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熟人和熟人

  「那確實挺好說話的嘛。」無名說。

  帕奇涅斐麗等人也放下心來。

  瑟洛修笑呵呵地說：

  「強者們嘛，總是沒那麼看重規矩。你跟葛孚雷說就行了，我就帶個路，大家還是以和為貴。」

  路上，蒙葛特悄摸跟無名說：

  「找個機會跑吧。」

  「跑？為什麼要跑？」無名狐疑，但看蒙葛特挺緊張，也跟著壓低了聲音。

  「沒聽到瑟洛修說什麼嗎？」蒙葛特說。

  「聽到了，聽起來你父親人還怪好的嘞。」無名說，「是個真性情的豪傑。」

  「交界地現在的角斗場，就是父親開的。」蒙葛特說，「他喜歡戰鬥，血腥和狂熱，真打起來，很容易出人命。」

  「放心，我特別能活。」無名說，「出人命也沒事。」

  蒙葛特是不知道無名怎麼個能活法：

  「別不拿自己性命當回事了，我知道你很厲害，但這樣才危險，父親打起來會過於興奮，他會不顧一切的。」

  「我們在火山也感受到了一點戰王的力量，確實很強，但這是沒辦法的事。他可以不顧一切，我卻不行。」無名說，「現在跑了，我辛辛苦苦建立的商隊就完了。」

  蒙葛特說：「可你必須要跑，父親是母親的斧頭，是維護律法的尖刀。你的各種主張和作為，都是在挑釁黃金律法，父親是不會放過你的。」

  說這話時，蒙葛特挺胸抬頭，聲音都不再遮掩，洪亮清晰，似乎頗為驕傲。

  「你還記得你是勸我逃跑嗎？」無名說。

  他看向蒙葛特，問道：

  「你不是和葛瑞克去王城給我們說情去了嗎，怎麼聽獅子宰相的意思，你關起來了？我看我們商隊沒事，還以為早和解了。」

  蒙葛特低垂頭顱：

  「我是去王城尋找父親，但我們失敗了。父親……就是聽了我的話，聽說了火山巨蛇，才想起去火山一趟。他急匆匆就去了，你商隊的事他就沒搭理，不知道為啥，可能是覺得你們太渺小了不重要吧。」

  「那你怎麼被關起來了？」無名問。

  「也不算關，瑟洛修說我們一個惡兆一個接肢，在王城晃蕩影響不好，就給我們軟禁在宮殿裡了。不過那地方我熟，也沒給我上魔力枷鎖，就一直在藉助我留在城裡的探子探查消息。聽說你這邊出事，就乾脆跑出來了。」蒙葛特解釋，「葛瑞克還在裡面待著呢，看他待得挺舒服，都不願意走了。」

  「樂不思蜀啊。」涅斐麗說，「這傢伙都忘了史東城了吧。」

  「嚴格來說，王城才是他的老家。」蒙葛特糾正涅斐麗，「在史東城才算樂不思——」

  「蘭斯桑克斯呢？」無名問。

  「她就是我『留在城裡的探子』。」蒙葛特說，「宰相甚至沒有關住她，允許她自由活動。她是王城古龍信仰的祭司，明面地位可比我們高多——」

  蒙葛特突然止住了話頭，側耳傾聽：

  「好像有人靠近……」

  「是有人，四面八方都有。」帕奇說，「這是獅子為了防止我們逃走設下的套？」

  「沒機會嗎……」蒙葛特不甘，「沒理由啊，為什麼要藏起來，考驗我們不成。」

  還沒等蒙葛特猜完，四面八方突然衝出許多蒙面人，堵住了前往，包圍四面，手持利刃，齊齊朝無名這一行人衝刺。

  「這是在……搶大盧恩的碎片？」蒙葛特回過神來。

  那一籃子碎片大部分都還在無名手裡捧著呢，依然會有人鋌而走險。

  但出乎蒙葛特意料，更多的人，矛頭對準的是瑟洛修。

  先解決無關人士，再搶奪大盧恩？可以蒙葛特的眼光，這些人的陣型有點太鬆散了，幾乎所有的力量都是去攻擊瑟洛修的，堵在他們四周的人，似乎只是防止瑟洛修跑向另一邊。

  還有刺客怒叱道：

  「瑟洛修，你的死期到了！」

  蒙葛特突然明白過來，瑟洛修現在只有一個人。

  對有些人來說，黃金王朝的當朝宰相，恐怕比殘缺的大盧恩碎片更重要。他為相這麼多年，也肯定影響了無數人的生活。如今有人來殺他，或許是為了私仇，或者是有什麼更深的考量，總之要趁宰相沒有防衛時斬掉這顆獅子頭。

  但無論對方目的如何，這對商隊來說是個好機會。

  「從薄弱的地方撕出去。」蒙葛特說。

  只要他們趁瑟洛修被圍攻之機，反方向衝破這包圍圈，就有機會逃走了。

  無名也沒等蒙葛特說，自己率先衝出，打向後方的刺客。

  來者不強，無名撕起一個砸倒一片，重力魔法將刺客匯聚一團，將他們的胳膊都纏在一起，背對背捆起來。

  「你在幹什麼？」蒙葛特說，「快點跑吧。」

  「跑什麼，我們要去覲見葛孚雷王。」無名把刺客捆好，拍拍一個刺客的腦袋，「這就當成是見面禮了。再說我們救了宰相，不就有恩於宰相了，說不定葛孚雷王就會——」

  蒙葛特不等無名說完，一手扛一個無名一手扛一個帕奇，準備先把幾個當事人扔出去。自己就算被帶回去，也不會被重罰。

  還未發力丟出，兩道鋒利氣刃從蒙葛特身後兩旁劃出，犁出兩道深深的溝壑，形成一個扇形。

  再看瑟洛修，環繞他四周的刺客皆成為碎肉，瑟洛修的肉墊又輕輕搭在地上，利爪上的寒光一閃而逝，便藏在肉墊中。以那隻手掌為中心，五道溝壑向四周延伸，撕碎沿途刺客，只有身後無名等人的位置讓過。

  「見面禮？」瑟洛修回頭，看到被夾在蒙葛特肩膀的無名和八條腿亂動的帕奇，笑了，「那倒是要謝謝你們了，有了活口，我們審訊確實要更方便一些了。」

  蒙葛特看刺客全滅，只好無奈放下人。

  無名活蹦亂跳看著那些被切碎的刺客：

  「厲害啊宰相，一個文員還有這種本事。」

  蒙葛特說：「黃金一族的象徵——『宰相野獸』瑟洛修，他曾經的稱號是，『獸王』瑟洛修。」

  聽到蒙葛特的介紹，瑟洛修笑笑：

  「老了，早打不動了，哪有你厲害。好了，繼續上路吧。」

  無名跟瑟洛修並肩而行，好奇問起來：

  「還有獸王這種職業，不過既然是王，怎麼當起宰相來了？」

  瑟洛修回答：「這不稀奇，自古以來，野獸會受到英雄、受到王吸引，群聚到擁有王格的英雄身邊。」

  瑟洛修昂起獅子頭，有些惆悵：

  「曾經我也以為我是一位獸王，不會被任何所謂的英雄和王者吸引，我才是王者，才是讓野獸群聚在身邊的英雄。直到我遇到葛孚雷才明白，其實我——也是野獸的事實……」

  換作以前，蒙葛特大約會興奮地聽著父王曾經的事跡，但現在越聽，越仿佛幻視了無名帕奇等人被父親撕碎的場景。

  就這麼惴惴不安地，被帶回了王城。

  王城的恢宏，無名早遠遠眺望過，實際走近，更顯雄偉壯觀

  規模比史東城更為龐大，城牆的細節紋路又細膩精巧，不知蘊含了多少人力物力。

  走進王城，率先吸引無名注意力的不是各種黃金色澤的建築，而是一頭古龍。

  那是一頭過於龐大的古龍，體型比無名在火山見到的吞噬了艾琉諾拉的拉卡德還要大一點。

  古龍從王城的外城牆開始，橫貫半個王城，古龍巖石鱗片，一動不動，乍一看還以為是什麼奇觀雕塑。

  但無名感覺那不像雕塑，有些過於細膩，栩栩如生，帶著強烈的魄力。

  進入王城以後，無名感覺黃金樹腳明顯空氣要更加的香甜，這裡即使是呼吸，似乎都能汲取到一些黃金盧恩的力量。

  而在如此濃郁的空氣中，那頭古龍散發的魄力依然十分鎮懾人心。這已經超越了一般雕刻家可以做到的範圍。

  商隊和瑪雷瑪雷有聯繫，從他那裡了解到，即使是他的老師，那個享譽交界地的雕刻家，作品也就是教堂神像那個級別。無法做到這種級別的完成度。

  「那是古龍？」無名問瑟洛修。

  回答無名的卻是蒙葛特：

  「那是『大古龍』古蘭桑克斯，古龍戰爭的起點，也是王城的外牆，唯一一次被攻破。即使在破碎戰爭中，君王聯軍都沒有做到的功績，被一頭古龍以一己之力完成。」

  「厲害，古龍不管到哪裡都很厲害啊。」無名感慨。

  「但最後獲得勝利的是黃金王朝。」蒙葛特挺挺胸膛，語氣驕傲。

  一個纖細的身影竄出來，跳起來尻蒙葛特長滿硬角的惡兆頭。

  蘭斯桑克斯敲完蒙葛特的腦袋，兩手插腰，吹鼻子瞪眼：

  「什麼勝利，明明是平手。」

  「率先發動戰爭結果無功而返那不就是失敗了。」蒙葛特說。

  「主動言和的可是葛德溫，是你們先服軟的。」蘭斯桑克斯說。

  「那說明黃金之子善良大氣！」蒙葛特怒，「我哥才沒輸。」

  「我弟也沒輸。」蘭斯桑克斯也怒。

  「你連葛德溫的一絲一毫都不懂！」

  「就算是你也不允許侮辱我們古龍！」

  兩個人劍拔弩張，似乎一個不合就會掐起來滿地打滾。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瑟洛修立刻站到兩人中間，頗為無奈，「古龍戰爭的事情你們不用搞那麼清楚，大家現在是一夥的，這就夠了。和平，和平最重要。」

  「和氣生財和氣生財。」無名也過去幫忙。

  兩人好不容易被拉開，眼睛都還在不服輸地瞪對面。

  「好了好了，去見葛孚雷吧。」瑟洛修拉著眾人，從古龍身上走到粗壯的根蔓上，一路向上，走到王庭。

  「怎麼這路這麼難走。」無名看著身旁的無底深淵，「好歹是個王城，就不能來點萬國來朝的大氣嗎——我正路呢？」

  「正路早就被戰爭和時間破壞殆盡了。」瑟洛修說，「我們剛回來，還沒精力管這些。」

  無名一聽，立馬來勁了：

  「我們商隊就承包建築啊，不如我們來負責王城的重建工作如何？我們的履歷可是很好的，曾經承包史東薇爾戰後重建工作，效果喜人。修復史東薇爾與湖區連接的大橋，如今兩地已經開始恢復生氣，旅客和商人絡繹不絕……」

  無名開始報菜名一樣宣傳商隊過往的業務和項目，增加自己中標的機會。

  「呵呵，可以啊。」瑟洛修點頭。

  蒙葛特拉住無名，既然已經到了王城，逃脫無望，只能儘量讓無名多長點眼力勁兒。

  蒙葛特小聲說：「別想什麼工程了，能不能活過這一關都不一定呢。一會兒見到父親，我們態度好一些，擺出我們應該有的姿態，放尊重一點，說點好話，或許會放過我們。」

  「好說好說。」無名連連點頭。

  走過女王閨閣，登上長長的階梯，朝聖一般進入朝堂。

  王座至於正中，那魁梧滿是魄力的身軀大馬金刀坐在那裡，鎧甲的華麗絲毫沒有削弱葛孚雷王的壓迫力，只會將他襯托地更加神聖不可撼動。

  在無數人口中充斥溢美之詞與憧憬的那位戰場之王，其真面目終於展現在商隊面前。

  「這有點眼熟啊……」無名輕嘶一聲，有點不敢太冒犯地說出猜想。

  涅斐麗就沒那麼多顧忌了，瞪大了眼睛：

  「老露？！」

  涅斐麗意識到這樣說有點失禮，難以置信地試探問道：

  「——荷萊露王？」

  葛孚雷起身，看著無名和涅斐麗，哈哈一笑：「果然是你們啊，聽我兒子說的時候就猜到是你們了。交界地，也只有你這個商隊有這種魄力，鬧出這麼多事了。」

  「真是老露啊？」無名也驚訝了，「你是葛孚雷王？」

  「以前是有這麼個名頭。」葛孚雷微笑。

  「他是葛孚雷王？」涅斐麗才反應過來，「你不是蠻荒地的王者嗎……」

  涅斐麗捂著皮頭帶，感覺腦袋有點癢。

  瑟洛修解釋道：

  「當年葛孚雷王褪色，帶領褪色者一同離開交界地，在交界地外征戰，生存，死亡，這其中有再次打下威名的，有回歸故鄉稱王稱霸的。荷萊露王就是葛孚雷王，蠻荒地王者正是艾爾登之王。」

  看到葛孚雷就是荷萊露，無名原本還有些吊著的心一下放下了，拍拍老露腰甲：

  「我說怎麼感覺葛孚雷的雕塑眼熟，深藏不露啊老露。」

  葛孚雷大笑，把無名和涅斐麗拎起來，扛在自己肱二頭肌上：

  「好久不見，上次你請我喝糞金龜，這次換我請你了，這是我的地盤，別客氣！」

  瑟洛修早已準備好了桌案，擺出幾壺黃金樹專門釀造的好酒，給無名等人倒上。

  蒙葛特愣住了：「這是什麼情況？」

  「接他們來喝酒啊。」瑟洛修說。

  無名聽到瑟洛修的話，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瑟洛修全程似乎都挺平靜的，始終沒表現出什麼敵意。這私密的見面不正式，不是因為他們是嫌疑罪人，而是因為這本來就不是艾爾登王接見大逆不道的商隊，只是見見老朋友。

  這下無名所有的憂慮都消失了，開心地拿出自己帶的飲食，別的先不考慮，先跟葛孚雷王暢飲起來。

  無名涅斐麗都很高興，帕奇反應也很快，湊過去敬酒聊天。

  只有蒙葛特有些凌亂。突然發現應該是黃金律法捍衛者的父親跟商人勾肩搭背稱兄道弟，蒙葛特覺得自己對黃金律法的根本認知出現了一些裂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