答滴答——
濃稠的血液不住往下滴。
裴珩眼神閃了閃,不動聲色地將那隻手往身後藏去。
他不想讓他的小仙子看到自己是這副樣子。
他的杳杳應該一輩子乾乾淨淨。
被保護在象牙塔里。
-
「沒事就好。」
裴珩附送給對方一個安撫性的笑容,然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他的笑容就凝滯在了臉上。
一直垂著長長睫毛的小美人抿著紅紅的嘴巴,伸過手去,抓住了他往後藏的手臂。
這種感覺,像是被棉細的針扎了一下。
不疼,但卻讓人警鈴大作。
裴珩動作僵硬,轉移話題,
「怎麼了,杳杳,怎麼一直不說話呢?」
小美人唇瓣咬的靡艷,她抬起被淚水濡濕的睫毛,含著潮氣的眼睛就這樣看了過來。
聲音軟糯,卻像是浸滿了水汽:
「給我看看。」
裴珩沉默,「沒什麼好看的。」
可是對方聲音是軟的,態度卻格外堅決:
「給我。」
水光瀲灩的眼眸全部被眼淚覆蓋,她就這樣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像是受了什麼委屈。
可裴珩哪裡捨得她受什麼委屈。
裴珩看著她這副樣子,一顆心悶悶的疼。
他的杳杳,本來就害怕自己……
藏在身後的手指插進掌心裡,血液滑膩。
裴珩輕輕嘆了口氣,他正準備認命一般把手伸過來,誰料對方卻猛的一撲,將他撲倒在地。
措不及防的,他就被人推倒在地。
那張漂亮小臉朝他沖了過來,在睜大的杏眼的錯愕中,花瓣一樣的唇軟軟的貼在了他下巴上。
裴珩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身體僵硬。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那雙讓他肖想已久的唇究竟軟嫩到了什麼地步。
他更能清晰的感受到,有更輕軟的東西,緊緊貼在了他的胸膛處。
兩道目光對視,是同樣的驚愕。
姜杳杳也沒想到自己會生猛成這個樣子!
她只是想看看裴珩的手。
她沒想著會把裴珩壓在身下!
電光火石之間,姜杳杳像是被火花燙到了一樣,手忙腳亂的從裴珩身上坐了起來。
還好還好……
還好,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裴珩的下巴。
反派大佬的初吻還在。
姜杳杳下意識的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巴。
她一邊擦著嘴巴,一邊翹起羽睫看去,
陰狠暴戾的反派大佬,現在似乎……
有點幽怨??
就像是潔身自好的世家貴女遇到了登徒子,登徒子占完便宜就開始擦嘴巴,分外無情……
姜杳杳莫名有點心虛。
她一邊道歉,嘴巴里乖乖說著「對不起」, 一邊伸手過去,用手背給裴珩擦了擦下巴。
擦完之後,她還盡職盡責,將人給拽了起來。
裴珩有些無奈。
就這樣任她折騰。
終於把人拽起來之後,她還不忘了剛剛的話題,直接兩隻手抱著裴珩的手臂,把那隻手拖了出來。
僅僅一眼,姜杳杳就眉心深鎖。
骨節分明的手指像是在血液裡面浸泡過,連指甲縫裡都是深紅色的血液,撲鼻而來的血腥味帶著鐵鏽的氣息,味道並不好聞。
被黏稠鮮血覆蓋的手背也並不好看。
陰森。
邪肆。
血腥。
裴珩手指蜷縮了一下,他悄悄觀察著姜杳杳神色,低聲為自己辯解,
「今天是遇到了特殊情況。」
「杳杳,其實我不是這樣的人,平時我根本就不會這樣……」
小美人連睫毛都沒有抬,從口袋裡掏出來紙巾給他清理著手上的鮮血,聲音軟乎乎的,很平靜,
「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
從進入這個世界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裴珩是什麼樣的人。
她也早早的就下定了決心,要珍愛生命,遠離裴珩。
可不知道為什麼。
命運的那根線似乎總要把自己和裴珩扯在一起。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裴珩會和自己表白。
但是,
他卻一次又一次,救了自己。
烏泱泱的睫毛抖來抖去,姜杳杳細心給對方擦著手上的髒污,紙巾並不能將鮮血全部擦乾淨,可是這雙手卻並沒有再次流血。
還好。
姜杳杳鬆了一口氣。
還好裴珩沒有傷到自己。
如果他傷到了的話……
小美人睫毛抖了抖,聽見男人的聲音響起,帶著探究,
「杳杳……是在關心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