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湘走後沒多久,李觀海迷迷糊糊睜開眼,一臉茫然地環顧四周,問:「發生什麼事了?我剛才...」
「你小子中毒了,差點兒翹辮子,多虧人家紀姑娘送來解藥。」兵家家主說著,伸手搭住他的肩膀,嘿嘿怪笑道:「你小子真不是東西,人家姑娘好心救你,你竟趁機占人家便宜,這不,把人給氣走了吧。」
「占便宜?」李觀海瞪大眼睛,一副好似喝醉酒不知昨夜荒唐事的老賴模樣,他看了看目光緊盯著自己的眾人,臉不紅心不跳,「我不知道啊,剛才我意識一片混沌...」
他忽然緊張起來,忙對魚宜年問著:「師尊,徒兒沒對那姑娘做什麼過分之事吧?」
「咳咳。」魚宜年拳頭抵在唇邊咳了兩聲,岔開話題道:「小事兒,你快起來,別坐在地上了。」
兩個師妹當即一左一右把師兄扶起。
「坐下。」醫家家主走了過來,按著李觀海的肩膀來到座位坐下,然後為他把脈。
閉目良久,老頭子睜眼道:「嗯,毒已經解得七七八八了,你再運功調息一會兒,兩柱...」
話沒說完,場中驟然發出轟隆巨響。
眾人下意識回頭望去,只見擂台早已崩毀,那名叫仇萬都的法家弟子被壓在一堆碎石下,咯血不止,氣若遊絲。
仔細看還能發現,他的胸膛完全凹陷了一下,肋骨刺出肌體,森白染血,很是瘮人。
秋梅則站在對面三丈處,纖塵不染,面若寒霜,卻並不是看向仇萬都,而是看向江州七絕門方陣。
這一刻,她身上自然而然散發出一股睥睨氣勢,凜然生威。
魚宜年等人心中皆是一驚,倍感壓力。
兵家家主壓低聲音:「老魚,這女娃娃怎麼回事,好像看咱們不爽的樣子啊。」
魚宜年看了眼一旁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好徒弟,思慮半晌,糾正道:「不是看咱們不爽,是看他不爽。」
兵家家主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滿臉疑惑:「為啥?」
魚宜年沒回答。
李觀海心中忐忑的同時暗暗豎起一根大拇指,魚宜年不愧是儒家家主,看人真准!
此刻他心中很是後悔,後悔方才應該老老實實吃藥,不該做多餘的動作。
現在好了,被自家娘子當面逮住,真是尷尬。
如果不是怕壞了計劃,以她的性子只怕早就提刀砍人了。
但李觀海心裡清楚這件事不會就這麼過去,有句話叫做秋後算帳。
事後一場惡戰肯定是無法避免的。
這時,錢隆帶著一股兇猛的氣勢沖入場中,看了一眼不成人形的仇萬都,怒視秋梅,斥道:「豈有此理,七絕門大比是切磋技藝的地方,不是你死我活的戰場,比武切磋應當點到為止,你先是殺害我道家弟子魏蘭,如今又將我另一位弟子打成半死,你今天必須給一個說法!」
他雙目赤紅,面龐都有些扭曲,嘴歪眼斜的,體內的氣息充盈周身大穴,可見此刻他心中的情緒已經面臨崩潰,隨時可能暴起傷人。
這時,雲州陰陽家家主掠入場中,將徒兒擋在身後,冷聲道:「刀劍無眼,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一聽這話,錢隆更是怒不可遏,「她分明是蓄意傷人,眾目睽睽之下,你這個做師尊的難不成還想抵賴包庇!」
面對他的質問,陰陽家主絲毫不慌,應答如流:「比武切磋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控的事情,這些學生不能一輩子生活在七絕門的庇護下,出門在外吃些苦頭也好,錢家主難道沒聽說過一句話,叫做吃虧是福嗎。」
她唇角一勾,淡笑道:「你們法家家主都沒說什麼,你一個縱橫家主強出什麼頭,他又不是你的學生。」
這時,從始至終一語不發的秋梅轉身就要下場。
「站住!」錢隆眼睛一瞪,身形幾個閃爍便追了上去,手如龍爪,抓向其肩膀。
爪上氣勢凌厲,若被抓實,半邊肩膀只怕都要碎掉。
陰陽家主冷哼一聲,攔在其面前,一掌拍出。
轟——
法力與陰陽二氣對沖炸開,掀起一股狂風,吹起漫天沙土。
反震之力倒卷而回,兩人各退一步。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錢隆怒火如雷,狀若癲狂,氣勢節節攀升,正在再度出手。
「住手。」
就在這時,隨著一道冷喝聲傳來,禁軍統領游旌躍入場中,凌空一掌拍出,法力凝為巨掌轟在兩位家主中間。
霎時勁風再起,擴散出的法力風暴將兩人同時逼退。
游旌落於兩人正中,冷著臉道:「二位家主,這是七絕門大比的比試現場,你們若有過節,便請私底下解決,這裡不是你們解決個人恩怨的地方。」
錢隆指著陰陽家主,咬牙切齒:「游統領,她縱容門下弟子行兇,蓄意傷人,我羽州七絕門兩個弟子一死一重傷,這件事難道就這麼算了!」
游旌濃眉一皺,正要說話,一道青色倩影卻從天而落,手握寶劍,正是程貴妃兩個貼身女護衛之一。
「游統領,娘娘有吩咐,比試暫停,請您與錢家主都去見她。」青衫女子落地後說道,聲音很輕。
錢隆神色一喜,游旌臉色卻沉了下去,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青衫女子帶著兩人離去後,陰陽家主也返回了自家方陣。
觀眾們開始熱烈討論起來,猜測游旌最後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
江州七絕門方陣。
兵家家主搖頭道:「嘖嘖嘖,那女娃娃下手真夠狠的,難道她跟羽州七絕門的那幫傢伙有仇?弄死了一個還不夠,現在又打廢了一個。」
然後他看向突然變得老實起來,拒絕了兩個小師妹揉肩捶腿的李觀海,提醒道:「小子,你可得當心了,到時候動起手來千萬別憐香惜玉,知道沒,那女娃娃可不是什麼善茬。」
「嗯,弟子明白。」李觀海點頭,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紀湘怒氣沖沖回到白沐身邊,世子見平素溫婉的她柳眉倒豎,面帶薄怒地回來,不禁好奇道:「怎麼了,在這京城還有哪個紈絝子弟敢招惹你不成?」
紀湘氣得胸膛微微起伏,別過頭去不說話。
「看來是真生氣了。」白沐調整了一下坐姿,挺直腰背,正色問道:「是誰招惹了你,說來我聽,替你出氣。」
紀湘冷冷道:「正是殿下派我送解藥去救的那個無恥之徒。」
「嗯?」白沐神色微愣,挺直的腰背漸漸放鬆,「他如何得罪你了?」
紀湘又不說話了。
見她這副模樣,白沐立時意識到她是羞於啟齒,臉色當即沉了下來,問:「他對你做了什麼。」
世子白沐平日裡給人的感覺一直都是很溫和,不論是對待好友還是府里和身邊的下人都是如此,可只有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這位世子殿下一旦發起怒來會多麼可怕,他會不顧任何後果。
聽見這語氣,紀湘心知世子殿下是真的生氣了。
這裡是京城,是天子腳下,縱然他是白王府世子也無法逃脫皇權律法的束縛,萬一他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朝堂上超過一半的大臣做夢都會笑醒。
想到這一環,紀湘心思一轉,佯怒道:「我在給他餵藥時,他好像做了個夢,錯把我當成他的娘子,一遍遍喊著,周圍那麼多人,不知情者還當真以為我和他有什麼呢。」
聞言,白沐臉上的陰沉之色如撥雲見日化去,哈哈笑道:「原來如此,只是我沒想到他居然已經成婚了,這樣的少年英才卻有了家室,不知京城多少達官顯貴的千金要暗自神傷了。」
紀湘鬆了口氣,輕笑道:「無妨,公子不是沒成婚嗎,她們還是有念想的。」
這句話是為了活躍氣氛,同時也是大實話。
身為白王府世子的白沐,自然是京城所有待字閨中女子的夢中情人。
只是以白沐的身份,他正妻的身份註定是極為尊貴的,光是門當戶對這一個條件,就能把全天下九成九的女子排除在外。
當正妻是不可能的,妾室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