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顧雲珺這個恆溫的「火爐」,九溪一夜睡得特別踏實,但他差不多一夜沒睡。他的腦子裡都是以前魏風夕的種種,尤其來到這裡。
「你沒睡好?」她看著他無精打采的雙眼問。
「還行。」他違心地說。不是沒睡好,是一夜沒睡。上次在梅府她和他雖同睡一榻,但中間隔著一人的距離,而這一次,她就在他的懷裡,她在夢中還不時地靠近他,他在幸福和痛苦間折磨了一宿。
早膳過後,俞伯就送來祭祖的物品了。
顧雲珺淨手擺上物品,接著拉過她的手說:「一起。」
不管她是否願意就拉著她一起跪下了。
他們跪在顧家祖宗的靈牌前,顧雲珺說:「晚輩顧雲珺今生有幸得梅九溪相助,願與之結三世之好。」九溪瞪了他一眼,這麼嚴肅的時候他竟說著這種話。
他看了她一眼才繼續說:「感恩先人之德,庇護我輩成長;祈願後世昌盛,承繼家業綿長。在此恭祝列祖列宗在天之靈安息,願我們的子孫後代世代昌隆。」
說完他磕了三次頭。
九溪雖然覺得他的話有些不妥,但她好像真的不敢在他的列祖列宗面前說些讓他不高興地話,只能陪著他磕了頭。
他拉著她的手站起來笑著說:「列祖列宗們都聽到了,他們定會庇佑你我的孩子的。」
「孩子?你竟還想著……」
九溪甩開他的手,生氣說:「顧雲珺你越來越過份了,什麼你我的孩子?我說過的話你沒聽懂嗎?不管我是魏風夕還是梅九溪,你我之間都不會有這個結果。我只是護送你回來祭祖,不是來讓你消遣的。」
顧雲珺輕聲地說:「不能在祖宗面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他們聽了會不高興的。」
「你如果不想我說出更難聽的話,就收回剛才的話,我去前院等你。」九溪看了一眼那些牌位,也不敢多說就轉身離開了。但他的話像一塊大石頭堵在她心頭,讓她覺得沉重。
顧雲珺站在牌位前,雙手合十,心中默念:列祖列宗一定要保佑我早日得到她的心,要不以後就沒有子孫給你們祭拜。我此生不求功業千秋萬代,只求能讓百姓安居樂業,與她能白首偕老。
他做完一切儀式後,來到前院。天空湛藍,雲輕風淡,他看著在那裡等著他的她,覺得此生值了,自己也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但是她的臉色很難看。
「你怎麼啦?」顧雲珺想去拉她的手,被她拉開了。
「說好我只是護你來這裡,剛才為何要說那樣的話?你不要以為裡面是你列祖列宗的牌位,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
顧雲珺覺得她真的生氣了,他說:「面對列祖萬宗,我總要說真心話。那些就是我的真心話。我知道你不願意,你就當是我一廂情願。我知道你很善良,不想讓我一人跪著。但是我一高興就忘乎所以了。」
九溪什麼時候見過他這樣說一套做一套的樣子?她看著他,想從他的表情里看出些什麼,他只是關切地看著她。
「你如果想要孩子,皇宮裡隨便找一位,她們都願意,而我永遠不可能。」九溪說的特別決絕。
顧雲珺想不明白了,昨晚她還窩在他的懷裡像個小女人,現在怎麼又這樣了?只是因為自己在裡面說了那些話了嗎?
「我不是急著要孩子,我只是在他們面前總要說些讓他們欣慰的話,他們最希望的不就是子孫滿堂嗎?」
九溪看著他委屈的眼神,忽然覺得他說的沒錯,他的願望也沒有錯。也許是他順口說的,是自己反應太大了,大過年的,他來祭祖自己又為何要對他這個態度。
「你也許沒有錯,是我想多了。」她說,「你回房間整理一下東西吧。」
顧雲珺見她轉變得這麼快,有些不適應。
「你的意思是我們馬上去益州嗎?」
「再晚就來不及了,除非你不想到王府過除夕。」
顧雲珺叫來俞伯,對他做了簡單的交待就準備離開了。
離開渝州前,顧雲珺勒馬回頭再看了一眼,此地也許自己再也不便常來了。願自己帶著列祖列宗的庇佑與她走向未來。
顧雲珺看得出來九溪的心情還是有些不好,她一人在前面騎著,馬鞭抽得呼呼響。
行到一半的時候,她終於停了下來。回頭看著疲憊的他,看看他們的馬,也有些心疼了。
「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她說。
兩匹馬在山頭啃著不多的草,他坐到她的身邊。
「是我讓你不開心了嗎?」
「是,也不是。」她看著遠處說,「其實你的願望很普通,有些事只是我做不到。我知道你對魏風夕有執念,你還記得就在這山下那個晚上嗎?」
「怎麼可能忘了,我無論在何處看到流螢都會想到你。但在軍營里,你告訴我要把自己的心事放在心底,我就不敢再在別人面前傾述。」
「其實那晚,我是故意的。在出城的時候霜兒就打聽到有人要跟蹤我們,為了不讓他們打擾渝州,才在這裡解決掉他們的。魏風夕也不是特意救你,只是事情到眼前,就順手做了。」
「你對我說這些是想讓我不要感謝你,你認為我只是在感謝你?」
九溪沒想到他完全明白她說話的意圖。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魏風夕當初跟你一起回益州是因為我想到益州來看看,要不不管是景帝還是其他人,誰也無法用婚約管束我。我時常逗你只是因為以為有風夕那張臉,自己可以很任性。你在成親那日說你心有所屬,我就知道你不會對我怎麼樣,所以有些話就會肆無忌憚。」九溪想讓他認清,那些他覺得難忘的事只不過是她的無心之舉。
「你說這些就想讓我不要當真?」
「是,你知道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的身體特別怕冷,所以晚上睡覺的時候有時有些不妥的行為。我不是欲擒故縱,也不是刻意想勾引你,而是身體有時有些情不自禁。」她越說越低。
「你身體怎麼啦?」顧雲珺問,他在很早以前就發現她的身子跟別人不一樣了,只是不敢提這件事而已。
「沒事,只是畏寒。」她避重就輕地說。
他第一次看到她害羞的樣子,難道她說這些話,只是自己讓她覺得難為情了?
「不管是你故意,還是無意,是你隨性,還是隨意。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我不要求你跟我一樣,只是你也不要阻止我。無論那些事是你在什麼狀態下做出的,我已經沒法當作一切不存在。你以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不要求你,你想做朋友,我們就是朋友,你想當合作者,我們就是合作者。」顧雲珺讓自己往後退了一步,
「你說的話是真的?」她將信將疑地看著他,「那你為何還要在老宅說了那樣的話?」
他點點頭說:「既然你對我還是無意,我絕不會強迫於你。」
「你說話算話,不許再說那些讓人誤會的話了。」
「好。」他看著她說,她竟分不清他說的是不是真話。
她站了起來,對著馬兒說:「你們也歇夠了吧?」
她的變化有些快,剛才鬱鬱寡歡,現在怎麼就笑顏逐開了?一直以為她那樣的人從來不會優柔寡斷,唯獨對自己她總是做不了決定。他明明感受到她的心意,她為何一直往後退,她到底在害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