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九溪住進了蘇府,相府里果然熱鬧極了,霜兒姑娘白日不回自己的家了,顧琰回家也是先回蘇府。晚上的時候,顧雲珺總是找各種理由來相府商議,蘇澤想你的藉口不會太拙劣了嗎?連下人都看出不正常了。
九溪當作自己不知道,他想來就來,總之他說來找蘇澤,她也不干擾他們。但蘇澤談到重點的時候總要問她幾句,讓她總得面對顧雲珺的眼神。
「你覺得那樣設置合理嗎?」蘇澤問。還拿給她看布局圖看。
「我對這些不懂,這麼大的宴會你們更有經驗。」看到那些布局,九溪不禁想起了當初景帝的賞花會,那個地方倒是可以讓帝王盡顯威嚴。
「那就這樣吧。」顧雲珺說。有時覺得他很在意這個生辰,有時又覺得他很隨意。
很快到臘月十三了。
九溪知道他生辰這一日蘇澤和顧琰夫婦都會進宮賀喜,她就在前一晚,回到了梅府。
顧雲珺去了相府這麼多次好像也沒有明確邀請她,蘇澤好像也忘了,她自然不會去湊熱鬧。
她聽說幾日前,京城的客棧和驛站就住滿了來京給他慶賀生辰的人。蘇澤還安排專門的地方供所有的城主休息。九溪想那今日我就老實在府上待著。
梅府很安靜,九溪想著宮中的熱鬧場面,在她的印象中,他是不是第一次如此慶祝自己的生辰。太后以前在益州王府告訴過她,他出生的時候是母親迎他來這世上,母親一定沒想到那個雪天在路上出生的孩子有一天會坐上那個最高的位置吧?還是說冥冥之中母親就知道了他會有與別人不一樣的路?
今日是個好天,但依舊寒冷。九溪坐在窗下,曬著太陽,閉上眼睛讓思緒隨意遊蕩。
又一年過去了,真的應該回山上看看外祖父了,不知他少了陸先生的陪伴是不是寂寞了不少?
魏府一家曾在這裡享受著榮華富貴,不知他們現在純州如何了?以前她總覺得魏家跟她沒有關係,但現在她總覺得自己怎麼也逃不出魏家。梅九溪,魏風夕,到底改變了什麼?
她睜開眼,來到母親生前的房間,又拿出母親的手札看著,想著母親的任性是痛苦還是幸福?
她又把手札放回盒子,起身的時候,看到了在牆角一直放著的九尾琴。聽外祖父說母親的琴音可讓霧神山的鳥獸靜止。但她從小就不喜音律。
不知為何,今日她忽然想撫琴。
她親自薰香,隨著裊裊輕煙,琴音也從她的手下流出。九溪的眼前出現了霧神山的四季,那些過去的日子好好像就跟這琴音一樣慢慢流逝了。
她的琴音看似隨心隨意,但一弦一音都讓人留戀。
梅府的下們都停下來,他們不懂音律卻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麼牽絆住了一樣。這琴音來自那個沒人住的房間,到底是誰在撫琴?
九溪閉著眼也不知自己在哪裡,一會在大漠的逆風中前行,一會行走在炎熱的沙漠中,一會馳騁在綠色的草原中,一會又在大海邊靜默。她好像覺得自己找不到歸途。
忽然間,她的手上覆上了另一雙手,她睜開了眼,身後是她熟悉的龍涎香。
他緩撥慢捻,她的琴音慢慢地趨向了平靜。
她深呼吸,終於讓琴音停了下來。
她沒有回頭,說:「你怎麼在這裡?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嗎?」
她的情緒也慢慢平靜了。
「蘇澤想要的目的都達到了,我想要的卻沒有。」顧雲珺說。
「你想要什麼?」
他看了看她的琴說:「從沒看過你撫琴?」
「這是我娘留下的,閒來無事撥弄幾下,讓你見笑了。」
「今日這曲子算是送我的生辰禮物嗎?」
「生辰禮物?」她真的沒有想過要為他準備禮物,「就這不成調的還能叫曲子?」
「如果你覺得不夠可以再送我一樣。」顧雲珺見她好像還沒有完全清醒一樣,就說。
「你想要什麼?」九溪見他看著琴說,「你不會想要這把琴吧?」
「那不敢奪人所愛,抱我一下。」
「什麼?」
「抱我一下當作禮物。」九溪還沒答應,他已經從背後抱住了她。
九溪不知道,這算什麼禮物,他又想做什麼?
不過,她還是沒有推開他。
他緊緊地摟著她說:「我怕自己找不到你了。」剛才的琴音讓他想起就有些害怕。
「那就不找了,總會回來的。」她笑著說,「祝你什麼呢?祝你長命百歲,平安喜樂。」
他想其實我只要有一樣就知足了,只要有你,我不在乎長命百歲,但我一定會喜樂的。
他放開她,九溪收拾好琴,帶著他回自己的院子。
她為他煮上茶,說:「你的生辰來我這裡,你母后會不會傷心?」
「她如果知道你就是風夕,也許都不想我回去了。要不今日你答應我一個願望可好?」
「你的要求倒是一個接一個,說吧,看在你今日是壽星的份上,允許你多提一個。」她大方地說,「不過無理要求不行。」
他想起上次自己提出同睡的要求就笑了,說:「這次是嚴肅的事。我想回渝州祭祖,你能不能陪我?」
「為什麼是我?」
「這次回去不想驚動別人,父王又不放心我路上的安全。只有你同去,他才放心。我知道你也會擔心我,在我身邊你自己也才感到安心吧?」
「我現在沒什麼不安心的,到處是你的城主。」
「萬一發生什麼你不是也是前功盡棄?」
她看著他,覺得他臉上很平靜,難道真的只是想讓她護送他回去?
「好,那就陪你走一趟。順便再讓你回益州看看。」
九溪想哪裡開始哪裡結束,希望這一趟以後,你不再有念想。
「你真的同意了?」
「你準備的理由希望我不同意?」九溪說,「越來越假了。對了,你準備什麼時候回渝州?」
「過幾日就出發,趕在年前到那裡。」
「那你知道萬墨的婚禮是什麼時候嗎?聽他說也近了,我想參加他的婚禮。」
「我給他們賜婚了,婚禮應該在年初,我們回來應該能趕上。」
「那就行。」
九溪不知要再說什麼了。畢竟自己跟他說過狠話,除了正事,她只能沉默。但是她感覺他在這裡好像並不感到尷尬,哪怕不說話臉上也有笑意。
「你自己回宮還是我送你回去?」她問。
他笑著說:「我的生辰,你總得讓我做主一回。」
「好。」
「我記得那時在吉州,你也是這樣的裝扮,蕭啟誤會我好男風。他今日也派人來了,如果他知道你當時是我的王妃,不知他作何感想?」顧雲珺忽然提到了過去。
「別人愛怎麼想就怎麼想,你如果真好男風,他也許會把自己奉上了。」
「你的嘴太毒了。不打擾你休息了,謝謝你陪我。」
顧雲珺覺得只有跟她一起,覺得今日才圓滿。
九溪看著他離開,總以為這人會對自己糾纏不清,沒想到這幾次見面,他對自己倒也保持距離,除了眼神會讓人誤解,沒有任何過份的動作和言語,她覺得自己的心底好像有過一絲的失望,又好像覺得自己從沒有真正了解過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