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延安首飛
上林苑西部,郿縣附近。
織造都尉府,秦宓紅著眼睛翻看一張表格。
上面是從立方數表,單位是丈,以及立方體積對應的升力。
為了拿到這個表,他可沒少使手段。
坐在他旁邊的張松精神狀態也好不到哪裡去,秦宓是飛鳶派,張松雖然研究蒸汽機,但也出錢研究孔明燈,他與黃月英的競爭更為激烈。
「十五丈見方……」
秦宓看著立方數表,心中估算材料耗費與工期。
張松見他模樣,就說:「自天師道鬼吏鄭從之配羽翼自華山墜亡已有五日,大司馬也已啟程返回,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秦宓擺手打斷張松:「鄭從之自尋死路,不必理他。我擔憂黃氏先行一步,也顧慮大司馬。太史文恭等人擅長營造,我等後知後覺,落後於幕府實屬常理。」
秦宓根本不在意摔死的鄭從之,這個人說是背插羽翼,實際上還背著巨大飛鳶,想著從華山一躍而下,飛到黃河降落。
結果被山風吹斜失去平衡,急速墜在山澗,屍骨摔成了幾截。
天師道內部自然會冊封鄭從之,立神像於昭化廟,從配張魯。
可幕府對摔死的鄭從之毫無反應,這也是正常的,這跟正常跳崖摔死沒什麼區別。
如果連這樣摔死的人都認可,那之前許多年裡山里摔死的採藥人、獵戶是不是更有資格?
若是時間充沛,秦宓也想改進飛燈。
實在是時間上過於緊迫,只能取巧冒險採用飛鳶升天的方案。
秦宓也清楚張松的緊迫,拿到首飛榮耀,對張家來說等同於免死令狀。
他依舊注視著立方表格,就說:「黃氏要造十五見方的飛燈,我等就造十八見方。」
從立方表上就能看到,十五見方的空間有三千多立方,而十八見方足有近六千立方。
兩倍的空間差距,兩倍的負載差,足以一次成功。
通過立方數表,自然清楚越大的反而越容易製造。
一匹布帛固定長度是十丈,織造都尉府的任務就是紡織更寬、更長、更密實、牢固的布帛。
黃月英那裡考慮什麼,秦宓不清楚;可他很清楚一點,飛燈內部支撐結構也是立方的,結構越大,占用的負重率就越低。
無法從黃月英那裡竊取更詳細的數據,只能一次造的足夠大。
造成就能飛,落後一步也無所謂,只要能飛,就不算徹底失敗。
他不像張松有精神包袱,只要能載人飛起來,秦宓就滿足了。
秦宓做出決斷,張松拿木炭就在桌案上勾畫尺寸,依舊心煩意亂:「可有辦法再探查一二?」
「若再取巧,諸葛子瑜豈會坐視?」
秦宓將立方數表放在張松面前,拍拍他肩膀:「這是大司馬鼓勵的競賽,給了黃氏機會,也給了我等機會,不宜再索求更多。」
「誒……」
張松長嘆,他也明白,如果大司馬要吃獨食,肯定先是製造完畢後再公布,而不是先公布。
他經歷過蒸汽機仿製、改進,很清楚蒸汽機有多麼困難。
與之相比,飛天器反而簡單,只是需要時間完善結構。
研究院,深夜時。
空氣清涼,實驗用的原型飛燈再次緩緩升空。
黃月英抬頭望著,就對身邊幾個女護衛說:「足夠了,降下來吧。」
兩個女護衛合作拽著繩索緩緩將飛燈拖下來,竹籃里是九塊一斤重的鐵錠砝碼。
而在午間時,這個飛燈只能負載八斤八兩升空。
周圍幾個小侍女也能想明白原因,熱氣輕盈,冷氣沉重。
午間時空氣溫熱,飛燈升力就低;清晨、半夜時空氣冷而沉,更襯托出飛燈的輕盈。
黃月英命人將原型飛燈入倉封存後,才返回營帳,捉筆記錄。
這段時間管事以來,她眉目氣質越發乾練,就連著裝也偏向於中性。
怔怔望著帳內鐵爐,衡量成敗問題。
天師道的人比較狂熱,悍不畏死,結果摔死後幕府不做回應。
這說明載人升天后還要安全降下來,摔死的鄭從之也讓她冷靜了許多。
但首飛的榮耀絕不可能讓給外人,族裡小姐妹也不缺勇氣。
可若是升空後摔死,又或者遭遇大風或別的極端災害,這背後的輿論壓力絕對很大。
她已得到甄宓的回信,新的飛燈採取的就是甄宓給她的圖紙輪廓。
就怕大司馬那裡有所保留,有更先進的輪廓。
認識大司馬已經很久了,以她的了解,早就斷定大司馬之前就試驗了載人飛天。
而現在的鼓勵,或許只是一場遊戲,給關中吏民、士人找點樂子。
就在她思索之際,秦直道上,延安驛站。
黑熊的熱氣球完成了最後的組裝,布帛縫合時採取了折迭數層,針腳密實,縫合處如似加強筋。
一條條加強筋垂下,拴在藤筐圓環之上。
藤筐正中是一個十分簡陋的爐子,簡陋到如似煙囪。
這是一條直徑一尺的銅卷爐,長一丈三尺,固定、架設在藤筐正中。
底部密封,往上三尺內開了許很多進氣孔;然後就是燃燒室。
燃燒室下方有可開合的爐口,黑熊旁觀,看著呂布將燃燒的火柴遞入。
堆積在燃燒室的木炭、焦煤很快就被引燃,煙囪效應下,空氣順著銅管上涌,不斷從底部氣孔吸入新鮮空氣。
頂部熱氣球軟綿綿鋪在簡陋木棚周邊,但隨著熱氣上涌,吹的熱氣球內部鼓起、振盪,緩緩撐起。
黑熊拿著隨身筆記本開始記錄自己的想法和改進意見,起碼煙囪效應的自然吸氣要改,要加入齒輪結構,由傀儡道兵搖動,增強進氣強度,這讓他想到農村灶台里使用的手搖鼓風機。
隨著熱氣球漸漸鼓圓,夜風吹刮,開始牽扯藤筐輕輕擺動。
藤筐邊緣站了一圈幕臣,一個個心情激動,都用顫抖的雙臂去壓藤筐。
更多的親兵舉著火把在木棚外照明,隨著熱氣球鼓圓,協助起飛的簡陋木棚成了妨礙,正被一夥親兵快速拆除。
木棚拆卸一空,黑熊控制呂布往燃料室投入木炭、焦炭。
法正開始指揮,協助壓倉的幕臣有序鬆手、後退。
當剩下最後四個人時,已經有些壓制不住。
四個人相互看一眼,法正呼喝:「鬆手!」
結果三個人鬆手後退,韋康瞪圓眼睛咬牙緊抓,兩腳踩在藤筐邊緣。
直徑約六丈的熱氣球被風吹著向南飛,藤筐劇烈一晃,韋康驚恐鬆手一屁股跌落。
而藤筐下還連著四道繩索,每道繩索足有十幾名親兵抓握。
他們小心控制,抬頭看著夜空中緩緩飄起七八丈高的熱氣球,那裡呂布佇立在藤筐正中,也不攙扶什麼藤筐。
藤筐搖擺晃動,一丈多高的銅爐頂端噴涌橘黃火光熱浪,這點光芒映照下,一身白袍、白籠巾裹頭遮面的呂布身形也是跟著藤筐搖晃,卻始終穩穩噹噹立在正中。
韋康顧不上摔疼的屁股,拿著隨身筆記本拿出筆就快速記錄:建安十一年七月十九日夜,大司馬於延安驛造熱氣球,幕府隨臣襄助,太史公先登,飛升夜空十餘丈。
隨著呂布再次加注燃料,它身邊細長銅爐中部已經燒紅。
黑熊對親兵隊伍擺手示意,緩慢釋放更多的繩索。
攜帶的麻繩過於沉重,所以現在使用的是牛皮編織繩,前後相連,每盤不下二百丈。
只是升高三十多丈時,熱氣球向南飛,繩索拽著藤筐朝北,傾斜角度越來越大。
黑熊見狀就知道不能再飛了:「降!」
親兵們齊齊拖拽皮繩,一些幕臣也靠近協助整理繩索。
隨著藤筐平穩降下,一袋袋沙土丟入藤筐內,終於穩定下來。
法正來到黑熊面前張張口很想說什麼,就是發不出聲來。
黑熊抬手輕拍法正肩膀,知道他想說什麼,就說:「等明日天氣晴朗,再行試飛。太史將軍之後,先生再飛!」
法正連連點著頭,呼吸卻越發急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