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杏過來,秦王目光有在徐杏身上逗留一會兒。還是一旁秦王妃看到了,和他說了話,他這才收回打量徐杏的目光,然後朝一旁秦王妃看去。
秦王妃面上瞧不出生氣的樣子,她只是比較認真和嚴肅的在問秦王:「徐孺人在外面跪了可是有一會兒了,她畢竟也是金枝玉葉,身子嬌慣。有關這件事,大王意欲如何處理?」
當時事情發生的突然,又比較嚴重,事發後,秦王見事情牽扯到徐孺人,於是就當著所有妃嬪和諸位親王的面直接罰了徐孺人。
細算算,她的確也跪了有兩個多時辰了。
秦王雖是憐香惜玉的性子,但大是大非上,他也確是能狠得下心來。
「東宮徐良娣還在險中,我不好罰了一半就赦免。和徐良娣比起來,她吃的這點苦又算得什麼?」秦王說這幾句話時語氣特別冷肅凝重,好像真是因為此事而動了怒一樣。言語間,冷漠絕情得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等徐良娣度過險關,徐孺人怎麼處置,全權交由徐良娣。」秦王又說。
秦王妃聽了這話卻覺得不妥,她提醒說:「知道大王是不願為了此事而傷了兄弟之情,只是,兄長也是敦厚寬容之人,若真將徐孺人交由東宮處置,怕是為難東宮了。」
「依我看,此事既然發生在皇后這裡,不如由皇后秉公處置的好。」秦王妃說完這句後,索性也不再看著秦王,只轉身看向了坐在上位的皇后,繼續道,「此事交由皇后和聖人處置,想來會公允許多。不論處置結果為何,東宮和秦王府也都不會覺得不妥。」
皇后卻說:「現在還不是談這個的時候。但是,這件事情既然是發生在本宮宮裡,又攪了大家的團圓飯,本宮自當會嚴加處置。」
「真實情況到底為何,本宮也自會審問清楚。是誰的錯便就是誰的錯,不會牽連,也不會輕易放過。」
皇后這會兒冷靜下來了後,心裡還是很生氣的,她端著皇后的架子端坐上位,冷哼道:「若這回本宮輕易饒恕了,下回怕是人人都敢在本宮眼皮底下耍手段搞是非了。」
見皇后語氣重,秦王夫婦忙起身說是。
徐杏認真想了想,這件事情知道的人多,估計是要在上流圈子裡鬧開了。不管誰對誰錯,總之她那老父親是得丟回大臉了。
自己家的兩個女兒竟然在皇室舉辦的家宴上鬥了起來,傳出去,誰不得說一句徐家「好家教」?
她爹那麼費盡心機的把兩個女兒分別塞去了東宮和秦王府,原指望著姐妹二人可以在皇家相扶相助,一致對外。沒想到,外人還沒打過來呢,她們二人倒是先打起來了。
一番心血白費,不氣死才怪。
不過這些就不關她的事了,徐杏挑挑眉,她專注看戲就好。
差不多是過了後半夜,到了快晨初時,才傳來好消息。徐良娣誕下了一個男嬰,雖然是早產,但還算好,嬰兒四肢齊全,也有哭聲。
至於徐良娣……在姜太醫的全力救治下,她也好歹算是順利度過了一關。
這會兒人虛弱得昏死過去了。
皇后聽說母子平安,立馬去了內殿。秦王妃也去了。徐杏見狀,忙也跟上。
殿內已經沒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這會兒安靜得出奇。
乳嬤嬤已經把小嬰兒洗乾淨用一塊布帛包起來了,抱出來後見太子在,乳嬤嬤想著母子平安想必太子會很高興。於是,就自作主張走過去,要把孩子給太子抱。
太子目光靜靜落在包在布帛里的那一小團上,渾身通紅,眼睛還是一條縫,那小臉比女人的掌心大不了多少。
看了會兒,平靜收回目光,太子又望向那乳嬤嬤道:「小公子還太小,孤手沒輕重,還得你們先伺候著。」
乳嬤嬤本來是想討個賞的,結果卻被太子這不冷不熱的一句打發回來了,她一時不知道該不該請罪。
請擅作主張的罪。
但太子卻沒為難她,只又說:「別多想,好好做好份內的事少不了你們的賞賜。外間有風,抱著小公子去屏風內歇著去。」
乳嬤嬤們忙稱是。
一道屏風隔成了內外兩個空間,皇后聞不得血腥味,也沒去裡面看。只是讓乳嬤嬤抱了嬰兒出來給她看了眼,她見小人家的確是好好的後,也就沒再關心他們母子二人了。
見東宮這邊徐良娣好歹是母子平安,而宮外秦王府的徐孺人還跪著,皇后少不得要和太子說上幾句。
「那徐孺人還被秦王罰跪在宮門口呢。大郎你瞧,此事該如何辦。」
太子始終情緒都很平靜,對秦王親自處置了徐孺人一事,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似是不介意一樣,處置也好,不處置也罷,不強求。
「既然如今大小都平安,徐孺人自是該起。」太子道,「她們自家姐妹的事,我們外人不好插手。何況,這會兒徐夫人還在,她怕是也不願自己小女兒一直挨罰。」
「正是這個理。」見太子鬆了口,皇后倒明顯鬆了口氣,她轉身對身邊一個宮裝打扮的嬤嬤說了一句,等那嬤嬤走了後,皇后則又對太子道,「好在有驚無險,你虛驚一場,如今也可以鬆口氣了。」
太子聞聲卻面色一松,笑了起來。
為此而擔驚受怕?並不存在。不過,既然皇后這樣認為,他也沒反駁。
皇后見太子笑,以為他是總算鬆了一口氣後高興的,於是皇后也笑起來。
「但這件事,本宮還是會秉公處理。今兒事發時在場的人很多,聖人也很憤怒。此事,怕是必須要糾出個結果,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畢竟是在皇后這裡發生的,影響的自然是皇后威嚴。若不查清,日後宮裡非議起此事來,皇后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太子點頭:「一切憑皇后做主。」
這件事情皇后自然會好好查,只是也不急在這一時。既然徐良娣母子平安,太子又並不追究,也實在沒必要再拘著秦王一家在宮內。
所以,皇后對秦王妃道:「你也跟著折騰了一夜,想來是累了。趕緊先回去,得好好休息休息才行。」
秦王妃的確累,她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熬過一個整夜了。
而且自從生了朱雀後,這兩年她身子總是不如從前了。一夜折騰下來,她這會兒真的是身心俱疲。
見皇后和東宮都肯放人,秦王妃忙謝恩。
徐夫人要留在宮裡守在女兒身邊,這段時間估計都離不開。家裡那邊還在等消息,估計也著急。所以,徐夫人讓徐杏先回去和徐國公父子說一聲,也好讓他們父子二人放心。
徐杏回到家後,把宮裡發生的事一一如實說了。
果真如徐杏預想的那樣,徐國公聽後氣得火冒三丈,大罵這姊妹二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徐護沒在意父親的怒罵,倒是關心一姊一妹的情況,忙追問:「如今可都還好?這件事情,宮裡打算如何處置?」
徐杏說:「皇后說會徹查此事,然後給大家一個交代。徐孺人在皇后寢宮外跪了幾個時辰,我回來時她已經被秦王夫婦帶回去了。至於徐良娣,我離開時她人還沒醒,但姜御醫親口說了已經過了那道坎兒,想來是沒什麼事了。」
「小皇孫呢?」徐國公醒悟過來,忙追問。
怒罵過一雙女兒後,似乎這才意識到什麼,他忙關心小皇孫情況。
徐國公心裡在想什麼,徐杏一清二楚。
徐杏淡淡抬眸望過去,目光平靜不帶絲毫情緒說:「平安。」
得了這二字後,徐國公突然仰面大笑起來,仿若是天降橫財十萬金般。
徐杏卻懶得再看徐國公的這副嘴臉,直接起身道別說:「跟著熬了一夜,身子也實在是有些吃不消,還請父親容我先退下。」
徐公這會兒心情好,且他又越來越覺得徐杏這個女兒各方面都是三個女兒中最好的,所以,如今他越發願意多給這個女兒一些疼愛和關懷了。
「你先去休息著,為父讓大廚房熬了補身子的湯品,等你醒了給你送過去。」
徐杏道謝。
徐妙芝醒了後又在皇后那裡呆了一日一夜,直到稍稍養足了些精神,且姜御醫也說人可以挪動了,皇后這才安排步輦送她回東宮。
徐妙芝繼續回了東宮坐月子,徐夫人自然也跟著一道過去。
徐妙芝如今緩過來後,心情倒是十分的不錯。她生了兒子,她到底是生了個兒子,可見老天待她還是不薄的。
只是對這個兒子過於愛不釋手了些,雖然她不親自餵養,但也從不肯讓身邊的人把兒子抱離她身邊一刻。好像只要兒子離開了她的視線,他就會突然不見了一樣。
哪怕夜間自己辛苦一些,她也要時刻都盯著兒子。
趁女兒心情還算不錯,徐夫人問了除夕夜的事。
問她當時到底是怎麼了。
可聽母親這樣問,徐妙芝臉色瞬間就變了。
「她推了我,她想害我,阿母難道不信我卻信她嗎?」徐妙芝擰眉質問。
徐夫人生怕再刺激到女兒,會影響到她身子,忙解釋說:「阿母怎麼會不信你?就是想親自問問你到底發生了什麼而已。」又說,「二娘她推你,她為何這樣做?她怎麼能這麼狠心。」
徐妙芝冷哼,對此答得十分漫不經心。
「聽說秦王寵了她一陣後,就漸漸疏遠她了。太子雖從不曾寵愛於我,但好歹我有了身孕。她如今連身孕都無,卻失了寵,就嫉妒我唄。」
徐妙芝說起這些時,滿眼都是得意之色。
既然提起了太子,徐夫人索性又問了她心裡的另外一個疑惑。
「搬來東宮也有幾天了,怎麼都不見太子過來看你和小公子?」徐夫人十分的擔憂,「如今你也得了一個兒子,太子會不會因此而更加忌憚於你?大娘,阿母還是那句話,好好過日子,別的就不要多想了。」
「太子是個不錯的郎君,只要你安分守己,他定會好好待你們母子的。」
徐妙芝卻很不願意聽這些,她十分煩躁的打斷母親的話說:「阿娘能不能別每回來都說這些?聽的我耳朵都起繭子了。」
她望著母親,認真打量著母親這張臉。母親實在是美,雖然如今上了年紀,臉上也有了紋路,但不可否認,她一顰一笑間皆是媚態。
這才是美人兒!
只可惜,這等好容貌好皮囊,卻沒能眷顧到她分毫。
徐妙芝心中有一種極端的嫉妒,甚至因為嫉妒還生出了對親人的恨意來。
她實在是不明白,同樣都是一母同胞,父親母親都是上等姿色,為何家中兄弟姊妹各個容貌出眾,卻偏偏她姿色平庸呢?
在初知美醜的年紀時,她也問過。母親說,她的容貌是隨了她姑母。
這麼些年來,她一直為此耿耿於懷。
為何別的兄弟姊妹不像姑母,偏她是隨了姑母。
「你在打量什麼?」見女兒一直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自己,徐夫人心中也打起鼓來。
女兒的這種打量她的眼神,實在是不太好。
徐妙芝說:「我在想,若是我隨了阿母的容貌的話,我的日子也不至於會這麼艱苦。我別的什麼都好,這輩子就是吃虧在容貌上了。」
徐夫人也覺得天生貌美的女孩子或許更得優勢,但她更覺得品性要比容貌重要。
「長相都是天生的,你也不必糾結於此。何況,在阿母心中,你是最美的孩子。」徐夫人安慰。
但徐妙芝卻並不因此而感動。
「算了,不說這些了。」徐妙芝冷冷道,「好在老天還算眷顧我,至少如今我有一子傍身。」
徐夫人想再說幾句讓她和太子好好相處的話,但見女兒這般姿態,話到了嘴邊後,徐夫人又咽了回去。
又隔了幾日徐杏來了東宮,身上還帶著太子之前送她的那塊玉石。
她打算一會兒探望完徐良娣後,就去崇仁殿找雁奴,然後順便還給太子。
若是從前,徐杏是懶得到徐妙芝的宜秋宮來的。但如今情況不一樣,徐妙芝生產了,她不入宮也就罷了,既入了東宮,自然是要先過來探望。
徐妙芝心裡還是很嫉妒徐杏的絕色容貌的,但這會兒她要打起精神來對付徐妙蓮,所以,對徐杏倒是沒了之前的敵意。
「這有血緣之親的總歸是不一樣的,危急關頭就能看出誰是真的好。」一家母女主僕關起門來說話時,徐妙芝倒不吝嗇自己的讚美之詞,「幸娘你是人美心善,和有些人不一樣。」
徐杏心裡什麼都明白,她不會真覺得徐妙芝是喜歡她。
她只循著規矩說:「多謝良娣誇讚。」
徐妙芝大概能猜到徐妙蓮失寵於秦王的原因,她為徐妙蓮失寵而高興,故而就願意給徐杏這個有功者幾分好顏色。
又耐著性子坐那兒聽徐妙芝說了幾句好話後,徐杏這才離開。
離開宜秋宮往崇仁殿去,正好就在那裡看到了太子。
徐杏既然想好了要怎麼做,這會兒看到太子,她自然不會再逃避。徐杏走過去,大大方方朝太子行禮。
太子多少是了解身邊這個女孩子一些的,自上次太極宮那邊見到她時她對自己已經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態度,他就知道,她心裡多半是有主意了。
而且這個主意,他也能猜到是什麼。
所以,這會兒看到她人過來,太子直接對兒子說:「孤有話和杏娘說,你先出去玩。」
雁奴看看父親,又看看徐杏,然後難得不黏著徐杏,乖巧的就先退了下去。
曹安有等幾個內侍官也很有眼力勁,不等太子打發他們走,就直接默聲行禮跟著雁奴一道退下。
徐杏從身上取出那塊玉石,捧在掌心遞到太子面前:「此物太過貴重,臣女不能收,特來交還給殿下。」
太子目光淡淡掃過她手掌,沒接,只是又抬眸望向人說:「杏娘,孤想和你談談,你先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