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六,梅九溪陪同顧雲珺去渝州祭祖。
九溪見他一路上都很雀躍。
「我怎麼覺得你像是離家出走的少年。」他們剛出西城,九溪就忍不住說。
「在你眼裡我還那麼年輕嗎?」顧雲珺看到她的馬問,「萬墨什麼時候把馬還你了?」
「在濟水的時候,你為何不坐馬車?」
「不是你說坐馬車會錯過很多風景嗎?」他其實就想跟她並排馳騁的感覺。
「你真的放心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出去?」她覺得他的外表還是太惹眼了,很難不引起別人的關注。不過他還是聽她的,戴了一個面具。
「所以一路上就靠你了。」他笑著說,她怎麼覺得他是故意為難她呢。
他們一路向西,過黃州,過永州,終於在臘月二十七趕到了渝州。
顧雲珺想的路上美好的事都沒有發生,她一直在趕路,一直在借宿,這十幾日他都沒有住過一宿像樣的客棧。
九溪心裡在偷笑,她就是故意的,身為一個君王竟還想著遊山玩水,她的行程安排每次都卡在不是荒山就是野嶺,她覺得沒有讓他挨餓受凍,都算她仁慈的了。
到了渝州,顧雲珺什麼都沒有做,就在老宅睡了一天一夜。他在皇宮過了這麼久的生活,還從沒想到他還會過上風餐露宿的日子,但那都是九溪安排的,他不敢有怨言。
次日起身,想不到屋裡的一切都打掃乾淨了,她正在院子裡收拾著滿地的落葉。
她見著他,轉頭對他笑著說:「這下睡足了吧?幹活。」
顧雲珺有一種恍惚,感覺在這裡,她才像是他的妻子。
他走近她,九溪以為他是過來幫忙,誰知他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她說:「我很累。」
九溪從沒聽過他如此撒嬌的口吻,一時間都忘了推開他了。
「不是你自己說要趕在春節前的嗎?讓你走水路你又不讓。」九溪的語氣也變得溫和了。
「為什麼要自己做這些事?」
「這裡除了我還有別人嗎?」
顧雲珺想起自己的老宅不允許別人進來,以前都是父親定期過來,想不到這次一去就是一年。
「那我來吧。」他接過她用竹枝自製的大掃把。她也不矯情,就坐在椅子上托著下巴看著他幹活。
不管是君王還是普通人,在老祖宗面前都沒有尊貴的身份。
他邊幹活邊回頭看她。
「等會我帶你出去吃麵。」他說。
「等你幹完這些再說。」她怎麼覺得以他的速度都沒有機會能吃上面,不過看著他這樣的人幹活也挺享受的,長得好,連拿在他手裡的竹枝都有了幾分仙氣。
他倒沒讓她想失望,太陽下山前,他終於把院子裡的樹葉給安排好去處了。
「渝州還有駐兵嗎?」九溪問。
「還有一部分,梁叔說這裡是山地,百姓雖不多,但還是重鎮之地,他說天下不會有完全的太平。」
九溪想這跟外祖父的想法是一樣的,他告訴她哪怕錯了也不要後悔,只要努力過就行,沒有永久的太平,朝代更替是避免不了的。如果真有永久的太平,霧神山也早就不存在了。
快過年了,她又想霧神山上的人了,這些日子一到晚上自己就很難熬,她有些後悔大冬日陪他出門了。
「你在想什麼?」顧雲珺見她在發呆,他站在她面前都沒有發現。
「想吃麵呢。」
「那我們馬上就出發。」
他們一到麵館,裡面的人一看他就要跪下,被他拉住了,他說:「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來這裡吃碗麵。」
老闆很複雜地眼神看著他,再看看旁邊陌生的姑娘。他記得他以前帶來過那個臉上有傷疤的女子,想不到現在他不一樣了,他身邊的女子也不一樣。
不知是不是九溪錯覺,覺得這碗面比以前更辣了。
「你還想去哪裡?」顧雲珺問。
「幹了一天的活想休息了。你也讓人去備些祭祖的東西,明日就是二十九了,我們趕回益州王府過除夕可好?」
「好,都聽你的。」他沒想到她真的要陪他回益州。
顧雲珺來到梁將軍以前的住處,管家見是他,嚇了一跳。
「這這次回來只是祭祖,並沒有通知官員,麻煩俞伯幫忙我們備些東西,明日送到老宅。」
顧雲珺知道他們現在見到他的不自在,他沒有多停留就離開了。俞伯看著他們的背影,自言道:「想不到他又帶其他女子來祭祖了。」
回去的路上,九溪說:「你有沒有發現他們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也可以說有些不友好。」
「他們肯定以為我帶其他女子來這裡了,渝州是個很敏感的地方,不過這裡的人我都信得過。」
「我也覺得你不應該帶我來祭祖。」
顧雲珺想,這可是自己在父王面前爭取來的,要不父王才不會讓他離開京城。他告訴父王,想要兒媳婦就讓他去,顧承義才同意的。
「來都來了,還想這個問題。你又不是第一次來。」
晚上的時候,九溪總覺得此地比她想的要冷,上次來都是夏日,覺得這裡挺涼爽,這季節就不一樣了,昨日她也是被凍醒,起來後活動一下才緩過來。
顧雲珺躺下的時候才發現,她把爐火往他的榻邊移了。
他聽著對面床榻上的動靜,覺得她跟自己一樣睡不著。
「你是睡不習慣嗎?」他問。
「沒有。」她說,安靜了下來。
他也許昨晚睡多了,總是能聽到她的小動靜。
「是因為冷嗎?」他問。
「有點。」
他立刻起來把爐火往她的方向移動。
「不用了,你如果著涼了更麻煩。」她坐起來說。
他走到她的床榻,順勢地就進入她的榻上,把她包圍在自己胸前躺下說:「這樣是不是兩人都凍不著了。」
「你……」
「別動,我只是抱著你,讓你取暖。」他說。他記得她是風夕的時候晚上睡覺總喜歡往他懷裡鑽。
九溪果然覺得背後傳來一陣陣的熱浪,她竟覺得自己對這份溫暖有了貪念。她不僅沒有離開,還把自己往他身上蹭了蹭。她想起自己是魏風夕的時候,他也常常這樣抱著她。
顧雲珺的身上越來越熱。他都不敢動自己的手,生怕自己想吃了她。
「你還記得你上次來的時候嗎?」他找些話題。
「那時候很熱,覺得這裡很清涼。」九溪覺得他滾燙的身體讓她有些不自在了,「沒想到這個季節夜間這麼冷。」
顧雲珺想真是感謝這裡的寒冷。
「你上次已經跟我一起拜過祖宗了,所以你是顧家媳婦的身份永遠逃不掉了。」
「那我明日再拜一次,就告訴他們上次欺騙他們了。」
「多拜一次,下輩子也是了。我自己的祖宗我了解。」他笑著說,手不由自主的摟緊了她。
「那你隨便找個女子來就……」
「我從來不會隨便。」他轉過她的身子,問:「你害怕了?」
「我害怕什麼?」她看著他昏暗的臉說,「你別這樣看著我,萬一我把不住自己可別怪我。」
他看著她,明明她的身體在微顫,她的嘴上還這麼強硬。
「你怪我就怪得徹底一些吧。」他說著就含住那張言不由衷的小嘴,九溪瞪著眼睛看著他,他卻閉上了眼睛,細細品嘗著這來之不易的美味。
不知是貪圖美色,還是貪求溫暖,九溪試著對他做了回應。他不敢相信的睜開眼,看著她的眼裡有幾分戲謔。
「這好玩嗎?」他寵溺地問。
「美色當前,不能怪我。」她笑著說。
「我讓你貪圖一輩子美色如何?」
「哪有一輩子的美色好貪圖,你也會成為糟老頭的。」她說,「你以為這張臉會永遠誘人?」
他笑了,說:「那你還不趁最好的時候吃了他?」
「我怕噎著。」
他抱緊了她,不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怕什麼?他不敢逼她太緊,想起失去的風夕,她現在總是真真切切讓他感受到她就在身邊,這種失而復得的感覺沒人能了解。他可以忘掉她在南陽的狠話,他可以忘掉她多次的拒絕,他就當她還是當年在老宅的她。
「我等你,等你不怕噎的時候。」他在她的耳邊說,「別人吃不著,他只給你。」
雖然她從小不相信什麼甜言蜜語,但他的話確實讓她緊張了,她感覺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自己在他的懷裡,什麼狠心話也說不出來。
這一夜,她睡得果然香,連做的夢都記不住了,一覺睡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