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木神器舳艫千里

  窗外雷聲殷殷,天色陰曀。Google搜索

  金暮黎聽完之後,挑挑眉:「不是說不管他的事?」

  夜夢天面部隱含一絲彆扭:「是不管,此行只是為了保護我爹。」

  「哦,」金暮黎頷首,「那去吧。」

  她如此痛快,夜夢天卻不樂意了:「你不挽留挽留?」

  好歹要走一個月呢,竟然一點依依不捨的離情別緒都沒有。

  氣死了。

  金暮黎一副看神經病的表情:「你去保護你爹,我怎麼挽留?」

  「那……那你也不該一點捨不得的樣子都沒有!」

  夜夢天很委屈,孩子般蠻不講理。

  金暮黎啼笑皆非。

  無語半天,見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生悶氣,只好上去摸著他的腦袋哄:「突然走這麼久,我肯定捨不得,可我要是說出來,你去還是不去?我怎捨得為難我夫君?」

  夜夢天抬起微紅眼眶:「真的只是怕我為難?」

  「當然,」金暮黎彎腰捧住他的臉,在他唇上輕啄一口,專注對視,「夫君走了,我這白日身邊少個人,夜裡身邊空蕩蕩,定會想得慌。可與咱爹性命相比,短暫分離便不算什麼,只要你們能平安回來,我受點兒相思之苦也值得。」

  這番肉麻情話說完後,金暮黎自己先起一身雞皮疙瘩。

  但聽在夜夢天耳里,卻甜得冒泡,吃了蜜似的,立即舒眉展眼,抱著她親:「為夫也會很想你,為夫會儘快趕回來,不讓娘子著急。」

  「乖,」金暮黎側臀一歪,坐到他腿上,一邊摟住他脖子親親蹭蹭,一邊哼唧,「走之前把夫君徹底餵飽,免得路上寂寞,被人拐走。」

  夜夢天:「……」

  他想喊救命。

  屋外雷陣雨,屋內耍流氓。

  夜夢天慘兮兮的想,天亮出發之時,自己會不會爬不上馬?

  未料,到了夜半,金暮黎竟放過他,准他閉眼睡覺,好好休息。

  夜夢天如蒙大赦,趕緊入眠。

  眼皮耷拉下來的那一瞬間,他腦中閃過的是,不知自己二十年後還有沒有命在,能不能活到崽崽兒結婚生子那一天。

  翌日,晨風習習,朝暾初陽。

  山莊大門前,送別之人沒有一個愁面傷感,淚眼汍瀾。

  金暮黎從儲物袋裡摸出一串模型般首尾相銜接的木雕船:「這個叫舳艫千里,看著特別小,但只要放到水面,再念上一段咒語,就會變成首尾相連的大船。」

  見識頗廣的夜循謙夫妻倆看著那串粗細只有掌心之握的小小木船,一時有些驚呆。

  金暮黎當他們不存在,只將舳艫千里塞到夜夢天手裡:「此物只可你用,且必須背著人,除了爹爹,不能被任何人瞧見,記住了?」

  夜夢天點點頭。

  這東西他見過,是青羽為暮黎辦滿月酒那天,各路神仙送的。

  那日,易錦不顧累得臭死,愣是把所有禮物都拆了個遍。

  暮黎當時就說了,想要什麼,他倆自己拿,只要讓青羽登記一下即可。

  庫房裡的寶物神器雖然數不勝數,但來處和去處卻要記清楚。

  夜夢天遲疑道:「可這……我好像用不上?」

  他若是個水軍將領,此物絕對是價值連城的寶貝。

  偏偏不是。

  「用不上也可以備著,反正放袋子裡又不占多大地方,」金暮黎拿手指戳戳小船之間連接處,「這裡是活的,可以拆成單船,若你們想走水路,一時又找不到船隻,便可趁夜用一用,既方便快捷,又穩如磐石,再大的風浪,都不會翻船落江,萬分安全。」

  夜夢天點點頭,收進儲物袋。

  金暮黎將寫好的兩段收發咒語遞給他看。

  夜夢天認真默記幾遍,待確認無誤,才還給她。

  金暮黎指尖輕捻,小紙片便成齏粉。

  夜夢天抬手輕撫她的臉,聲音無比溫柔:「等我回來。」

  金暮黎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夜夢天聽得兩腿發軟,轉身就上馬:「娘,我們走了。」

  酈新桐握著孫兒小肉手沖他們亂搖:「走吧走吧,一路平安,沒事就早點滾回來,否則我們老小哭給你看,訛死你們爺兒倆!」

  金暮黎輕笑。

  夜夢天看著肉嘟嘟的嬰兒,滿眼不舍:「寶寶,看好你娘,別讓她趁我不在,帶著你們偷偷跑掉。」

  金暮黎:「……」

  居然被這傢伙說中,是長透視眼了,還是練了窺心鏡法。

  酈新桐攆雞似的單手連擺:「胡說八道什麼玩意兒,趕緊滾蛋!」

  父子倆被無情轟走。

  婆媳倆高高興興回屋。

  過了一會兒,兩人又一起出來。

  酈新桐親眼看兒媳婦掏出一堆從冥尊神居帶來的極品青玉,將護住整個山莊的大陣重新加固,變得青光暗耀,更加牢不可破。

  然後金暮黎將三個小奶娃往地上一放:「玩兒去吧。」

  酈新桐也不阻止,任由他們仰著小腦袋好奇地東張西望,爬得小身子髒兮兮,只把有水的地方另行布陣,免得出現意外。

  神獸的崽崽,終歸和普通孩子不一樣。

  地面涼爽,三胞胎嫩藕般的小胳膊小腿兒越爬越快,蹭得雪白小胸脯越來越髒,簡直沒眼看。

  肉乎乎的小奶娃們爬出屋子,又在鋪著青石的院子裡到處亂爬。

  金暮黎靠坐在涼爽白藤椅上,翹腿笑看自己的崽兒。

  山莊裡只有兩名老僕,一個啞巴,一個半瞎,都是忠心家奴。

  兩人一個是被夜夢天的爺爺從雪地里刨出救活,卻啞了;

  一個是從邊境敵兵手裡搶下條賤命,卻瞎了一隻眼。

  他們陪著夜循謙一起長大,看他娶妻生子,又看護小少爺從嬰兒長成青年,對夜家感情極其深厚。

  酈新桐布好各處小陣法,便去廚房幫忙燉魚湯,卻被啞巴老僕比比劃劃請了出去。

  酈新桐笑道:「那就有勞啞叔了,一會兒再燒點熱水,給三個小泥巴蛋子洗洗澡。」

  啞仆連連點頭,慈祥而歡喜。

  金暮黎在婆婆的盡心伺候下,繼續過悠哉日子。

  到第七日夜裡,一隻灰鳥忽然飛到山莊青玉陣外,不斷低旋鳴叫。

  金暮黎敲響酈新桐的房門,提出要回冥界一趟。

  原因很簡單:走了兩個多月,冥尊和青羽哥哥都很想念小寶兒,特意派使者過來叫她回去。

  酈新桐哪能拒絕。

  心裡再不舍,也還是隨金暮黎步出山莊,看那灰鳥化成人形,恭恭敬敬請金暮黎回家。

  酈新桐眼圈一紅,可憐兮兮地將睡在懷裡的小奶獸遞出去。

  金暮黎將他往儲物袋裡一扔,給酈新桐一個淺淺擁抱,輕拍她的背道:「照顧好自己,我們很快就回來看你。」

  酈新桐撒嬌般哽咽道:「兒媳婦,你可要說到做到,別騙我。」

  「不會,」金暮黎笑道,「夜夢天那個最值錢的人質還在你們手裡捏著呢,我敢不來嗎?」

  酈新桐噗哧一聲被她逗笑。

  婆媳倆告了別,金暮黎念咒畫圈,空中出現一個由灰色雲霧形成的圓洞。

  金暮黎飛進灰霧繚繞的洞口,圓洞在她身後迅速合攏,並在關閉剎那,倏然消失。

  酈新桐愣愣站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回到冥界,金暮黎帶三個寶寶拜見冥尊。在冥尊神殿嬉笑玩耍一番後,將他們直接擱在青羽殿裡。

  除了餵奶,其他事概不過問。

  青羽接替了夜夢天的活計。

  一邊打理由他負責的各項事宜,一邊親自給小寶兒穿衣洗澡,梳發擼毛,逗寶寶們笑。

  金暮黎則去兌現承諾。

  對易錦的承諾。

  大概每日呼吸的都是充沛靈氣,食物和用水也都來自神居,易錦的個子竟又躥高不少,有一米八六了。

  兩個多月未見,得知金暮黎回來,易錦真是高興壞了。

  尤其是親聽後面二十多天的時間,金暮黎都只陪他一人時,他更是激動得滿臉漲紅氣息不穩,心臟也嗵嗵狂跳,快要飛起來。

  金暮黎笑望那被靈氣神泉養得眉目更加清秀、腰肢卻更加勁瘦的修長青年,心裡剛剛暗數到三秒,便被猛力拉進大殿,撞上殿門。

  之後,兩人一起做飯吃飯,飯後一起散步。

  剩下的時間,除了給寶寶餵奶,兩人基本都待在殿裡不出來,或溫聲細語,或神聊海侃,有時還打打紙牌,輸了畫王八。

  逍遙日子過了二十三天。

  二十三天後,金暮黎依然容光煥發,易錦卻瘦了一大圈。

  金暮黎笑戳他的鼻樑:「最近修煉得怎麼樣?可有進步?」

  易錦不睜眼:「藍靈高階了。」

  「表現不錯,」金暮黎捏捏他的鼻尖,「等你突破到紫靈士,姐姐帶你回人界玩玩。」

  易錦陡然睜開眼:「真的?」

  「姐姐何時騙過你。」

  「沒有沒有,姐姐從未騙過錦兒,」易錦一把抱住她,「錦兒最愛姐姐!」

  換來換去,還是姐姐叫得最順口。

  而且這個稱呼,只他有。

  獨一無二的感覺,超美。

  金暮黎五指梳其發:「明日繼續修煉,我去人界接夢天回來。」

  易錦沉默片刻,嫉妒之心竟比從前弱了許多。

  動了動乏力腰腿,他隱隱有些明白,夜夢天為何不再吃他的醋。

  「你去吧,」易錦大度道,「把他接回來,青羽哥哥也能輕鬆些。」

  金暮黎詫異的看他一眼。

  易錦很乖巧地笑了笑:「我想持續修煉,讓自己儘快變強。無法幫忙照看寶寶,姐姐別怪錦兒可好?」

  「不會,姐姐怎會怪你,」金暮黎看著他,眼中微鉤邪笑,「誰的兒子,誰是主力,旁人都是協助。」

  易錦隔著衣衫摸摸她的雪白肚皮,沒說話,卻笑咧了嘴。

  次日夜,金暮黎回到婆婆家。

  不料,夜循謙父子竟還未歸。

  酈新桐拿出兩封信箋遞給她:「陵福道因連日暴雨,江壩決堤,淹塌無數民屋,泥流石塊也順山而下,掩埋不少百姓。」

  金暮黎微微皺眉,打開信件。

  「朝廷一邊劃撥賑災款,一邊令最近的錢江道、蘇綈道打開糧倉,先行救援,」酈新桐繼續道,「誰知,兩道布政使竟遍尋藉口,百般拖延。」

  金暮黎快速瀏覽。

  兩封信,一封說的是斑陸城及現任城主周志通被朝廷立為全國典範。

  同時,派遣大批官員丈量、核實全國田土,且必須詳細記載沃瘠、沙鹵等的區別。

  田畝面積方圓的新記載,須按要求編列字號,寫上田主姓名,製成統一格式文冊。

  和大規模土地丈量並列實施的,還有全國人口大普查。

  顯然,這是為窮人著想的好事。

  也不知是誰出的主意,所派官員竟都由正道直行、竭忠盡智的周志通舉薦。

  金暮黎彎了彎唇角。

  那位剛直不屈的先皇老臣,還是她合法冒充寧國公主時請到斑陸城的。

  如今他的能力和才華被朝廷承認,她也感到由衷的喜悅。

  另外,夜夢天還說發現一件密事,待回來再與她們面述。

  金暮黎疑惑地看向酈新桐。

  酈新桐搖搖頭。

  金暮黎不再問。

  第二封信說的便是陵福道水災,字跡有些潦草,顯示寫信人很急。

  金暮黎邊看邊道:「若我沒記錯,蘇綈道、錢江道的都指揮使,是那虐童變態男的表哥,石勒芒?」

  「就是他,」酈新桐走到方桌旁,倒出兩杯茶,「不過,開倉賑災乃民政,不歸他管。」

  金暮黎眯了眯眼。

  都指揮使司乃軍區最高軍事機構,都指揮使則是該機構最高長官。

  雖說軍政與民政、司法截然分開,三大衙門,獨立治權,但同道為官,私下怎麼可能毫無牽扯。

  畢竟貪贓枉法、植黨營私的大有人在。枵腹從公如周志通者,則少之又少。

  何況只掌民政財政的布政使,算是朝廷派駐到地方的使臣。

  朝廷讓你放糧你不放,是何居心?

  酈新桐將其中一杯茶遞給金暮黎,嘆道:「就算戶部撥出賑災款,經過層層盤剝與剋扣,到了災民手中,也只剩十之一二。即便因此而淹死、餓死、病死更多人,誰又能證明他們不是死在洪水之初呢。」

  金暮黎接過茶,卻未喝,只盯著信上的字:「所以他們就自己買糧,直接送到災民面前?」

  酈新桐輕嘆:「雖說杯水車薪,也非長久之計,且容易得罪人,招來殺身之禍,可……他父子怎能做到眼睜睜看著已經無家可歸的萬千百姓,再活活病死餓死?」

  金暮黎咬牙:「你也說了,那是萬千!」

  「救一個是一個,」酈新桐的目光望進她眼裡,「夢天乃高階紫靈士,我不信有人動得了他!」

  那夜循謙呢?你夫君呢?

  金暮黎正要質問,酈新桐卻先她一步道:「循謙深諳陣法,他一定能保護自己!」

  金暮黎深深凝視面前這個容貌姝麗的女人。

  酈新桐神情堅定。

  金暮黎微微別開臉:「人各有命,洪災亦是劫數。」

  酈新桐毫不動搖:「那他們就是壽命未到之人的救星,是劫數中應該出現的貴人。」

  金暮黎嘆口氣:「非要讓你看到生死簿你才……」

  話未說完,她又擺擺手,「算了算了,災民成千上萬,我也沒那時間精力幫你一個個查。你們想救,就救吧,我送你過去便是。」

  「多謝兒媳婦,」酈新桐握住她拿信箋的手,「暮黎啊,我覺得吧,男人有慈悲心,是好事,否則,他如何對別人,將來也就有可能如何對我們。畢竟,心太硬、太狠的男人,很難只對某一個人軟。尤其到了涉及生死或重大利益的時候,狠硬慣了的自私男人,有很大可能會對身邊至親痛下殺手。你說呢?」

  金暮黎靜靜凝視她片刻,笑了起來:「很有道理,不過……」

  她故意頓了頓,「他們是以四王爺的名義出資出力、救助災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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