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小徑,來在花圃附近看到南昭和鳳華談興正濃,甚是驚異。
方才還是一臉仇恨的九皇子,如今秒變溫潤小公子,談笑風聲,對著那抿了嘴兒笑意嫣然的紅衣少女謙謙有禮,神態溫和。
竟絲毫看不出有任何嫌隙在。
我與南荀看罷,相視一笑,知趣的繞道而行。
「端王殿下,要不要我幫你與公孫先生鴻雁傳書?」我笑問道。
南荀沒有立刻做聲,半晌說道:「其實本王心中明白,我與南漓包括父皇,都不是公孫先生所要選定的君主,南上國和西乾國一衣帶水,唇齒相鄰,雖然現下還能勉強和平相處,但是依照西乾國新君的暴戾性子,不知何時就會重啟操戈,反目成仇,到那時作為身受西乾國老國君盛恩的公孫常將如何自處,所以我斷定公孫常斷然不會留用南上國。」
「那你還巴巴的從臨城趕了來?」我問。
南荀苦笑:「我只不過是擔心我那陰毒四弟,見搶人不成用上非常手段逼迫公孫先生就範,那樣事情就不妙了。」
聽完南荀這番話,我終是明了的點點頭,轉而想起如公孫常這樣的奇才,不能為南上國所用,著實可惜,不免又感嘆了幾聲。
記得公孫常曾對我承諾過不日會來司府拜訪,於是就存了要與這位身懷偉略之人深談受教的心思,誰知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卻再也沒有出現。
倒是九皇子南昭,時不時打著慕容尚讓他幫著探病的幌子,時常來司府走動。
豈不知他來之後,大多時候就衝著表妹司鳳華去了。
我和二舅母都不是糊塗人,自然也不點破,見鳳華見到南昭同是很高興的樣子,便由了他們去。
這日,我正在屋中悶坐,卻聽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心下一驚。
剛剛站起身要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卻見南昭神色怪異的大踏步走進來。
「這是怎麼了?」我不僅一愣。
「北姐姐,公孫先生在他的客棧中被人殺死了,你可知道?」南昭沉聲說道。
「什麼?」我大吃一驚叫道,「這,這怎麼可能?」
「千真萬確,聽說是昨天晚上的事,人被砍殺的模樣都認不出了,還是今早客棧的夥計去打掃時才發現的。」南昭說道。
看來這一切是真的,我心中甚是鬱悶惋惜,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可有人看到是什麼人動的手?」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又問道。
南昭似乎也在若有所思,聽到我問,才說道:「據客棧里的一位宿客講,深夜的時候好像看到有幾個黑衣人在客棧出入過,當時他睡的迷糊,起來方便,以為只是眼花出現了幻覺,並沒有在意,結果早上就看到發生了這種慘事。」
又是黑衣人,我剎那間腦海里想起外祖父曾經對我說過,阿爹阿娘被害前,也曾有黑衣人闖入。
不僅周身打了個寒顫……
「也不知誰與這公孫先生有血海深仇,非要了他的性命,真是可惜了這一代大儒……」我啞聲說道,心內悽然。
話罷,卻好久沒有回音,扭頭看那南昭,卻見他眉頭緊鎖,似是在專心思量著什麼。
過了不久,他像是想通了似的,突然站起來說道:「這件事情到此做罷,北姐姐,我先回去了。」
說著也不等我回他什麼,就徑直出了府去。
皆想得之的治國之才公孫常沒了,幾位皇子自然也就沒有再在晏城逗留的道理。
端王南荀和南昭先後來告別過,說近日便返回臨城。
話語間問我什麼時候能夠在臨城再次相見,我沉默不語,自己若要回去自然要等,等外祖父的病能好些,等我覺得非走不可……
司鳳華與那南昭這陣子交往很是密切,如今就要兩下分離相會無期,很有些不舍之態,在我面前絞著手帕兒,似羞又急。
無端看的我只想笑,看她有些惱了,才打趣著對她說道:「你倒是急些什麼,橫豎還有我可以做你的信使,還怕沒有與那靜王互訴衷腸的機會?」
鳳華生性舒朗,聽我如此說,她這才扭了身子,神色重新歡快起來。
對我鼓譟了一會兒,忽又盯著我問道:「靜王殿下要回去了,那定遠將軍豈不是也要走了?姐姐,要不然你也一同回去吧,左右祖父這裡有我與母親照顧著,你盡可放心。」
我立刻搖頭,心裡一沉道:「他留也罷,走也好,都與我沒有關係,好好的你提這個做什麼!」
鳳華一聽,小嘴一撇:「是,是我多嘴了,只是有的人心裡不要割捨不下就好。」
我聽了這話,正要惱,卻聽得門上的小廝來說,定遠將軍派人來了。
沒等我有所反應,司鳳華倒是先笑了出來:「這可真是現世報呢,剛剛說與人家沒有關係,結果牽線搭橋的人就來了……定遠將軍這是想要帶姐姐一起回臨城了。」
我心裡自是暗暗一喜,不再理她,只命外面的人帶了人進來。
不一會兒,多寶就躬身進來見禮,「夫人,將軍讓我來這裡向您傳個話……」
「定遠將軍是不是想要帶姐姐一塊兒回去?」司鳳華坐在一旁先笑著問道。
「這個……」多寶頓了頓。
我面色瞬時一沉:「你們將軍到底想要你帶什麼話,直說便是!」
多寶有些緊張的挪動了下身子,才緩聲說道:「將軍要我來告之夫人他明日就要返回臨城,讓夫人在這裡好自為之。將軍……將軍還說夫人既然在這晏城待了這長時間,想是已經完全適應了,若是沒有特殊的大事,夫人就不必回臨城了,常住這裡就好……」
多寶的話一說完,我怒火頓時升騰而起,原來慕容尚是來告訴我他不許我回臨城的,原來他還是如此涼薄。
我心裡暗暗嗤笑自己,北汐顏,你有多傻,就這些日子你心裡竟然還對他存了痴心妄想,總覺得他還是有些顧念你的,結果呢,終究還是一場痴念罷了!
「定遠將軍他……他真的這麼說的?」司鳳華驚訝的問道,一臉的不可置信。
多寶默默地點頭。
「不可能啊,怎麼會這樣?他怎麼可以這麼傷姐姐?」司鳳華急聲反問。
「鳳華,不要說了!」我厲聲喝道。
立時轉頭又對著一臉不知所措的多寶道:「將軍的話我記住了,謝謝他替我想的如此周到,告訴你們將軍,我北汐顏也期望今生與他再也不復相見!」
「姐姐……」
「你下去吧。」我不顧司鳳華的勸誡,對那多寶說道。
……
已經是人間四月天,早該是艷陽高照,草木蔥榮的時候,可是今年的老天似乎鐵了心要與往年不同。
就算在這四季如春之地,竟然在短短几天之內,風雲驟變,天氣從溫暖和煦一下變得濕冷,涼的透徹的北風肆虐的吹了一日後,天空漸漸飄飄灑灑的落下雪花來。
晏城的百姓,多少年都未曾見的這種奇景,只說這是天上諸神嫌棄今年收到的香火不夠,開始警示當地的百姓,要誠心敬神禮佛,要不怎會在本該落雨的季節,反倒飄起多年不見的寒雪來了……
於是,眾人紛紛拿了各色貢品,跑去附近的萬華寺求神拜佛,乞求神靈保佑晏城蒼生。
天氣忽冷忽熱,晏城之中身子弱些的漸漸有人感染風寒,並日漸增多。外祖父也是在這個時候病情突然加重,從原先的昏迷不醒,漸漸的變得時而呼吸急促,時而氣息全無。
二位舅父得知情況也急匆匆的趕了回來,不過他們都比預想到此的時間都晚了一二日,原來這場突然而至的雪,不僅是在晏城,宸州和清州之地也沒能倖免,並且比之這裡還要大些,可想而知道路是何等濕滑難行,尤其是二舅父的車馬就耽擱的更多了。
等二舅父連夜來在外祖父的床前,發現老人家僅剩了最後一絲氣息。
貌似迴光返照的他,終於睜開了幾個月都未曾睜開的雙眼,看到眾子孫圍在床前痛苦失聲的模樣,外祖父身子抽動幾下,極力伸出已經枯乾的右手,抓了趴在床邊已經哭得死去活來的我的一隻手,迭放在二舅父的手上,才慢慢合上雙眼,仙逝去了……
這冰冷的塵世上,終究又少了一個真心疼愛守護我的至親之人……
……
時光漫漫,等我慢慢從痛苦中掙扎出來,已經是外祖父仙逝的一個多月後,二舅父在極力勸說我跟他去宸州被我拒絕後,無奈返回,二舅母和表妹鳳華也一同回去。
其他的人都走了,這裡僅剩下我從將軍府帶來的阿莫,奶娘等人,還有司府的眾多僕人。
這座宅院現下已經成了外祖父留給我和汐安最是值得好好守護的東西。
見我身子憔悴虛弱,奶娘和阿彩都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整日守在我的房中,隨時看我有如何需要,唯恐我支撐不下去,身子垮了下去。
現下阿彩剛剛從膳房端了清粥過來,要餵我吃下,我一把推開,猶疑的問:「府里現在如何……」
「放心吧小姐,你病倒的這些日子,文老伯和阿莫在打理府里的事情呢,一切都很順利,小姐不用擔心。」阿彩輕聲勸道。
「顏丫頭,府里的事,你就先不用操心了,關鍵是把你的身子養好就成了!」在一旁的奶娘也上前來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