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陰冷潮濕的山洞內,光線暗淡,伸手不見五指。滴滴嗒嗒的水聲從山壁的每一個角落傳盪過來,慢慢地流入溪河之中,匯聚成一條五尺寬的細水,一路往前而去。

  只見正在此時,七八個散修打扮的修士警惕地從這裡走過,他們走到如今這個叉路口,停住了腳步。

  眾人紛紛看向站在最前頭的那位修士,問道:「大哥,往哪裡走?」

  寒光洞中,最多的便是數不盡的洞穴。

  運氣好的時候,可以一條路通到底,遇到許許多多的寒光玉液;運氣不好時,則一直選錯路,會遇到許許多多同來尋找機緣的修士,甚至可能遇到寒光洞獨有的冰獸。

  寒光洞位於玄天大陸的西側,在隆州旁邊。天下共有四大險地和八大荒原,這寒光洞便身處在八大荒原之一的寒漠荒原的正中央,每日都有許多修士進入冒險。這裡並不像極北之地,有身隕的危險,倒是一個較為平和的歷練之地。

  此刻,這八人小隊便走過三個岔口,又停了下來。

  他們這次真是非常幸運,連續三個洞口的選擇都正確無誤,雖說沒有見到寒光玉液,卻也沒有碰到冰獸。為首的男子聽了夥伴的話,仔細想了想,道:「那便往左邊走好了。」

  眾人立刻點頭,往前繼續走了起來。

  在這八人小隊中,一個英俊高瘦的身影顯得十分突兀。他的穿著不似其餘七人那般簡素普通,反而穿了一件華麗的錦袍,腰間也別著一隻垂落下來的玉牌,玉冠束髮,相貌堂堂,比先前那幾個粗糙的漢子多了幾分雅俊的氣質。

  此人正是李修晨。

  站在首位的壯漢轉過頭來,笑著與李修晨說道:「李兄弟,你是第一次來寒光洞,倒不知道,其實在這寒光洞裡,沒有碰上寒光玉液是小事,最頭疼的就是碰上那冰獸了。」

  李修晨好奇道:「哦?還有這等事?」

  大漢點頭道:「那冰獸雖說實力不高,以我等金丹期的修為,就算來了頭兩星冰獸,也能將其擊殺。但是冰獸卻會吐出一種冰液,這冰液與那寒光玉液截然不同,若是被這冰液濺到了身體,會凍結丹田,對丹田損害極大。」

  李修晨贊同地說道:「對於修真之人來說,丹田可是最為重要的地方。沒想到這冰獸的冰液如此厲害,那我們真得小心了。」

  眾人齊聲笑開。

  然而就在不遠處的一道山壁後,一個俊美清逸的年輕修士聽了這話,卻面色古怪地蹙了眉。他轉首看向一旁,只見一個白衣修士正垂眸望著一本書籍。見對方不理自己,青衣修士說道:「師父,這才多少年不見,這李修晨竟然都會撒謊了?」

  玄靈子輕輕抬手,翻到了第二頁,道:「你很關心他?」

  洛漸清道:「我哪裡有關心他,只是我忽然想起來,十七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可不是現在這般模樣。那時候他非常愚蠢,當著儀天派的面,就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後來的幾年他也依舊蠢笨不堪。沒想到,如今竟然還有了點小算計。」

  李修晨真的是第一次來寒光洞?

  別人不知道,洛漸清可是非常清楚!

  在一個月前,洛漸清帶著玄靈子來到了寒漠荒原。二人一進入這裡,第一件事並非前往寒光洞,而是敢忘了這一脈的墨家所在地。

  雖說墨秋不是墨家人,但是洛漸清卻也欠了墨家先祖墨青許多東西,他儘量地送了墨家一些禮物,在玄靈子的允許下,還挑出了兩個根骨一品的墨家孩童,稍稍點化了他們一下。

  墨青的後人,果真是與眾不同。

  即使是生活在這荒僻貧瘠的寒漠荒原三萬年,墨家的年輕一代中,居然有四個一品根骨,有兩個還是一品極品。若是真能覺醒玉清子尊者曾經說過的那個墨道血脈,想來這一脈的墨家人絕對可以重現當年的輝煌。

  不過墨家的事情洛漸清也不好插手,他只能稍微做了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

  至此,與墨青的因果便算是了結了。洛漸清並不再欠墨青什麼東西,他甚至也連帶著墨秋欠墨家的那一份一起還清。

  而這一切結束後,洛漸清便來到了寒光洞。

  洛漸清清楚地記得,上輩子的這個時候,他即將被李修晨擊殺,李修晨不過才築基後期。然而如今,李修晨卻已經達到了金丹後期。他也不知道李修晨是如何修煉得這麼快的,但是只是變化了這么小的一部分,那也不足為慮,畢竟他自己可是從金丹後期跨步到了合體中期。

  在《求仙四》中有說過,李修晨在奉命追殺洛漸清前,曾經來到寒光洞中歷練。

  李修晨這個人若是說他機緣太多,那確實是真,否則有誰能憑藉極差的根骨,二十年內跨越到元嬰期?但若要說他運氣不夠好,那其實也有一點,因為他這次在寒光洞中便碰到了相當於渡劫期修為的五星冰獸!

  冰獸一共只有五星,一星冰獸大約是金丹期修為,二星是元嬰期……五星則已經達到渡劫期大能的修為!

  即使冰獸的殺傷力並不如許多妖獸,但是它們的冰液卻令人足夠頭疼,若是被這冰液濺到的次數太多,那丹田重傷之後,等待修士的也只有隕落這一條路。

  半個月前,洛漸清和玄靈子來到寒光洞,花了三天時間,便找到了李修晨。

  那時候李修晨還是一個人在試煉,他要麼就不碰到冰獸,要麼就碰到一大群冰獸。他自己過得也相當不舒坦,然而卻屢次化險為夷,總是能找到很多寒光玉液。

  短短十天,他便找到了其他人一年都找不到的寒光玉液,積攢了大半個玉瓶!

  對於那些最普通的寒光玉液,洛漸清並不在意。

  寒光玉液的作用只有一種:洗筋伐髓。

  這是天底下最冰冷之物,用它來洗筋伐髓,不會有任何後遺症。一瓶寒光玉液能將三品根骨提升到二品根骨,十瓶寒光玉液便可以將二品根骨提升到一品根骨!

  若不是寒光玉液實在太難尋找,而且數量稀少,恐怕寒光洞早已被修士踏平。

  洛漸清靠在冰冷光滑的山壁上,垂目看著懸浮在自己面前的細長寶劍。霜浮劍早已從他的眉心飛出,如同頑皮的孩童一樣,不斷地左右亂飛,好似在與洛漸清玩耍。

  寒光洞中實在沒有太多的危險,身為超品根骨,洛漸清對普通的寒光玉液也並無興趣。他隨意地與霜浮劍嬉鬧著,開口道:「師父,你便一點都不好奇,我為什麼知道李修晨在這裡?我又為什麼想來這裡?」

  玄靈子道:「你是否又得到了曾經的那本書?」

  洛漸清頓時一愣,詫異地抬眸:「你怎麼知道?」

  玄靈子薄唇微勾,清冷的眉目稍稍彎了幾分:「果然如此。」

  以前洛漸清曾經向玄靈子大致說過《求仙》前三本書中的內容,這次卻沒有告訴他《求仙四》的事情。

  洛漸清不由來了興趣:「那你大概猜猜,以後在這裡,會發生什麼事情?」

  玄靈子放下手中的書籍,轉眸看向不遠處的八人小隊。他的目光在那七個粗獷直率的散修身上掃過,最後在李修晨的身上停留了一瞬,接著看向洛漸清,鎮定道:「這裡有一隻五星冰獸,就在距離此地不過十里的地方。能夠誕生五星冰獸的地方,自然會有大量的寒光玉液。莫非……有人能擊敗五星冰獸,得到寒光玉液?」

  洛漸清驚道:「你怎麼知道十里外有一隻五星冰獸?」

  玄靈子理所當然道:「在進入寒光洞的時候,為師便用靈識發現了它。」頓了頓,他問道:「有何不對嗎?」

  洛漸清:「……」

  當然不對!你根本是在作弊!

  這一廂,洛漸清用冰冷的眼刀子嗖嗖地往玄靈子身上刮著;而那一廂,八人小隊又到了一個叉路口。這一次,眾人都輕鬆了很多,畢竟他們從來都沒有過這麼好的運氣,沒有碰到一隻冰獸也就罷了,剛剛竟然還得到了不少寒光玉液!

  為首的大漢原本是想大家一起平分,但李修晨卻十分大度地拒絕了。

  「在下受了一些傷,幸好遇上凌大哥才能化險為夷。否則以在下一個人,獨自在這寒光洞裡歷練的話,一旦遇上冰獸便不好了。諸位大哥無需照料在下,若是以後在下為大家出了力,才敢取走這寒光玉液,否則在下無功不受祿啊。」

  一番話說下來,大義凜然,配合著一張儀表堂堂的外貌,令那七個漢子不由心生好感。

  凌業感慨道:「李兄弟真是深明大義,但下次若是還有寒光玉液,你可別再推辭了。」

  李修晨笑著答應。

  這一切都被洛漸清看在眼裡,令他忍不住地勾起唇角,玩味地看向他們。

  仿佛是為了印證李修晨的話,這一次在岔路口時,凌業選擇錯誤,令眾人遇到了一隻二星冰獸。八個金丹修士各顯神通,眾人齊心協力,費了一番周折終於將這冰獸擊殺,只有一個修士被冰液濺到手臂,受了輕傷。

  凌業收起大刀,走到李修晨面前,感激道:「李兄弟,這此多虧了你,我們才能如此迅速地斬殺這頭冰獸。太華山果然名不虛傳,李兄弟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實力,在下佩服!」

  李修晨張大眼睛,詫異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太華山的弟子?」

  凌業憨厚地一笑,低頭看向李修晨腰間懸掛的玉牌:「我倒是認識這塊玉牌。」

  李修晨一臉驚訝,接著無奈地笑道:「沒想到竟然忘了收玉牌,真是讓凌大哥見笑了。在下並沒有想過在外顯露身份,宗門是宗門,我是我,如今我不過才金丹後期,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凌業又感慨道:「李兄弟果然謙虛啊!」

  洛漸清看著這一番和睦融洽的場景,微微抿了嘴唇,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他目光幽深地望著那滿臉笑意的凌業,再看了看他周圍那六個散修,只見他們同樣熱情地笑著,用真誠的目光看著李修晨,向他道謝。

  看了許久後,洛漸清才收回視線,轉首望向玄靈子,道:「師父,這次在寒光洞中,你果真不會出手?」

  玄靈子道:「那頭五星冰獸不過才剛剛跨入五階,實力並不算多麼強悍。漸清,你已是合體中期大圓滿的修為,若是為師再插手,那這次的寒光洞之行對你而言,並無任何歷練作用。」

  洛漸清噤了聲,良久才又道:「他們心思純樸,以我之力,未必能護得下那七個散修。」

  玄靈子翻手將書籍收入納戒中,抬眸往不遠的地方掃了一眼,接著聲音清冷地說道:「是非因果,可有宿命。既然你想強行更改他人之因果,那便需要你自己一人承擔。若是你護不住他們便想要為師來幫忙,那為師若不是在這裡,你又該如何是好?」

  洛漸清正欲再開口,卻聽到那邊已經開始選擇下一段路的方向。

  凌業朝李修晨拱手道:「李兄弟,今日我們的運氣很好,不如由你來選一次路吧。」

  其他人連連應和道:「是啊是啊,李兄弟,你隨意選上一條路吧。」

  李修晨微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

  話音落下時,李修晨已經看似隨手地指了一個方向。他的手指指在正中央的一個洞口處,黑漆漆的洞口裡沒有一絲光線,好似一頭兇猛的妖獸正張大嘴巴,準備吞吃每一個進入的人。

  明明這洞口和其他的沒什麼分別,但是不知怎的,凌業竟然心裡一慌。他剛準備告訴李修晨再重新選一條路,卻見李修晨微微笑道:「凌大哥,我見這條路不錯,我們便選擇這裡吧。」

  凌業吞了口口水:「好!」

  洛漸清望著這八個人一起進入了洞口,他雙目一眯,趕緊瞬移跟了上去,玄靈子便也抬步跟去。

  《求仙四》中是如何描寫李修晨這一次的寒光洞之行的呢?

  『三個月後,當李修晨一身血污地從這洞口裡逃出時,他渾身是傷,整個右掌幾乎要被削斷!他的左腿被咬得血肉淋漓,右半邊身子更是被凍結成了冰塊。

  李修晨沒有片刻猶豫,趕緊飲下了一大口的萬年寒光玉液。

  頓時!奇光大現,凍結了他的右半邊身體的冰塊慢慢瓦解,他也疼痛得開始嘶嚎起來。

  細小的血珠從李修晨的毛孔里滲透出來,讓他眨眼間就成了一個血人,劇烈的疼痛仿佛烈火炙烤著他的身體,然而他卻咬牙死撐,悲痛地喊道:「凌大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