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倒是沉穩,看眾人確實沒有出手相助的意思,想了想道:「這樣吧,我身上現下確實沒有帶的銀子,但我可為你們酒樓留下一副墨寶,抵了這頓飯銀,小哥看看如何?」
「什麼?」酒樓夥計一聽就撇了嘴。
「你這個人還真是把自己當成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了,還留墨寶,什麼破爛勞什子,我們掌柜的可不收那些個烏七八糟的東西,我們勸你呀,還是乖乖的想辦法拿了銀錢出來結帳吧,要不然我們可不敢放你走!」
看到自己那些說辭無用,老頭苦笑搖頭,復又扭了頭看向那些人:「這極好的機會你們如若不抓住,可就少了一個平步青雲的機會啊,難道就不替自己覺得可惜?」
人群又一次鬨笑起來,「老頭,你也不看看你現在什麼落魄樣子,竟然還這樣大言不慚,我看真是有些瘋魔了。」
「可不是,這就是一個瘋老頭,滿嘴的胡話怪話!」
看的眾人俱是出言相諷,本以為那老頭會懊惱,沮喪。
誰知他依然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望著眾人淡然而笑……
見此狀我不僅對這個藍衣老頭兒,心下生了敬佩之意,世人萬萬千很難有誰做到臨危不亂,寵辱不驚,看一切困局猶如雲淡風輕。
單看這份氣度他已經不凡,且我本也覺他年事已高如果要受辱自己也於心不忍,便喊了那帶路的酒樓夥計,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然後又讓身後的阿彩取出一些銀子,那酒樓夥計吃驚的接過,轉身向那老頭走了過去。
「哎,我說這老頭兒的飯錢,已經有人替他付過了,你們就放心讓他走吧!」那酒樓夥計看著自己的兩個同行說道。
不要說那抓住老頭的兩個夥計,被驚的不行,就是那些看熱鬧的也一時傻掉了。
「還真有人替他付錢了?是誰啊,到底誰啊?」
「不會又是一個瘋子吧?哎呀,今天這清香樓里是瘋子可真是不少?」
飯銀有了著落,老頭兒也被酒樓夥計們撂開了手,問那夥計是何人為他解困。
那人便隨手向我一指:「算你走運,就是那位好心的小姐,替你付了飯銀。」
老頭兒轉身朝向我,只是微微一禮,然後翩然離去,並無半句言語。
「這是什麼人啊,小姐替他解了圍,他也不知道過來說個謝字,就這麼走人了?」阿彩見狀有些替我不平。
奇怪的是,這時候的廳堂里原先嘈雜的聲響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出奇的安靜。
再看那食客們,齊齊把目光都落在我的身上,上下左右的仔細打量……
我見狀,急忙招呼了阿彩快步上樓。
身後隨之傳來依稀的嘖嘖之聲:「好奇怪,這究竟是哪家的小姐,竟是這般絕色?」
「看著眼生的很,怎麼從來沒有見過她。」
「快去問問,我們晏城什麼時候出了這等美女?還竟這等好心。」
「快看看她那雙眸兒,哎吆,看的我都要醉了……」
眾人嘖嘖稱頌之餘,仿佛渾忘了方才各自的瘋子之說,也不去留意那老頭兒是否還在。
這些食客的行舉真讓人厭惡不堪,我腳下的步子不免加快了不少。
來在三樓的雅房,推了最東邊的門進去,卻看到布置的很是清幽舒適的房間裡,三皇子南荀已經在等。
今天他穿了一件墨色團花緞袍,腰間玉帶,頭髮用一隻羊脂玉簪束起,乍看上去,倒是很象一普通富家公子模樣。
見我進來,南荀臉上露出愜意笑容:「終於來了,我還以為你不肯赴約!」
我道:「在下邊磨蹭了許久,是有些遲了……」
南荀擺手:「無妨,只要你肯來本王就很高興。」
寒暄後,兩人分別落座,早有小廝上前來斟了茶,是上好的雲山含翠,嫩綠的尖丫兒漂浮在潔白晶瑩的瓷花盞中,透出絲絲清香。
好半天兩人誰都沒有先說話,只是坐在一端,輕飲慢品,仿佛今天來就只是為了對坐飲茶,並無他事似的。
又過了一晌,南荀不知怎麼先輕笑出聲來,看了我道;「北汐顏,你有沒有發現你的性子,真是隨了你的宰相阿爹,機敏謹慎,步步為營。」
聽他如此誇獎,我急忙道:「端王說的那裡話,我方才只不過是沉溺於這茶香清韻之中,一時忘了說些什麼。」
南荀大笑,不依不饒道:「現在可想起要說什麼了?」
「端王殿下約我出來,不是應該您首先表明來意嗎?難道還有要我先無話找話的道理?」我笑著反駁。
「好,這樣說來是我的不是了,」南荀笑著說道:「那我就開始講了……」
「小女洗耳恭聽!」我道。
南荀看我兩眼,臉色微沉,把手中的茶盞輕放下道:「你的外祖父司老太爺派了人查了我的手下,以及本王在相府走水那晚的行蹤,這個想必你是知情的吧?」
我端在手中的茶盞微微抖動一下,外祖父查證的事,被他發覺了……
我不置可否,只聽南荀又道:「相府出事那天晚上,我的行蹤你應該已經知曉,我的確偷偷見過北相,也交談了良久。但是我那麼做也只是為了要設法救他,絕對沒有害他的心思,謀他性命者另有其人。」
「是誰?」我啞聲問道。
他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嘆了一聲,道:「你何必要我明說了出來,想必你和司老太爺已經心中有數。」
這時我終是抬了眼,堅定望他:「三皇子也如此確定?」
「這是當然,所以我才找了你來談這件事……」
我默然垂下眼瞼,心裡卻翻江倒海般起伏不平,想來這位端王殿下是早已判斷出我阿爹是被他的四弟南漓所害,卻一直沒有說出來,今天突兀提起想必是有了什麼打算。
想到此我並不急著知道接下來的他要說什麼,而是不動聲色的靜坐著。
果然南荀說完此話,便查看我的反應,見我一切如常並沒有情緒激動,未免有些訝異。
隨即他帶些試探的問我道:「不知你在得知仇人是誰之後,有什麼打算?」
「自是血債血償!」我回答的半絲猶豫也無,這是發自自己內心的最直接的想法。
南荀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很快鄭重道:「太難了吧?不要說現下他是父皇心目中最是看中的皇子,就算拋卻皇家這個身份,他南漓也是豢養了不知多少死士的,為人又陰毒狡詐,若你想要對他不利,猶如蚍蜉撼樹,半點成功的希望也沒有,這些你可想過?」
我點頭道:「端王殿下想必也聽說過,有志者,破釜沉舟這句話,這就是小女現下的心境。」
南荀鄭重看我,眼神里透出諸多欣賞,竟然站起身來回踱了幾個來回,才停在我面前。
沉聲說道:「既然你有如此心意,我也就不再隱瞞我今天的目的,北汐顏,我們兩個之間做一筆交易如何?」
對方終於要進入正題了……我嘴角微微挑起,心中暗道。
「什麼交易?還請端王殿下仔細告知。」
南荀慢慢講明來意,他要我離間兩個人,四皇子南漓和定遠將軍慕容尚。
三皇子南荀和四皇子南漓,都是最有希望成為太子的人選,況且四皇子南漓相較於他勝算更是大些,一是因為南漓聰穎皇帝嬌寵,二是他的生母是後宮中最受寵的言妃,言妃的母家又是那帝都中叱吒風雲的太傅府,言老太傅可是連皇上都要敬重幾分的三朝老臣,朝中很多官員都是出自他的門下,人脈極廣。
宜威將軍趙拓近幾年也逐漸被南漓拉攏。朝有文臣,外有武將,四皇子南漓可算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再看三皇子南荀,身後雖然有楊國公給撐腰,也暗中把戶部和吏部的官員變成了自己人,但是軍中卻少有支撐。
趙拓手中的平西軍,已經被南漓拉攏,鎮北軍的首領安寧候一直保持中立,唯皇上命是從。
再者就是慕容尚手中的平南大軍,這是支近年來後來居上的勁軍,打過的硬仗,立下的赫赫戰功早已經超過了其他兩個大軍,想來將來如若誰能得了平南軍的支持,那不僅是太子之位安然坐上,就算登上皇位也不必憂心什麼了。
可是讓南荀擔憂的是,他聽的這段時間以來,南漓和慕容尚,走的非常近,大有要成為知己,稱兄道弟的意思。
南荀知道後日夜憂心,如若這平南軍也要被南漓拿下的話,那他當上太子這件事就算要徹底的沒了希望。
「所以你無奈之下,便想了這麼一個主意?」我乾笑著問道。
「是,所以我想讓你幫我這個忙,如若能成功的話……」
「等等!」我出口阻止道:「我說端王殿下,你是在做白日夢嗎?我與那慕容尚是個什麼樣的情形,想必不用說你也知道,我挑撥他?我們現在連面可能都見不上,話都不願意說,怎麼去離間他們?」
南荀聽罷,不以為然道:「我就問你,你願意不願意和我做這筆交易?你要知道如果這件事辦成了,我是會幫著你替你阿爹報仇的!」
「你那時能幫我殺了南漓?」我急促問道。
「殺了的話,我不敢說,但是我會讓他如一頭野獸沒了傷人的爪子,到那時你若是有什麼想法,儘管可以放手去做就是了。」南荀意味深長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