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句話

  較於剛剛那個玄關吻,這一刻的程宿更多了些主動,蒲桃清晰感覺到他的試探,進而掌控。

  他的吐息帶著些微急躁,滾燙而沉甸,輾轉磨蹭到她耳後。她為之心悸,脊椎陣陣激靈。

  蒲桃不得不挽緊他腰身,男人的手指有魔力,她想,她可能成了一塊輕黏土,可以被搓捏成任何形狀。

  所以,什麼時候糾纏到床上的,她印象全無。

  施加過來的重量並不唐突,相反恰如其分,她不知如何安放的情緒有了落腳點,駛向計劃之內的車站。程宿的低喘太醉人了,他的聲音向來是她命門。

  蒲桃情不自禁地圈住他脖子,注視著他逆光的黢黑眼睛,那裡濃如深漩,也如黑洞,她在迷失,一腳踏空。

  光風霽月的他仿佛成了謫仙,終究會為七情六慾臣服,被貶在即。

  危險的氛圍令蒲桃興奮。耳鬢廝磨間,她胸脯起伏,因這種聯想而涌流出憧憬。

  可能是她眼睛過於明亮,臉蛋紅成一片的樣子太可愛,程宿撐起了上身,俯視起她來。

  蒲桃被他看的不自在起來:「你在看什麼?」

  程宿說:「看你。」

  蒲桃突然有了偶像包袱,稍微昂高下巴:「我這會有雙下巴嗎?」

  程宿仍在端詳:「沒有。」

  蒲桃摸摸他臉頰,心裡做好打算:「你今晚想不想睡客房?」

  「看你意願。」

  蒲桃抿唇,哼了聲:「我在你直播間提前支付過嫖資了,你最好儘快兌現。」

  程宿笑了一下,傾身封住她嘴唇。

  ……

  過去這些年,蒲桃潛意識裡總會認為,男歡女愛是與白紙一般的自己道別割裂,伴隨著少女時代的悲壯與成人念想的激狂,是罪與恕,骯髒與聖潔。

  但她發現自己理解有誤。

  這是個美麗新世界,從被動到主動,她逐漸尋回自我。或許是他的嗓音自帶止痛效果,她竟未生出一絲懼意,反在那一瞬真切品嘗到愛戀,全身心占有了他與生俱來的權杖。

  這個過程中,她不斷被發掘和重組,也在吞噬與容納,她完全解放自己,在高頻的跌宕間縱情攀至崖頂。

  ……

  蒲桃氣喘吁吁地摟住程宿,與他相貼。男人肩胛緊繃,將她打撈起來,變換姿勢。

  接下來的感覺就更加妙不可言,相見恨晚。

  也不知道絞纏多久,他們依依不捨也情難自禁地放過自己,也放過對方。

  房內冷卻下來,兩人相擁著,都如在熱浪里滾了一遭,汗水淋漓。

  蒲桃稱心埋在他胸膛,偷偷笑,最後越笑越開,以至於笑出了咯咯聲。

  「笑什麼。」程宿摸著她腦後頭髮。

  蒲桃胳膊搭在他腰上,感慨萬分:「好愛你啊。」

  程宿被她突如其來的告白唬住,悶笑:「我看你就是愛我的身體。」

  蒲桃仰頭,腦袋直擊他下巴:「不行嗎,我這是在誇你。」

  程宿避了一下,整個被取悅,他手圈過去,在她咯吱窩撓了一下。

  蒲桃頓時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不要~我怕癢。」她假意求饒,反手偷襲他。

  程宿動了動,制住她作惡的小胳膊。他壓低聲音,與她耳語:「別招我。」

  蒲桃縮起脖子,挑唇問:「我今天表現怎麼樣。」

  程宿說:「還不錯。」

  「像新手上路嗎?」

  「像。」

  「後半程呢。」

  「有一點進步。」他口吻刻意,如導師威嚴,透著股禁慾感,搔得蒲桃心痒痒。

  「啊……只是一點嗎?」她有些不服氣:「程教練,你要不要再檢驗一下學習成果。」

  程宿低眸,從他角度來看,她仰頭眼巴巴瞧他的樣子,是無辜引誘,又欲又純。

  他喉間涌動一下,扳下她肩頭,重新欺身過去。

  大條不是只夜貓,這一晚她完全沒睡好,可恥的人類,真是擅長製造各種奇怪聲響。

  —

  蒲桃睡到了自然醒,起床時已日上三竿,身旁已沒了人,床褥上過量的褶皺是昨夜留下的犯罪痕跡。

  蒲桃面上浮出一絲赧色,她雙手捂住,僅剩嘴唇露在外面,不能自已地發笑。

  她側了個身,摸到自己手機,先是看了眼時間,而後撥通程宿電話。

  她不想通過大喊大叫來辨認他位置。

  通話很快被他接聽:「醒了?」

  蒲桃緩和著要破口而出的笑意,怕自己的嘚瑟太堂而皇之,有些不矜持。

  見她安靜著,程宿:「嗯?」

  蒲桃終於開口:「你在哪?」

  程宿說:「客廳。」

  蒲桃問:「幾點醒的?」

  「八點多。」他說:「生物鐘就這樣。」

  「怎麼不叫我。」

  「想讓你多睡會。」

  程宿問:「肚子餓嗎,我叫吃的。」

  蒲桃提議:「我們出去吃吧?」

  程宿:「那你起床收拾。」

  蒲桃得寸進尺,不為所動,平攤在床上撒嬌:「鍾情裡面的女主初夜之後就下不了床。」

  程宿哼笑,從沙發上站起來。

  聽見門鎖動,蒲桃火速用薄毯蒙頭,躲裡面欲蓋彌彰。

  程宿走了進來,停到她床邊,居高臨下:「你也下不了床了?」

  因為毯子的阻隔,蒲桃聲音嗡嗡:「還沒試驗。」

  程宿掀掉她毯子,直接把她撈抱起來。

  蒲桃得償所願,自覺跟樹袋熊一樣掛到他身上。

  他傾低頸項親她一下。

  一夜過後,這種簡單的啄吻依舊能讓她心顫,蒲桃臉一下熱了。程宿留意到她的羞怯,她的外強中乾,不禁有些心猿意馬,他彎了彎唇,再次找到她的唇。

  蒲桃咬緊牙關,口齒不清抗拒道:「我還沒刷牙。」

  程宿不再勉強,直回上身,把她放到盥洗室。

  落地後,蒲桃抽出牙刷,擠好牙膏,一抬眼,男人的上身與面龐仍停留在同一片鏡面里。

  蒲桃有些不自在:「你不用一直陪著我的,繼續去忙你的事好了。」

  兩人在鏡子裡有了目光接觸,程宿說:「我沒事。」

  蒲桃輕「哦」了聲,連點兩下頭。

  餘光里,男人還是在看她。

  哎呀看什麼啦,蒲桃有些無措,頂著滿嘴泡沫道:「老看我刷牙幹嘛。」

  他講冷笑話:「看標不標準。」

  「……」蒲桃鼓了下腮幫子,手上力道加重,把刷頭使得擦擦響:「我可是嚴格遵守巴氏刷牙法。」

  程宿臉上有笑意浮現。他也奇怪,怎麼就是看不夠,睡前在看她,醒了也在看她,起床的原因無他,擔心自己一個沒忍住,要把睡美人親醒。

  蒲桃漱完口,又仔細洗了下臉。

  再回頭,程宿還是站在原地,她嚷嚷:「不無聊嗎?」

  程宿眉梢略微挑動一下:「不啊。」

  蒲桃捋了把沾有濕氣的碎額發,回去走到他身邊:「我好了。」

  程宿「嗯」了聲。

  見他沒動作,蒲桃嘟了下嘴:「香噴噴的,可以親了。」

  程宿瞬時笑了。

  他抱臂逗她:「誰說我要親了。」

  蒲桃瞪來一眼:「那你在這等老半天。」

  「謝謝提醒,我本來都沒想到。」

  「少來。」他明明心知肚明,還在這裝樣。

  程宿笑著低頭:「張嘴。」

  蒲桃像個要被檢查扁桃體的老實小孩:啊——

  程宿手覆到她頜角,迫使她頭抬得更高了些,他審視片刻,假模假樣診斷道:「嗯,是沒蛀牙。」

  蒲桃別開臉,捶他胸口一下:「你好煩哦,要親快親!」

  程宿不跟她鬧了,俯身含住她唇瓣,這是他們第一個早安吻,雖然發生在午後,雖然有點漫長,難捨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