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雪覺得自己真是愚蠢,竟然到現在才想起這件事。
祁承星說過,等到事情了結他回來時,會給溫玉雪一個答案。
可溫玉雪還是忍不住地要問張淳:「他回到姜州來,早出晚歸。我從不知他在做什麼,想來也是暗臣之責吧?」
張淳面對溫玉雪,卻唯有一聲苦笑:「說實話,我若說我當真不知他是否是暗臣,你可相信?」
張淳有些無奈:「他做事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嘴更是比誰都嚴。我來姜州之後,雖與他一起共事,卻實在看不出他的身份。不瞞你說,我也懷疑他是暗臣。可……二殿下與他關係匪淺,我以為二殿下應當不會將他放到暗臣的位置上。畢竟二殿下比誰都知道,暗臣是見不得光的。」
張淳的懷疑有理有據:「我粗粗估算了一下,若真如傳言那般皇上身邊有那麼多暗臣,最後真正走到朝堂上的也絕不超過三人。大部分暗臣下場,只怕還是與仕途無緣。我相信二殿下不會讓祁承星用自己的仕途來賭,所以若你問我,那麼我以為,祁承星並非是二殿下的暗臣。頂多,算是門客。更貼切的說,我覺得他們更像是好友。」
張淳從來待人真誠,溫玉雪也並不懷疑他說的話。
眼看月色都要西落了,此刻多想無益。
溫玉雪只微微頷首:「無論如何,多謝你今日為我解惑。無論他是什麼人,我都會跟在他的身邊。京中若有消息,還勞煩你儘快告知我。」
說罷,她便策馬而去。
留張淳站在原地,盯著她的背影嘆息一聲:「祁承星啊祁承星,你小子可真是好福氣!京都那麼多貴女你不擇選,偏偏挑中了這個溫玉雪。又偏偏,你的眼光總是沒錯。她比起京中那些貴女,實在強上太多!」
——
抓住柏明之後,張淳就能夠利用柏明「順藤摸瓜」。
不僅僅剷除在外頭蠱惑那些災民們的人,而且還揪出了一直以來藏在姜州府衙之中太子安排的那些人。
如今做這些也正是時候,因為太子殿下只能顧及到京中的事情,壓根抽不出時間來管自己在姜州的人手是不是被拔掉了。
南方鎮海軍已朝著姜州城而來,溫玉雪也沒有放下心來: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籌備糧食!
好在是溫玉雪憑藉著上一世的記憶早有籌謀,待大軍抵達姜州城的前一日,總算從西北和東南各個小國小部買的糧食,大部分都送到了姜州。
這也多虧了張淳將那些堵在城門口官道上的災民們早早驅散,讓他們分流到了旁邊的越州。
否則這麼多糧食,就算溫玉雪的商隊能護著,也只怕災民們總是要鬧上一場。
如今溫玉雪嚴陣以待,就等著鎮海軍的到來——
祁承星走之前,特意給溫玉雪叮囑過鎮海軍的事情。
溫玉雪也著人去調查,知曉鎮海軍的大將軍名叫「肖空楠」,他的這一生也算是極為傳奇。
他本是一介布衣出身,跟著從東邊蓬萊的武士學習功夫,卻實在是沒了活路,才想著去考那年的武狀元混口飯吃。
結果到了京都開試之後,他便一路過關斬將!
甚至三年前差點兒得了武狀元的武行之人,在他的手下都沒過得了十招。
當時世人都說,他乃是個練武奇才。
可他卻說,實在沒想到來考武狀元的人都這麼不堪一擊。
也因為這個言論,叫人說他狂妄自大。
他有狂妄自大的資本,就這麼一路打到了皇上的跟前兒。
皇上欽點他為武狀元,點他為御前將軍。
他卻自求去東邊帶兵。
他說他從小在海邊長大,見到了那些蓬萊的武士對海邊的漁民們是如何欺負。
他說他定要帶人去邊,就算不收了蓬萊,也絕不讓蓬萊人再犯我朝疆域!
這麼一去,就是十年之久。
如今他已年過三十,卻仍舊帶著五萬鎮海軍駐守東海。
他與將士們同悲同喜,常年的邊地濕寒他能守得住,旁人卻未必。
所以他始終都沒有娶妻,就這麼一人到了如今三十的年頭。
只怕此次帶著鎮海軍入京,也是十年來的頭一回!
溫玉雪聽聞,肖空楠性子桀驁,說話直白。
也有人說,他是武人粗鄙,不通詩書。
房間什麼傳聞都有,就差說他是三頭六臂之人。
溫玉雪的心裡自也好奇,想瞧瞧他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於是一早便起身,與張淳一起站在城門口迎候鎮海軍的到來。
鎮海軍腳程不慢,未到晌午溫玉雪就在城樓上見到了烏壓壓的鎧甲。
邊地甲冑多是深灰,加上軍旗也是深棕之色。
他們好似一片陰雲落了地,帶著壓迫性的氣勢朝著姜州城而來的時候,總讓人忍不住讚嘆一句:「可真是一支威武的軍隊。」
張淳和溫玉雪親自走下城門,自要迎接鎮海軍入城。
鎮海軍訓練有素,大軍停在了城門口百米的地方不再往前。
溫玉雪這也方才瞧見了為首穿著玄色鎧甲的肖空楠——
駐守東海多年,他身材魁梧,皮膚黝黑。
強壯的手臂之下,提著一桿紅槍。金色的槍桿在陽光的照耀之下燁燁生輝,總讓溫玉雪想到畫上門神的模樣大抵就該是肖空楠這般讓人信賴的樣子吧?
他策馬立於大軍前方,就給人無形的壓力,不知讓多少敵人未戰先怯,聞風喪膽。
不過見到張淳,他還是翻身下馬,也算做主了禮數:「張淳張大人,多年未見,你仍風采依舊。」
他並不像是傳聞中那般不通詩書禮貌,反而行事說話間十分有規矩。
渾厚的聲音,聽著就讓人心安。
張淳笑著上前:「有六年了。六年前我去東海辦事,咱們在船上飲酒到深夜的事情,仍舊曆歷在目。今日再見肖將軍,也是咱們同仇敵愾之時!客套話我就不再說了,大軍奔波勞累,我們在城中準備了許多糧食。讓大軍入城吧?」
肖空楠卻搖頭:「不必。大軍就駐紮在城外便是,我知道城中已經沒有容身之處。」
可溫玉雪發現,明明自己站在張淳的身邊,肖空楠卻看都沒有正眼看一下自己,只顧著對張淳說話:「只勞煩張大人,將糧食送來城外。我帶著士兵們吃完就走,不在姜州耽擱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