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華寺禪院之中一時寂然無聲,冷瞧了一眼那負手而立,神色一如往常般清冷的男人。
此時的他微蹙了雙眉,漆黑幽深的眸子眯起,正怔怔的望向不遠處隨清風,搖曳枝葉的菩提樹。
一張清俊面龐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本應該是濃情蜜意的夫妻,現如今這樣看上去卻如此的陌生,冷漠。
不知為什麼,心裡漸漸覺得好痛,就像是被什麼利器扎了一般。
「司老太爺現下情形如何了,可有好些?」他終於開口問道,聲音依舊帶了冷意。
「謝謝將軍關心,很好……」我淡淡的答。
慕容尚聽罷轉頭看我,冷聲道:「所以,你就有了機會到處混跑,還和一些烏七八糟的人扯上關係,絲毫不顧忌自己的身份?」
我聽罷怔然,冷笑道:「將軍所說的烏七八糟之人可是指的端王殿下與公孫先生?」
「哼!知道就好,」他冷哼道:「你本應是深閨之人,豈有經常在外任性胡為,結交外男的道理,以後你如若還向今日這般……」他再次冷冷打量我一眼,「就給我滾回將軍府去,從此再也不許出來!」
我秀眉輕蹙,聽這混蛋話里的意思這是又想要把我軟禁起來?心中霎時怒氣升騰。
以前種種對不起我,與我作梗的事,本小姐還沒有好好的找他算帳也就罷了,他倒是在這裡依舊給我擺了將軍的威風,是欺我性子太好了些嗎?
我驟然朝向他走近,昂了頭怒道:「這是又要耍了你的將軍威風,教訓我嗎?可惜選錯了地方,這裡不是你的將軍府,還是收起你的霸道,我可不想聽,告辭!」
說完我轉身就要暴走,只是走了幾步,胳膊卻被那人一下抓住。
「慕容尚,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放手!」我一邊大聲說著,一邊想用力掙脫他抓我的手。
再看慕容尚,此時的臉色都已經有些變黑了,半天方氣道:「北汐顏,你是定遠將軍夫人,出了將軍府依然是,我自是管得到你,還有你方才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覺的對我說這話可笑?」
「可笑的是你!」我怒極一把甩開他的手「你說我是你的夫人,我們何曾做過夫妻,你又何曾把我當過你的夫人?我們只不過擔了虛名而已,所以,將軍還是不要再對我指手畫腳了吧,回去好好的和你的美妾琴瑟和諧才是道理。」
說完我轉身就走,再也不理睬他。
「北汐顏!你……」身後傳來慕容尚發怒的聲音,我卻不再回頭,毅然快步走出禪院。
我很是害怕若是再在這裡逗留,說不定那混蛋真的會發怒把我押回臨城。
本來以為這件事,到此為止,我只要不出司府,就不再會有和這些人見面的機會。
可是從萬華寺回來的第二天,有人就上了門,是靜王南昭。
我和二舅母見九皇子到此探病,很是意外,急忙來至門前把他迎了進去。
外祖父的病還是一如往昔,南昭探看罷很是唏噓一番,過後,我看他好像有話要對我欲言又止的樣子。
便藉故請他去府中園子裡走走,從屋子裡出來。
走在青石鋪就的小路,看四下無人清淨的很,南昭這才說明了這次的來意,他說這次來司府除了探病還有別的事情相托。
我輕笑:「可是為了公孫先生?」
南昭點頭道:「北姐姐很是聰慧我就知道這事你一定猜的到,我確實是受了四哥所託,要你在公孫先生面前為他牽線,促成二人見面,不知道北姐姐可願意?」
「我不願意!」我直言不諱道。
南昭問:「為什麼?」
南漓與我有殺父殺母之仇,我怎能對他說,只是推脫道:「如果公孫先生願意與宣王相見的話,在萬華寺時就不必那樣躲著,可見他是不想見宣王的,公孫先生視我為恩人,我怎可依仗他對我的感恩之情,強迫於他呢。」
南昭聽罷點頭:「也好,只是可惜了這大才……」
我問道:「這幾天我模糊想起,似是在相府時聽阿爹依稀提過公孫這個人,說他是個治國之奇才,只是不知道這個人是不是就是如今這個公孫常。」
南昭應道:「就是說的他,公孫常先生先時在我們相鄰的西乾國任首輔,西乾國君公冶正德對他奉若上賓,極其看重,公孫先生自也是竭盡全力,不負所托,在短短十餘年間,把一個弱小貧乏的西乾國,變成國泰民強的富庶之地,特別是他提倡並實施出「相地衰征,本末並重」的治國智略後,西乾國就變得與之前大不相同了,同時也讓我父皇感受到了危機,他曾多次遣人入西乾國對公孫先生進行遊說,並以國父之名相誘,然而他卻不為所動,只說西乾國君是自己的恩人伯樂,他斷不可背信棄義,為了自身名利背叛了他,可見這公孫常不僅是治國奇才也是個大義之人。」
「可是為什麼他現在流落致此?」我腦中忽然閃現出公孫常酒樓遇困,落魄在街賣字的情形。
南昭嘆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那西乾國老國君病死,新國君公冶昭華繼位,他的治國方略與公孫常背道而馳,提倡重武輕農,以暴治暴,公孫常屢次進諫惹惱了新國君,數次被貶,公孫常無奈之下,這才罷官出走,前不久聽探子說他進了南上國西南境地來了晏城,所以,三哥四哥等才跑來這邊遠之地相尋,並志在收服於他。」
我聽罷低頭不語,原來是如此。
「定遠將軍也是為了此事來的晏城?」我突然脫口而出道,這話問出自己霎時覺得有些多餘了,懊惱的一皺眉。
南昭看了看我,笑著搖頭道:「定遠將軍這次有些奇怪,本來是四哥問我要不要跟來時,定遠將軍正好也在,是他突然提出要和四哥同行,護的他的安全,四哥聽了自是喜不自勝,於是便相邀一同來了,來到這裡才知道原來北姐姐也早早來了這邊,真是好巧,你說呢北姐姐!」
我霎時覺得有些面熱心跳,低聲道:「嗯,是有些巧了。」
南昭還想說笑,卻看到有個小廝從遠處追了來,「小姐,端王殿下到了……」
南荀也來了?我只是一愣,便也瞭然,想必他來也是和那位宣王的想法也是一樣的。
不時,三人相見,南昭首先坦蕩蕩的給南荀打了招呼,然後說道:「三哥,今天還真是巧了,四哥派我來有事相求北姐姐,沒想到在這裡能遇上三哥,三哥現下和我求的應該是一樣的吧?」
南荀輕笑了點頭,說道:「九弟,老四這樣相遣你,你就這麼聽他的話,你現在漸漸也不小了,要分清是非對錯才是,可不能一味的受人擺布了。」
南昭聽罷立刻點頭:「是,多謝三哥教誨,我一定謹記在心,不過三哥,你和四哥都是我的同胞兄長,我可不希望你們之間有芥蒂,尤其是四哥,對三哥好像有諸多誤會,我看你們還是找個時間把話說開了把誤會解除的好,如若不然,九弟在中間也是難受。」
南荀聽罷搖頭看了他,嘆道:「九弟,方才還說你長大了,看來你還是小,一些事你依然不懂,算了,三哥也許是太過於強求你了。」
隨即南荀又看了我道:「九弟所求你可答應?」
「沒有,北姐姐說這個忙不能幫。」南昭直言說道。
南荀臉上立時顯出一絲欣慰來,其實他這所問也是多餘,結果他怎會不知。
一時,三人邊說邊走,順著園裡小路緩緩而行,當南荀無意間問起慕容尚的時候,南昭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麼,說定遠將軍從萬華寺回來後,不知怎麼就好像很不高興,今天一大早誰都沒理,就去了郊外獨自騎馬去了。
南荀聽罷轉眼看我,我則把頭扭向一邊,故作不懂。
正走著,忽看到前面有個麗影在花圃間逗弄花草,看那身段兒像是表妹司鳳華。
沒等我要喊她,卻見南昭眼睛一眨不眨,看了那鳳華背影幾眼,臉色突變。
「是這個潑女,哼!她昨天竟然那樣罵我,我都還沒有和她理論,現下正好,我這次可不能饒過了她!」
說完,快步朝著鳳華走去。
我正要急忙上前阻止,卻被南荀擋住。
「小孩子家吵鬧是難免的,俗話說不打不相識,讓他們混鬧一場說不定就好了!」
話到此我也不好再向前去,只是有些擔心的瞧著他們。
遠遠看著,那南昭氣呼呼的過去,和鳳華照面,兩個人卻沒有吵起來,倒是安安靜靜的不知道說起什麼。
南荀見了笑著對我說道;」看吧,我這個九弟,我最是了解,口噁心善,他才不忍對女人下了狠心。」
「九皇子確實是個君子。」我安下心說道。
南荀復又看了我道:「北汐顏,你不要只關心別人,忘了我們之間是有交換的。」
我一愣:「這個我自是記得……」
「既然記得,就不應該惹的定遠將軍厭煩,記住親近於他,接近於他才能離間他和南漓!」
「嗯。」我勉強應了一聲,轉頭看向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