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句話

  這樣直白的提問,一時讓蒲桃不知講什麼好。

  她無意觸碰到他品質可觀的腹部,以至於心臟也跟著發硬發緊。

  程宿眼神平靜,等待她答案。

  蒲桃只能學某位女星講話:「隱隱約約有感覺到啦。」

  他笑意在加深:「不再確認一下?」

  蒲桃拖長了聲音:「不用了——」饒了她吧。

  這個男人,總有一千種方法逗她。即使面前只有他一個人,她都有種被公開處刑想要鑽地洞的羞臊。

  程宿不再拿她取樂:「還學嗎?」

  蒲桃用手扇風:「還是停課吧,我知難而退。」

  「這才到哪。」

  「我學渣,學沫,班級倒數,你粉絲里的吊車尾。」她佯裝自暴自棄。

  程宿手隨意搭著:「那就保持住本來的聲音,也不要覺得不好聽。」

  蒲桃望向他,瞳仁黑亮:「程老師,你會不會覺得我太容易半途而廢了。」

  程宿皺眉:「你還有半途?腳尖都沒過起跑線。」

  「哎呀——」蒲桃徹底耍無賴:「家裡有個聲音好聽的就行了,不然我為什麼找你,還不是為了提高下代聲音基因。」

  「是這個原因?」

  「嗯,」蒲桃抿了下唇:「是不是考慮的有點遠。」

  程宿安靜幾秒:「我該怎麼回答。」

  蒲桃生出危機意識,忙不迭道:「不用回答了。」

  程宿輕描淡寫,卻擋不住話裡有話:「遠近取決於你。」

  「別說了,快別說了……」大意給自己挖了坑,蒲桃此刻只能無措掩回去:「當我沒說沒問。」

  程宿不語,只是也繃不住了,笑了出來。

  ……

  哼,就整天逗她吧。

  站在蓮蓬頭下,蒲桃任由溫水衝過發端,好洗去自己那些詭譎又旖旎的遐想。

  她,蒲桃,24歲這一年,終於在非親戚的男性家中淋浴過夜,尤其這個男人從頭到腳由內而外都非常性感秀色可餐。

  媽啊,主啊,老天爺啊,給她點指引吧。

  蒲桃雙手搓臉,只覺得浴室的熱氣將自己盈滿了。她的全部膽量在索抱和強吻程宿時提前透支,此時的她,又變回那隻驚弓之鳥,如影隨形的慫鵪鶉基因重新發揮效力。

  她不敢提出更多想法,一是自己又慌又怕,二是擔心程宿因此改變對她的看法。

  可主動要求來他家已經不折不扣的暗示了啊。

  蒲桃也不知道程宿的具體態度,但在她進來洗澡前,他曾安排她留宿客房。

  好像沒那個那個的打算。

  這樣的話……

  等會出去之後跟他說聲晚安就回房間,安然無事度過這一夜好了。

  必須把持住自己!蒲桃暗自告誡,抹去鏡面上的水霧。

  裡面的女人完全卸去脂粉,面色被水氣蒸紅,只有鏡燈在為她打光提亮。

  蒲桃想了想,從化妝包里掏出粉餅,仔細拍完全臉,又湊近看,薄薄一層,應該不是太能看出來。

  帶妝睡就帶妝睡了,反正一晚而已。

  她自我安慰著,下一秒閉了閉眼,又無語否定自己:

  不是……只是一個人睡,還要蓋什麼粉啊。

  不管了。

  把心一橫,蒲桃套上睡衣,去取收納筐里的換下衣服,中途,她手一頓,垂眼盯了會裡面那身煞費苦心的成套內衣,而後鬧心地搓了搓額角,開門走出盥洗室。

  程宿正坐在沙發上給大條餵零食,聽見響動,他回過頭來:「好了?」

  蒲桃頓足「嗯」了聲,臉上帶著可疑的紅暈。

  她不自在到極點,只能做些小動作來掩飾這些心猿意馬,比如隨手扒拉一下頭髮:「陽台可以洗衣服嗎?」

  程宿怔了下:「直接扔洗衣機吧。」

  蒲桃停頓幾秒,艱難啟齒:「還有……內衣……」

  程宿也不講話了。

  片刻,他說:「陽台還有個掛壁的mini洗衣機,你放那裡面洗,如果不介意的話。」

  「……內衣我還是手洗吧,」蒲桃說完連忙解釋:「絕對不是介意的意思。」

  程宿抱開大條,站起來:「我陪你去。」

  蒲桃當即揣緊手裡東西,怕露出半分越界跡象:「不用了,你跟大條玩,」她指著一處顯而易見的位置:「陽台在那,我知道的。」

  程宿沒有再走過來:「嗯。」

  「好,我去了。」她趿著拖鞋一路小跑,不,逃跑。

  安全距離。

  保持好安全距離。

  就算程宿坐懷不亂,她也無法保證自己不會鬼迷心竅。她也是理論經驗很豐富的人了好嗎!

  晾好衣服,蒲桃在落地窗前站了會,深呼吸,緩釋情緒。

  腳下山城流光溢彩,她還發現,她所在的位置能夠看到雙子塔,高高矗立,閃爍著某位明星的應援。

  確認自己心無雜念四大皆空,蒲桃才慢吞吞走回客廳。

  程宿正好從自己臥室出來,手裡拎著衣服,估計也是要洗澡。

  四目相對,他們都停了下來。

  蒲桃愣了一下,費勁鎮壓回去的遐思又開始破土滋長。

  她咽了下口水,努力使自己聲線沒有多餘波動:「我去休息啦。」

  程宿彎了下唇:「好。晚安。」

  他的神態跟語氣,可以說是格外無害,叫人感受不出一絲邪念,蒲桃要錘頭鑿腦了,看來胡思亂想的只有她一人。

  蒲桃也說了句「晚安」,而後與他交錯,走回自己客房,閉門前,她悄悄從罅隙往外瞄了眼,男人在往衛生間走,身姿修長。

  關上門,蒲桃長舒一口氣,好像終於從密室脫身。

  她不敢鬆懈,端坐到灰藍純色的床頭,拔下充電寶,改換插頭充電。

  兩手搭著屏幕,蒲桃心不在焉刷著微博,實則留意外面動靜。

  男人洗澡都這麼快的嗎?

  她感覺沒過多久,程宿就走出了衛生間。

  隨後,她聽見他跟大條說了幾句話,門板隔音效果太好,她並不能聽清,之後,男人好像就回自己房間了。

  只跟她隔著一堵牆。

  蒲桃總算能垮耷肩膀,小心將雙腿擱到床上,坐姿因此放開了許多。

  這時,手機忽的震了震。蒲桃急不可耐解鎖摁開,隨後唇畔上挑,這時候找她的,肯定只有隔壁那位。

  程宿:床還習慣嗎?

  蒲桃曲起腿,將膝蓋抵到下巴,單手戳字:我不怎麼認床的。

  程宿:那就行。

  蒲桃不喜歡冷場:不過我可能還是會失眠。

  程宿:因為喝了咖啡?

  蒲桃透露真實心聲:因為第一次在男人家裡過夜。

  程宿:害怕就把門鎖好。

  蒲桃想他一定在開玩笑:你是我男朋友,有什麼好怕的。

  程宿:呵。

  這個「呵」字用的頗為微妙,愣是讓蒲桃品出幾分不大相信的意思。

  心思被一捉一個準,蒲桃側了下頭,換臉頰磕膝蓋:笑什麼,我以前又沒談過戀愛。

  她鼓足勇氣闡述更多:你讓我睡客房,是不是也覺得我們才確立關係,不應該馬上睡一起。

  程宿回:是不鼓勵。

  蒲桃試探著,心微微皺縮:如果我說我想過,你會不會覺得這女人很輕浮。

  程宿:我無法回答。

  蒲桃宛若捉住他小辮子:看,你就這樣覺得。

  程宿:因為我也想過。我設身處地想了想,如果我這麼做,你一定會認為我不可靠。

  蒲桃矢口狡賴:我沒有!

  她遞出證明:至少我沒有把門上鎖。

  程宿:建議換個話題。

  蒲桃:嗯?

  程宿:再聊下去影響睡眠質量。

  蒲桃秒懂他的話外音,掩唇竊笑,心裡有個小人在捂臉狂竄:男女朋友聊這些很正常,尤其在共處一室的情況下。

  程宿:嗯。

  蒲桃:不過我們都共處一室了,為什麼還要用微信聊天。

  程宿:你會比較自在?

  蒲桃:但我不想當一輩子的虛擬戀人。

  那邊不再回復,少刻,門忽然被人叩響。

  蒲桃心猛烈躍起,仿佛卡在嗓子眼,以至於聲音都有些慌張與乾涸:「怎麼了——」

  「出來。」程宿語氣自在,聽起來全無不妥。

  蒲桃攥住手機,緊張的要死了,但還是做足面子工程以牙還牙:「為什麼不是你進來,我又沒鎖門。」

  下一刻,把手一動。

  蒲桃嚇到下意識抱成團設防。

  程宿見狀,一時失笑。

  叫她出來嘴硬,真如她所言進門,又秒變這副慫包樣。

  蒲桃揚臉,飛速下床站定:「找我什麼事。」

  他看著她:「過來。」

  蒲桃走近兩步,還隔著段距離:「嗯?」

  程宿待在原地:「演繹鄉愁呢。」

  蒲桃被他的吐槽逗笑,抿了抿唇,繼續上前,還未完全到他跟前就被一把扯入懷裡。她清楚感受到他胸腔一長陣起伏,似乎在無奈呵氣:「抱會你實實在在的男朋友。」

  蒲桃貼在他胸口,唇角上揚,再上揚,圈緊他後腰。

  程宿傾了下上身:「你身上什麼味道。」

  「嗯?」蒲桃垂臉四處找。

  程宿單手把她下巴抬回來:「用什麼洗的?」

  蒲桃完全看進他眼低:「應該是……你沐浴露?」

  程宿輕掐住她雙頰,認真:「第一次發現這麼好聞。」

  蒲桃挽不住笑,又撇不開他制約,只能用嘟嘟嘴咬字不清控訴:「放手嗷。」

  「好。」他低聲應著,上身傾壓下來。

  嗯。

  手是放開了,嘴又被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