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旌與錢隆跟著青衫女子來到御林軍把守的高樓頂層,兩人都被請進了屋子。
還是那面九龍飛繡的屏風,一條隨風而動的淺色紗簾擋住了程貴妃曼妙動人的嬌軀。
「臣游旌,參見貴妃娘娘。」
「羽州七絕門縱橫家山主,參見貴妃娘娘。」
兩人隔簾施禮,態度恭敬。
只不過錢隆在彎腰作揖時,嘴角卻微不可察地揚起。
「免禮。」柔媚動聽的嗓音從紗簾後傳出:「方才場中發生的事情,本宮都看見了,也知曉了你二人的爭吵,你們都是朝廷中人,大庭廣眾之下吵鬧未免有損朝廷顏面,所以本宮將你們二人喚來此處商議,免得被外人看了笑話。」
「娘娘真是思慮周全。」錢隆拍了一記馬屁。
游旌卻一語不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時,錢隆率先開口,依舊是那番指責秋梅蓄意傷人的話,還怪罪身為裁判的游旌不作為。
他說話時聲情並茂,很有感染力,那浮誇的表情,感覺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程貴妃道:「嗯,錢山主所言確實有些道理,游統領,你認為呢?」
游旌皺眉,其實按照七絕門大比的規矩,參賽選手確實不能下死手,因為能來參賽的全都是七絕門的精英弟子,未來很有可能成為朝廷的棟樑之材,當然不能傷了。
他之所以維護秋梅,是因為他很欣賞對方,跟欣賞趙淄是一樣的。
當然了,如果只是欣賞的話,還遠遠無法讓這位生性剛直的禁軍統領偏袒。
真正讓他第一次放棄原則的原因是,他看出仇萬都體內存在著一股不屬於他的強大力量,聯想到這一屆的七絕門大比背後有人操控,頓時意識到仇萬都是朝廷鬥爭的一枚棋子。
作為一個純粹的武者,修士,他最無法容忍的就是有人在一場公平的比試中耍手段,用心機。
所以他才會選擇站在秋梅這邊。
但現在事情鬧到貴妃娘娘這裡,怎麼說他都是不占理的一方,該怎麼樣還是得怎麼樣,無可奈何。
心念及此,他心中嘆息一聲,施禮道:「臣明白,但憑貴妃娘娘決斷。」
錢隆臉上笑容更甚。
過了半晌,陳貴妃說道:「我看這樣吧,念在她是初犯,便取消她的參賽資格,改判羽州七絕門勝。」
「錢山主,你回去後推選出一個學子來,讓他代替仇萬都參加最後一場比試。」
「多謝娘娘,娘娘英明。」錢隆又施一禮,示威般瞧了低頭不語的游旌一眼,轉身退了出去。
「臣告退。」
游旌也離開了屋子,被兩個御林軍帶離高樓。
過了一會兒,青衫女子小聲道:「娘娘,那趙淄不是一個簡單角色,雖說您為羽州七絕門爭取到了最後一個機會,但連最強的魏蘭都已經灰飛煙滅了,又有誰是他的對手呢?」
一隻玉手自紗簾後探出,程貴妃穿出紗簾,走到窗邊,看著正朝場地中央走去的錢隆與游旌,語氣平靜道:「我相信他自有安排。」
萬眾矚目下,游旌走入場中,深吸一口氣,高聲宣布:「雲州七絕門陰陽家弟子秋梅,無視比試規則,導致兩個參賽選手一死一傷,現在我宣布,取消其參賽資格,改判羽州七絕門獲勝。」
「最後兩位參賽選手,給你們兩刻鐘時間休整。」
這話一出,幾十萬觀眾倒沒什麼,畢竟七絕門大比是明文規定要點到為止的,前幾屆也出現過流血事件,甚至還死過人。
所以在他們看來,游旌的處罰是合情合理的,甚至有些人還覺得太輕了,應該立刻將秋梅捉拿,送往刑部天牢。
雲州七絕門的眾人卻炸開了鍋,反對的聲音不絕於耳。
但他們心裡都清楚,只是被取消參賽資格而已,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陰陽家主雖然心有不甘,但好歹保住了自己愛徒的性命,這便足夠了。
只是沒能參加最後一場比試,心裡頭多少還是會失望的。
江州七絕門方陣,兵家家主哈哈笑道:「妥了,沒了秋梅這個勁敵,咱們趙淄便沒有威脅了,哈哈哈,這麼多年過去,我已經忘記咱們上一次奪冠是在多久以前了。」
其他幾位家主臉上都是露出了笑容,很是開心。
趙淄奪魁,也意味著朝廷的資源會向他們傾斜,獲利的是整個江州七絕門,他們豈有不開心的道理?
最歡喜的當數魚宜年了,趙淄是他的徒弟,徒弟奪冠,他這個當老師的臉上自然也有光。
不過他心中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這場七絕門大比背後有人操縱,趙淄想要順利拿下最後一場比試恐怕沒那麼容易。
他思忖半晌,提醒道:「徒兒,待會上場盡力就好,不必拼命,擂台局勢瞬息萬變,兇險難測,你還有大好前途,萬萬不能折在了這裡。」
「老師放心,學生明白。」李觀海點頭。
羽州七絕門方陣,錢隆對沈玉宇試了一個眼色,兩人一同離去。
沈玉宇心中還在對被扇了一巴掌的事情耿耿於懷,一路上黑著臉,什麼都沒說。
走著走著,忽然察覺周圍氣息一變,抬頭才發現走進了一座小型陣法內。
周圍空間開始蕩漾,原有的建築消失不見,感覺就像一腳踏入了另外一片空間。
面前憑空出現的一個黑袍人讓兩人立馬低下頭去。
「父親。」
「樓主大人。」
兩人心裡都很忐忑。
錢隆除了忐忑之外,還有難以掩飾的恐懼。
剛才一時氣憤之下沒能控制住,出手扇了沈玉宇一耳光,氣是順了,但事後冷靜下來不免驚出一身冷汗。
雖說樓主也時常打罵他這個不爭氣的兒子,但人家畢竟是他的兒子啊,老子教訓兒子天經地義,自己一個外人動手教訓算是怎麼回事?
所以此刻他很緊張,非常緊張,暗暗後悔當時沒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緒。
然而青衣樓主卻並沒有提及此事,他只是淡淡道:「那趙淄修為不凡,憑你的修為必然不是他的對手,事到如今只好冒險傳功給你,但過程並不好受,你要有心理準備。」
沈玉宇眼睛一亮,臉上卻露出了畏縮之色,小聲問:「父親,會不會很疼啊?」
這副模樣頓時又讓一旁的錢隆心生鄙夷,很是不屑。
青衣樓主寒聲道:「很痛苦,你會體驗到經脈被強行撐大的感覺,過程中你不能運功抵抗,否則經脈就斷了。」
聽他這麼說,沈玉宇頓時就不想幹了,因為怕疼。
但他還是沒勇氣拒絕自己的父親,於是硬著頭皮道:「好,孩兒願意一試。」
「盤腿而坐,放開心神。」青衣樓主吩咐。
沈玉宇照做,因為緊張,呼吸都變得急促了起來。
錢隆退到一旁護法。
青衣樓主右手抬起,手指快速變幻手印,最後單掌拍在了沈玉宇的頭頂。
霎那間,一股驚濤怒浪般的力量灌輸進他的體內,如高壓水槍似的穿過他奇經八脈,匯入丹田,很是蠻橫。
沈玉宇細小的經脈瞬間被撐大,眼睛陡然暴凸,好似要擠出眼眶一般。
他面露猙獰痛苦之色,發出令人不寒而慄的悽厲慘嚎,想要起身逃離,卻被死死鎮在原地,身子不停扭動,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掙脫。
這感覺就像是喝了一口岩漿進肚子裡,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削皮挫骨也不過如此了。
沈玉宇的身體開始痙攣,暴凸的眼球布滿血絲,口水從嘴角淌下,額頭上密布汗珠,身上的衣裳都濕透了,看上去像一個癲癇發作的病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