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聲炮響。
剛衝到沐王府城牆下的明軍就被轟倒一大片,死傷慘重。
這些明軍雖都是方郭安麾下精銳,卻也怕死。
眼見城牆上的「虎蹲炮」打發如此之快,威力如此之大,剩餘的人立馬潰退下來。
方郭安看到這一幕,臉色鐵青。
陳邦傅則在一旁道:「這很像是崋軍的虎蹲炮啊,難不成朱由榔跟崋軍有聯繫?」
方郭安搖頭,「應該不是朱由榔,他沒這個膽魄。如今來看,要麼是方震儒,要麼是吳兆元那老頭子。」
「不是楊畏知?」
「若是楊畏知,眼下擋著我們的就不會是京營了,而會是楚雄精兵。」
陳邦傅聽了神色一動,道:「楊畏知如果沒參與,那麼他進去多半也會被控制。如此,我們不妨去聯絡楊畏知的部下一起來攻城?」
沐王府,正式名字應該叫做黔國公府。
因為最初有鎮守雲南之用,所以府邸建造得猶如內城。
城門樓、箭樓、馬道、瓮城等設施都不缺。
城牆更是高達三丈。
方郭安雖然緊急調來了一萬多兵馬,在缺少攻城器械的情況下,想要強攻進去,卻也不容易。
若是能拉來楊畏知的兵馬當炮灰,自是最好不過。
因此,聽了陳邦傅的話,方郭安也是眼睛一亮,點頭道,「行,此事你速速去辦。」
陳邦傅點頭離開,心中暗喜。
他覺得,說不定能趁此機會奪了楊畏知的兵馬。
楊畏知部雖只有一萬多人,並不比他兵馬數目多多少。
但那三千楚雄精兵卻特別能打,尤其是在雲南的山林、叢林之中。
他若能收了楊畏知的兵馬,再收了牟文綬的兵馬,方郭安兵馬再折損部份。
那麼將來,他的實力或許便不比方郭安弱多少了。
到時便不用像如今這樣伏低做小。
待截了朱由榔去緬甸,他多半也能封個王···
方郭安並不知道陳邦傅起了於他爭一哥位置的心思。
陳邦傅走後,他見士氣不高,沒多少人肯賣命,便道:「傳本王命令,此番攻打沐王府,第一個登上城牆的賞白銀三千兩,官升兩級!」
「若能攻入府內,擒殺叛臣賊子,救出陛下,所有人賞銀十兩!有功者三倍獎賞!」
命令傳達下去,這些明軍終於有了些士氣。
扛著一架架長梯,吶喊著沖向沐王府城牆。
誰知,不待這些明軍衝過護城河,城牆上便有很多大嗓門的京營明軍一起大喊。
「陛下有旨!朕決心降崋!已與崋軍聯絡!」
「崋軍主力很快就會趕到昆明,接收城池!」
「凡我大明忠貞之士,萬莫被權奸蠱惑,侵犯宮城。」
「當聽從皇命,各歸大營,靜待崋軍到來!」
這番話連喊三遍後,城下很多明軍將士便都聽清楚了。
這些人雖是方郭安部下。
但方郭安卻是以救駕的名義調他們過來的。
此時聽了城頭上的大喊,很多士卒不由面面相覷。
甚至停下腳步,彼此議論起來。
「皇上降崋了?真的假的?」
「我倒希望是真的,那樣咱們就不用跟崋軍打仗了。」
「沒錯,崋軍太可怕,根本打不過。」
「聽說將軍想帶著皇上和俺們去南邊的緬甸呢,俺可不想去。死在那邊,可就真成孤魂野鬼了。」
「咱們現在該怎麼辦?回營?」
「···」
方郭安眼見攻城部隊竟因守軍的一番喊話停了下來,不禁氣得直跳腳。
「停下來做什麼?!」
「告訴前面的兒郎,陛下已經被叛臣控制住了,什麼降崋?那是叛臣矯詔!」
「讓給親兵營上去督戰!」
「若再有裹足不前者,一律按軍法處置!」
方郭安到底是崇禎時期做到大總兵的武將,還是有些能力的。
一頓命令。
終於是讓麾下將士越過沐王府的護城河,開始攻城。
不過,方郭安麾下將士雖然按他所想的攻城了,之前提振的士氣卻消失無蹤。
除了少數實心眼和方郭安的死忠在玩命,大部分人都在摸魚。
因此這場攻城戰烈度相當小,僅憑弘光小朝廷的京營士卒就應付得了。
來這邊支援的兩隊勝捷衛都不用出全力,只是時不時的開槍打死方郭安麾下軍官,便讓對方士氣持續下跌。
方郭安眼見普通部隊不頂用,便準備派精銳上,甚至是要派一部分親兵。
就在這時。
一騎快馬從無人的街道飛奔而來。
「報!」
來騎滾落下馬,喘著氣道,「王爺,城外突然冒出數千崋軍,突襲攻占了南城門!」
「什麼?!」
方郭安大怒。
「劉守珍幹什麼吃的?本王早就下令加強戒備,如何還能讓崋軍突襲占了城門?」
信使道,「他們有一隊精銳偽裝成了外出執行任務的京營士卒,軍令文書俱全,劉參將一時不查,才著了道。」
聽此。
方郭安徹底確定,方震儒定是早就私通崋軍,計劃好了要在今日奪取昆明。
按理來講,眼下形勢已經敗壞之極。
但他和陳邦傳麾下到底還有四五萬兵馬,若是就這麼棄了昆明和朱由榔,真是萬分不甘。
『就算要撤出昆明,也要把朱由榔帶走,把方震儒、吳兆元這兩個狗東西給殺了!』
方郭安心中發狠地想。
誰知下一息,就聽見城東傳來一陣炮響和爆炸聲。
他頓時神色猛變。
因為聲音大概是從他府邸處傳來的。
果然。
很快又有一騎飛奔而來。
馬背上的信使灰頭土臉,十分狼狽。
還沒下馬,信使便焦急地道:「王爺,有一伙人突襲王府!帶了虎蹲炮和手榴彈,極可能是崋軍!」
「我等不敵,世子只能帶著夫人等從側門逃出去躲避。」
「還請王爺速速派兵支援,不然王府怕是要被這夥人占了去!」
方郭安聽完,臉色鐵青,怒道:「又是崋軍!」
隨即問道,「他們有多少人?」
王府來的信使羞愧道:「大約只有四五百。」
方郭安不可置信地瞪眼,「四五百人就把你們打崩了?!」
既然當了軍閥,又身處亂世,方郭安對府邸的安全自然很重視。
平日裡便有三千多兵馬護衛,其中更是有一千親兵。
當然,因為今日宮中出了事,他後面調走了八百親兵。
即便如此,越州王府的護衛力量也不弱。
竟然被四五百崋軍突襲,將要攻破,這讓方郭安如何能接受?
按理講,他兒子既然帶著家眷已經撤了出去,府邸就算被占也沒什麼。
問題是,府邸中有他通過各種手段掠奪的金銀珠寶,價值在百萬兩以上。
若府邸真被崋軍占了,他這些錢可就沒了!
方郭安咬著牙,一番衡量,只能恨恨的看了眼沐王府,下達新的命令。
「傳本王令,收兵,救援越王府!」
「另外,從大營調遣一萬兵馬,到南城阻擊崋軍!」
「再派人去給陳邦傅傳令,準備撤出昆明!」
「···」
乾元三年,十月二十一日。
殘明弘光皇帝朱由榔降崋,引發內亂。
勝捷衛第三旅第二團趁機突襲,裡應外合,奪取昆明。
除方郭安、陳邦傅等人率領兩三萬部下撤出昆明,南下逃往緬甸,昆明大半明軍都選擇了投降。
就此,大崋名義上占領了原大明雲南布政使司。
此戰之後。
朱由榔、沐天波、楊畏知、牟文綬等弘光朝廷重要人員,被送往南京。
李定國、張遨則帶領崋軍,分兵往雲南各州府,征討不服。
···
時間進入十一月。
南京天氣也變得越加寒涼。
紫禁城。
天心殿。
劉升召開了依次軍機處擴大會議。
與會的除了幾位軍大臣外,還有禮部尚書錢謙益、民政部尚書張有譽、工部尚書何應瑞、財政部尚書錢運生、巡警部尚書羅懷玉。
會議開始前,劉升就讓侍衛們在殿內掛上了三幅大地圖。
一副是最新版的大崋疆域圖。
從這幅地圖上可以看到。
如今大崋擁有南直隸、北直隸、山西、陝西、四川、河南、山東、淮南、江西、湖北、湖南、貴州、浙江、福建、廣東、廣西、雲南。
共計十七個行省。
各省版圖基本與前明相似。
至於陝西及遼東、遼西等前明擁有大崋卻尚未收取的地方,則用灰色斜線覆蓋,以為標識。
殿內另外兩府地圖,卻是前明的廣西、雲南行政輿圖。
會議開始後。
劉升高坐在龍椅上,朗聲道:「根據云南傳來的最新戰報,目前我軍已經拿下昆明、楚雄、大理、蒙化、景東諸府,以及半個麗江府。」
「自方郭安、陳邦傳等前明軍閥倉惶逃往緬甸,目前阻礙我軍控制地方的主要是當地土司。」
「根據李定國、張遨兩部的反應,如今雲南土司大致可分為三類。」
「一類較為開化,得知朱由榔、沐天波皆歸降我大崋後,便也紛紛主動來投。」
「第二類則以沙定洲、吾必奎等叛亂土司為主,盤踞各地,依仗地利據守,企圖趁機割據。」
「第三類則屬於中立派,既不願降我大崋,也很少與我軍作戰,應是在觀望。」
說到這裡,劉升頓了頓,才道:「眾卿便議一議,針對雲南目前的局勢,我大崋該施以何策?」
眾臣聽了,低聲交流起來。
因為人並不多,天心殿又自帶一定擴音效果,所以劉升基本能聽見這些大臣的言語。
「若想儘快平定整個雲南,最好還是延續前明政策,授予土司官職、爵位。」
「對那些主動歸降我大崋的土司,可以予以獎賞。」
「對於那些敢對我大崋動刀兵的土司,則需滅掉幾個,殺雞儆猴!」
「沙定洲、吾必奎必須討滅,此輩野心勃勃,又勾結緬甸,決不可留!」
「我覺得,朝廷還可以利用這次機會,削弱一些強大土司的勢力,好方便日後地方官府治理。」
「···」
大約過了一刻鐘。
眾臣的議論聲才停了下來。
劉升道:「眾卿方才所言,朕大抵都聽到了。眼下,便聽一聽朕的想法。」
「朕以為,儘快平定雲南之戰亂固然重要,但也不可錯過這個改土歸流的良機。」
「所以,在大致延續前明政策安撫投效土司之心的同時,我們要不吝用兵。」
「對那些敢對抗我大崋的土司要堅決消滅,藉此威懾那些搖擺不定、心懷鬼胎的土司!」
聽劉升說完。
民政部尚書張有譽忍不住道,「陛下,雲南、貴州皆是土司眾多之省份,雲南也同樣歷經戰亂,民生凋敝。」
「如此,為何不仿照治理貴州之策,先穩住土司,休養生息?」
劉升道:「雲南、貴州還是有很大不同的。首要一點,貴州在內,而雲南卻在邊境,毗鄰緬甸。」
「貴州土司即便有實力、有野心,也最多是叛亂自立。」
「事實上,只要朝廷大軍威懾在,別把土司們逼急了,他們便不會叛亂。」
「日後即便朝廷改變政策,一點點的改土歸流,他們也只能做那溫水之中的青蛙。」
「而雲南土司若有野心與實力,便會如沙定洲、吾必奎一般,勾結緬甸。」
「彼輩一旦叛亂,很可能引大軍犯邊,進而引發兩國戰事。」
「另外,如今我大崋軍事強盛,能鎮住彼輩。但萬一將來朝廷如前明般衰弱,彼輩便可能勾結外國,分裂國土。」
「所以,對雲南之土司,我們就該趁著大軍在雲南,狠狠消滅一批土司,加速推進改土歸流。」
「再加強朝廷對邊疆控制的同時,也狠狠震懾土司,務必使彼輩百年不敢有叛亂之心!」
聽了劉升這番話,李長文、李邦華等重臣都不禁微微點頭。
都覺得劉升說得對。
雲南屬於邊省,政策肯定不能完全向貴州看齊。
事實上,關於劉升所說的事,前明便是很好的例子。
前明失去安南的事且先不說,但是在緬甸這邊,明初武功強盛時,邊界可是比眼下往南好幾百里地呢。
待後來明朝軍事衰弱,這地地方便因土司與緬甸的野心,盡數失去了。
土司本就是朝廷的羈縻政策,對地方控制力很薄弱。
唯有改土歸流,才能加強控制,穩固對邊疆的統治。
這時。
劉升又道,「諸位可以看看這幅前明的雲南行政輿圖,州府眾多,幾乎不可勝數。」
「為何?還不是因為土司眾多?」
「朕也有過了解,這裡的很多土司在明初便開始接受漢文化,如今已有不少可以融入漢家。」
「也即是說,經過前明兩百多年的治理與影響,雲南很多地方改土歸流的條件已經成熟。」
「前明雖然也一直在推進改土歸流,但為了不引起叛亂,進度比較慢。」
「如今雲南既已有戰亂,我大崋不趁機加速推進改土歸流,難道還要等到日後太平了,再冒著引起戰亂的風險去做?」
「另外,縱然推進改土歸流,不利於雲南儘快太平,但戰事也不會太大。」
「留部分常備軍在雲南進行此事,恰好可以用小規模戰事來練兵。」
「如此,將來一旦與緬甸發生大戰,我大崋不至於沒有適於當地作戰的精兵。」
聽到這裡,對劉升所說表示贊同的大臣便更多了。
既然在治理、軍事方面都能獲得好處,那這件事便值得去做。
接下來。
軍紀出擴大會議便能就「趁著平定雲南加快推進改土歸流」之事,做了更詳細的討論。
最後,初步決定,雲南小規模戰事時間儘量控制在兩三年內。
等到戰事徹底平息,前明劃分的土司州府至少要減少一半!
這件事議完。
劉升讓宦官來給大臣們上了茶,休息一刻鐘,也是給一些老臣如廁的機會。
會議重新開始後,劉升便示意眾臣看向前明的廣西行政輿圖。(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