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夢此刻心中不停的祈禱張嬤嬤千萬不要有事,她懷疑張嬤嬤的失蹤和那名老婦人有關係。或許是張嬤嬤發現了什麼而被那老婦人和她的同夥抓到了,若張嬤嬤真是被他們抓住了,那邱伯他們就必須要行動迅速,不然張嬤嬤定會有危險的。
他們是在和時間比賽。
「小姐……」翠桃看著坐立難安的凌雲夢,想要出言安慰,卻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是抖的。她不敢想像若是張嬤嬤出了什麼事,小姐會怎麼樣!怕是會崩潰吧?
她回將軍府後這幾日葉府發生的事情春煙已經告訴她了,小姐定然很難過吧?在這樣難過的情況下張嬤嬤若是再有個什麼三場兩短,小姐她……別說小姐了,就是她們幾個也是張嬤嬤看著長大的,在她們眼裡心裡早就把張嬤嬤當成母親了,而自幼失去母親的小姐又何嘗不是呢。
翠桃正在想著該怎麼安慰凌雲夢,讓她不要擔心,凌雲夢卻忽然站了起來道:「不行,我要去看看情況!」嚇了翠桃和春煙一跳。
兩人知道攔不住凌雲夢,再加上她們也很是擔心張嬤嬤,於是便和凌雲夢一起換上了夜行衣。
等三人到達袁記糕點鋪的四合院時四周十分安靜,因著已過亥時,許多人家都已經睡了,街道上也是黑黢黢一片。
「奇怪,邱伯不是帶人來尋張嬤嬤了嗎?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翠桃低聲道。
春煙伸出食指在嘴邊比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跟在凌雲夢身後悄悄往四合院移去。不多時凌雲夢便出現在了四合院內一棵已經枝繁葉茂的樹上,夜色中加上有樹葉的掩護倒是完全看不出樹上有人。而春煙和翠桃因著是到了清水居才跟著夏桃學了幾招,是以此刻只能蹲在牆角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太過安靜了。凌雲夢心道不妙,邱伯既然知道張嬤嬤可能被關在這個地方,定然是會來這裡的,可是為什麼現在卻沒有任何的動靜?難道她記錯了?凌雲夢順著枝葉的縫隙看出去,果然……
方向走反了。
她們為了不讓人發現,所以沒有走正門,而是從這片四合院集中地的另一側繞了一下,沒想到黑暗之中,竟然跑到了那間四合院隔壁的隔壁來了。
正在凌雲夢準備下去的時候卻發現一道黑影閃過,一個黑色身影已經立於院中,他輕身影一閃便到了窗戶下面。牆角的春煙緊緊的捂著翠桃的嘴,避免她發出聲音。
這時一顆石子狠狠的打中了黑衣人身旁的窗戶,驚得黑衣人一個飛身上了樹。
兩兩相望,眼中是再熟悉不過的眼神。凌雲夢忽然就淚眼朦朧了,再相見竟然是在這般情況下。葉天影也是吃了一驚,伸手準備將凌雲夢的眼淚拭去,手剛伸到半空中,忽然眼睛猛地睜大,暗道:「不好!」伸手攬著凌雲夢飛身下樹。
看著立於院中的凌雲夢和她身後的黑衣人,春煙和翠桃終於忍不出握著手中的劍緊張地沖了出來。葉天影並未理睬她們,攬在凌雲夢腰間的手也並未鬆開,徑直帶著凌雲夢踹門進屋。春煙和翠桃立刻跟上去就準備用劍刺葉天影,這時另一名黑衣人趕到,及時將她們攔住:「春煙翠桃,那是少爺!」趕到的這名黑衣人是夏桃。
春煙和翠桃這才驚訝的看過去,那長身玉立的可不就是葉天影嗎?只是還沒等到她們驚訝完,眼前的一幕便叫她們說不話來。只剩決堤的眼淚洶湧而出。
屋內夏桃已經用火摺子點燃了蠟燭,凌雲夢更真切的看到了張嬤嬤慘死的樣子。鼻青臉腫的她倒在血泊中,手裡還緊緊的抓著一袋給她買的糕點。
被葉天影緊緊摟在懷裡的凌雲夢身體慢慢的往下滑,最後坐到了地上。凌雲夢張大了嘴想要哭卻哭不出來,仿佛連呼吸都沒辦法正常呼吸了。哀傷到了極致,竟然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邱伯帶著人趕來的時候,只看到春煙和翠桃哭得死去活來,而凌雲夢靜靜的坐在地上,不哭不鬧,只是安靜的坐著。張嬤嬤身上的血已經幹了。
「小姐,我們著了道,那個四合院根本沒有住人。我們進去之後便被人引到了城外的小樹林,花了好長時間才擺脫糾纏。」邱伯還是解釋了一番。
所以等他們趕回來的時候去那個四合院什麼也沒有找到,聽到這邊有動靜立刻過來,卻還是來晚了。
葉天影抱著被他點了穴睡過去的凌雲夢,道:「先回將軍府吧!好好將張嬤嬤的屍身抬回去。」看著眼角睫毛上掛著淚珠的凌雲夢,葉天影忽然後悔這些天沒有待在她身旁,雖然如今事情解決了,可張嬤嬤……凌雲夢醒來後該怎麼面對?
在屋裡躺了好些日子的凌雲夢,終於在元哥兒的哭鬧聲中走出了房門。
春煙和夏桃擔憂的看著倚欄而望的凌雲夢,她這一站已經一個多時辰了,春煙叫了她好幾次也不見她有任何的反應。明明樓下便是她一直期盼著的滿園桃花,卻不見她有半分的歡喜之色。
夏桃順著凌雲夢的目光望去。清水居成片的桃花開得好不熱鬧妖艷,一片接著一片,浩浩蕩蕩似乎要開出清水居的牆外去。這摧枯拉朽之勢,將清水居外的春色也全部點燃。四處都是花紅柳綠,陽光傾瀉而下,給整個大地籠罩上一層金色的光暈,襯得粉色海洋中的清水居仿若仙境。這是清水居這許多年來桃花開得最好的一次。
然而,二少奶奶眼中卻並沒有半分驚艷和陶醉。張嬤嬤已經下葬半月有餘了,二少奶奶卻依舊沉默著,眼中無神,臉上無表情。二少爺這些日子天天守在她身邊,她卻像看不見一般,只除了在面對元哥兒時眼中會有一絲神色。
葉天影手握桃花緩步上樓,見凌雲夢倚欄遠望,眼中被粉色的桃花填得滿滿的,可葉天影知道她並沒有真的在賞桃花。
踏上鋪滿桃花瓣的木梯最後一階,葉天影負手立於凌雲夢身側。滿園桃花飛舞,倒讓南塘一池鬱鬱蔥蔥的荷葉格外顯眼,凌雲夢看的便是那一片荷塘。
「若那日我沒有回府,張嬤嬤便不用去買新出的糕點。」凌雲夢終於開口。
果然,她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活在內疚之中,她將張嬤嬤遇害的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身上。
葉天影輕輕握著凌雲夢冰涼的手,就如同這些日子每天都會握著她的手一樣。凌雲夢依舊任由葉天影握著,眼中卻終於有了波動,大顆大顆的眼淚隨著紛飛的桃花瓣落在桃苑的地板上。
葉天影一時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是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可是,夫君。」凌雲夢淚眼朦朧的看著葉天影道,「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讓你覺得我不能和你一起面對,讓你覺得我承受不起?又或者讓你對我難以啟齒?」她說的很慢,卻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楚。
葉天影微愣,凌雲夢的語氣很平緩,一絲波動也沒有,可聽在葉天影心中卻好似千斤重。
她一直在努力的讓自己理解他,她一直都相信他是遇到什麼事才會那般做。但他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告訴她。這一次她也是真的生氣了,失望了。
將手從葉天影的手掌中抽出來,凌雲夢緩緩向葉天影行了禮,轉身回了房。
「春煙,張丫如今怎麼樣了?」那滿園的桃花似乎還是有點作用,凌雲夢終於還是回了神,願意說話,願意理睬人了。
春煙急忙道:「這幾日已經好了許多,沒有再哭鬧了。偶爾還會去家廟同綠柳一起誦經祈福。」張丫從前和綠柳的關係便比較好。
凌雲夢道:「張丫比我堅強。」
「小姐……」
「翠桃還沒有回來嗎?」翠桃一早就去大房送藥材去了。
前兩日宮裡送了一批藥材來,其中有一兩味對調理葉雅婷的身體很有用,所以今早翠桃便送了過去。
此時忽聽得門外葉天影的聲音傳來:「翠桃,你這是怎麼了?」
凌雲夢微微皺眉,隨即便聽到翠桃的哭聲傳來:「姑爺,奴婢是被巧兒公主的婢女打的。」劉青梧在葉天影回府後的第二日便來了葉府。
被打了?凌雲夢步出房門,果然見著站在葉天影面前的翠桃嘴角紅腫,還有絲絲血絲,臉頰上赫然有明顯的掌印。
「怎麼回事?」語氣里充滿了心疼和憤怒。
翠桃已經止住了哭聲,聽到凌雲夢這麼一問,鼻子一酸,帶著哭腔道:「奴婢去明月居送藥材,剛好遇到了同去明月居的紫蘭,和她聊了兩句,並未注意到巧兒公主過來了,所以沒有及時行禮……」
「然後呢?」凌雲夢眼神凌厲的問道。
「然後巧兒公主的婢女就說奴婢沒有規矩,奴婢便爭辯了兩句,說方才沒有注意到公主。可那婢女卻不由分說的上來就給了奴婢兩個耳光。」想來那兩道耳光挨得不輕,翠桃說話的時候嘴角的弧度都不敢太大了,怕扯到傷口會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