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
程鈺帶著新帝的命令回到江家。
他可沒騙人,時日雖短,但江照恢復的很快。
當初被送回神醫谷時,宋芙和江靖都猜他許是要昏迷三年五載的,可他只昏迷了幾個月便甦醒。
那還是江照無意識的情況下。
此次江照內心極為強烈的想要迅速恢復,因而恢復的速度也更快許多,不過幾日時間,已從只有手腳腦袋能動,恢復到能下地行走。
程鈺剛下馬,便瞧見站在大門邊的江照。
他許是已站了很久,面色發白,身體輕顫,江子豐江子平兩個小不點正陪在他身邊。
江靖同樣在側。
雖是凜冽冬日,但事關重大,所有人都想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程鈺翻身下馬,將馬匹遞給一邊的小廝,快步上前,「小叔,兄長。」
娶妻隨妻,他完完全全隨了宋芙的喊法,「陛下有命,此次兄長與我一道前往北境,共抗北榮。」
「另外,陛下已下旨,恢復外祖父鎮國大將軍之位,並追封為鎮國公,世襲罔替。」
「兄長便是新任鎮國公。」
江照神情難掩激動,一個硬漢,眼裡卻似有瀲灩水光。
他激動的不是這些功名利祿,而是終於還了江家清白。另外,便是他能再上前線!
「臣,領旨。」
江照顫抖著身子,緩緩面向皇城的方向下跪。
果不其然。
程鈺說完,便有內侍前來宣讀陛下旨意。
新帝雖未降罪於李寧海,但李寧海自請告老,如今在御前伺候的他收的弟子,小夏子。
夏公公宣讀完聖旨,親手扶了江照起身,笑眯眯道:「鎮國公快請起,陛下囑咐,國公爺身子不好,不必多禮。」
江照拱手,「多謝公公。」
江照領著兩個兒子送夏公公。
宋芙則是看向程鈺,表情很是複雜。
她自然知道,程鈺此次離京是為了對敵北榮,護衛大盛,此去危險重重。但是……
又要分開了。
宋芙沉默的回到屋內,沉默的開始為程鈺收拾行囊。
她剛從衣櫃裡取出程鈺的衣裳。
卻見程鈺亦取出了她的衣裳,宋芙立刻抬眸瞪他,眼神隱含委屈。
「夫人。」
程鈺瞧見她的眼神,只覺一顆心都被揪住,瞬間理智全無,心疼不已。
「我擅自主張,向陛下求了一事,希望夫人莫要怪我。」
宋芙只當是出征之事。
輕輕嘆息一聲,道:「我知夫君是為了盛國,我豈會怪你?」再則,程鈺本就是馳騁沙場的少年將軍,從前幾年為腿所困,如今大盛需要他,他豈會退避?
程鈺擁住宋芙,低聲在她耳邊道:「夫人不怪我便好。」
「我懇請陛下,准許夫人以軍醫身份,隨軍同往北境。不知夫人可願?」若是先帝,他自然不准。
但新帝胸襟廣闊,且尤為信任程鈺宋芙。
更明白宋芙的壯志,並未猶豫便應下了此事。
宋芙猛然抬眸,瞪大眼睛看著程鈺,「當真?」
程鈺只覺她這摸樣可愛得緊,心頭微動,卻克制住了,只道:「不敢欺騙夫人。」
宋芙立刻笑開,十分主動的一把抱住程鈺。
「夫君,你真好!」
程鈺:「……」
這態度變的真快啊。
但他十分受用,摟著宋芙的力度更緊了些。
一則江爭過世不到七日,二則正在國喪期間,兩人都沒親近太過,更無逾矩之事。
翌日。
宋芙程鈺與江照便要率軍離開京城,前往前線。
江靖倒也想去,卻沒成功,被強留下照顧兩個小孩兒。
一大早,江靖領著兩個小孩兒,依依不捨的看著三人,還在做最後的爭取,「當真不能帶我們一塊嗎?」
宋芙三人齊聲道:「不能。」
「辛苦小舅舅了。」宋芙此刻一身利落的騎裝,披著一件黑色披風,頭髮被高高束起,扎著黑色髮帶。
棋雲做同樣裝扮,棋雨不會武,被留在京城。
此刻她正淚眼汪汪的看著宋芙,一邊道:「棋雲,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世子妃,嗚嗚嗚……」
她這一哭,原本情緒還算穩定的江子平和江子豐也一下哭了起來。
兄弟倆淚眼汪汪的上前。
江照原本就對幾個孩子心存愧疚,此刻更是心軟又心痛,順勢上前想要擁住兩個孩子。
卻見兩個小傢伙越過江照,一左一右的抱住程鈺的雙腿,「嗚嗚嗚……」
「小姑父。」
「……」
江照僵在原地,嘴角輕抽,這倆臭小子!
剛剛還一臉不舍的江靖立刻發出嘲笑聲,程鈺則是蹲下身安撫兩個小孩兒。
宋芙安撫好棋雨,眼神落在程鈺身上。
他性子冰冷,面對小孩兒卻格外有耐心。
程鈺將來……一定會是個好父親吧。
思及此,宋芙的唇角微微上翹,莫名生出幾分期待。
程鈺剛哄好倆小傢伙,一抬眸就對上宋芙噙著淺淺笑意的雙眼。他微怔了瞬,隨後同樣揚起淺笑。
「咳。」
江照輕咳一聲,打斷兩人的眉目傳情,「時辰不早,該出發了。」
正在這時。
有馬車快速駛來。
眾人循聲看去——
來的正是阮家的馬車,馬車停下,阮瑜被人扶著從馬車上下來,她容色略顯憔悴,看見眾人卻是鬆了一口氣。
「險些誤了時辰。」
宋芙忙上前,心疼的握著阮瑜的手,「表嫂,天寒地凍的,你實不必親自來送。」
阮瑜輕輕搖頭,道:「要來的。」
「此去危險,諸君保重,我在京城,等著諸位歸來。」
她知道事情緊急,並不過分耽誤,只言簡意賅的說了幾句話,便側身相讓。
程鈺一行人這便上馬,直奔北境而去。
前線情況緊急,刻不容緩,糧草昨日已先行,大軍輜重頗多,幾人便帶著親衛先行。
大軍隨後而至。
一個上午,一行人都策馬狂奔。
宋芙許久不曾這樣恣意縱馬,只覺周身的寒風都帶著暖意。
臨近午時。
一行人原地休息,宋芙第一時間便看向江照,「大哥,你感覺可還好?」江照的情況實則不太適合這樣高強度的騎馬趕路。
只是宋芙拗不過他。
江照如今唯一的執念便是擊退北榮,為江家報仇,完成江家夙願,他的身體什麼的……
他是一點兒都不在意。
江照面不改色,「沒問題。」
是嗎?
宋芙略有些懷疑,「若有任何不適,大哥都必須告訴我,不可隱瞞。」她說的無比認真。
江照立刻道:「好,我知道了,都聽阿芙的。」
聽到這話,宋芙才稍放下了心。
簡單用過午飯,眾人休整了一會兒,便準備要再次啟程。
就在此時,劍光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表情嚴肅,手中拿著一封信呈到程鈺面前。
程鈺接過信,掃了一眼,表情大變。
「前線失利,已失一城。」
「怎麼會?」宋芙錯愕失聲,一臉的不可置信。
程鈺此次回京,前線是武安侯在指揮,先帝命阮輝帶人支援,因知道阮輝有問題。
所以程鈺提前讓人給定王送了信,定王會帶人支援。
在這樣的情況下,北境如何還會失利?
程鈺抿緊唇,面色冷凝,「原因未知,前線情況緊急,刻不容緩,啟程!」
隨著程鈺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不過片刻,便已經上馬啟程。
宋芙心覺不對,加快了速度,程鈺不放心,自然是迅速跟了上去。一直將江照以及親衛們都甩開一些距離。
她這才問:「夫君,究竟出了何事?」
程鈺有些無奈。
他就知道阿芙是為了此事,但他還是上鉤了。
「定西軍並未支援。」他言簡意賅,聲音微寒,定西軍正是定王所率軍隊。
宋芙微微蹙眉,「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程鈺抿唇,眼裡有擔憂一閃而逝,「暫未可知,我已讓劍光去探查原因。」
大盛軍隊無詔不得擅動。
但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且他已在信中言明,阮輝有反心,阮家軍不可信。
老頭子也不是那麼老古板的人。
而定西軍沒支援,很大可能是西北邊境也不安穩,老頭子騰不出手。
若當真如此,那事情可嚴重了。
北榮已是大盛的大敵,若再與西邊的西域等國聯盟,聯手夾擊大盛……
怕是這仗會打的頗為艱難。
宋芙看著程鈺的眼裡難掩關切,「夫君,你也莫要太擔心。」
程鈺頷首,給了宋芙一個安心的眼神,「我明白。」
於他而言,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北境之事。
咻——
就在這時,有破空聲突兀響起。
程鈺反應極為迅速,腰間長劍出鞘,伸手格擋。
「叮!」
清脆的聲音響起,暗器飛鏢被掃落在地,但很快就有更多的暗器飛射而來。
暗中的人十分狡詐,知曉程鈺身手好,很難暗算,便將主要目標都放在宋芙身上。
又要格擋暗器,又要護宋芙周全,這對程鈺來說,自然更上了一個難度。
宋芙並未逞強,很快就被程鈺擁在懷中,她便乖巧的抱著程鈺,全然的信任他。
只出聲提醒他,他視線的死角射來的暗器。
夫妻倆這樣的配合之下,一時沒有暗器近得了身。
眼看著後面的親衛們即將跟上來,那些黑衣人似也急了,從四面八方跳出好些人,手中拎著刀劍便朝程鈺宋芙襲來。
來人似對兩人十分了解。
大多數人糾纏程鈺,少部分人將重心放在宋芙身上,所有人配合默契,大部分人在極力的為少部分人製造機會。
好似他們知道,只要抓住了女的,那武器高強的男的將再無反抗之力。
程鈺武藝再高強,到底也只是一個人。
數十人配合默契,還真讓他們尋到了一個契機。
一個帶著黑色面罩的黑衣人抓住一個空隙,徑直伸手朝著宋芙抓住,眼裡閃過笑意。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他隨隨便便就能拿捏!
黑衣人只覺勝券在握。
咻——
可就在這時,有破空聲響起。
那人只覺眼前一花,而後身體一僵,重重的砸在地上。
他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再也收不回來。
宋芙的確不會武功,卻並非沒有自保之力,當初江爭解開了長樂公主留下的那些圖紙。
程鈺便親自為她打造了隨身攜帶,用以防身的暗器。
後來隨著江爭將所有的圖紙解開,程鈺也將所有暗器一一打造出來,給宋芙安排上了。
宋芙忽然動手,那些人都沒想到,倒是愣了一下。
趁此機會,程鈺再次將宋芙護的嚴嚴實實。
而劍影等人也終於到了。
聽到遠處的馬蹄聲,黑衣人們對視一眼,十分迅速道:「撤!」
這些人互相掩護,程鈺只有一人,還要護著宋芙,到底沒追上去。
「世子,世子妃。」
劍影終於領著人趕到,面色卻極難看,「屬下失職,還請世子世子妃責罰。」
江照同樣趕到,面色有些發白,銳利的眼神上下掃視宋芙,確定她無事才鬆了一口氣。
「無事就好。」
宋芙歉意道:「讓大哥擔心了。」
江照擺擺手,翻身下馬,扯開了地上那具屍首臉上的面具。
「是盛國人。」
他很確定。
宋芙和程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恐怕他們的主子,還是我們的熟人。」
江照抬眸。
宋芙將方才那些人的策略簡單說明,江照的表情已變得十分難看,「京城中人,地位應當不低。」
能訓練出這些死士,說明那人地位不低,而也只有京城的人才知道,程鈺的軟肋和死穴是宋芙。
江照說完,又問:「你們在京城中有哪些仇人?」
宋芙和程鈺對視一眼,「那還不少。」
江照:「……」
片刻後,他吩咐道:「仔細檢查屍體,看是否還有其他線索。」
這種事劍影擅長,他畢竟在夤夜司幹了多年,義不容辭的便上前搜查,「世子!」
劍影驚呼一聲,眾人立刻垂眸看去。
只見地上黑衣人的耳後有個極隱蔽的刺青,刺青很小。可看清刺青內容時,程鈺的表情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顯然,他應當知道那刺青代表什麼。
但他並未多言,只道:「命人將這具屍首暗中送回都城。」
頓了頓,道:「送到阮家,請阮小姐親自過目。」他很確定,這鮮為人知的此情,江爭必然知情。
宋芙和江照同時看向程鈺。
程鈺沉吟片刻,屏退眾人,低聲與宋芙和江照道:「此乃前朝皇室圖騰。」
宋芙和江照同樣面色大變,幾人對視一眼,都很確定。
大盛真要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