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著葉子時,柳盈盈曾夢到。
她住在一座無比恢宏的巨大宮殿中,穿著素白宮裙,孤獨眺望著窗外飛鳥。
當時夢境斷斷續續,十分虛幻迷離,所以柳盈盈根本沒當回事。
可隨著懷了二胎,這夢境越發的真實。
不論是空無一人的奢華宮殿,還是宮裙上如同銀河流動的絲線。
亦或者,是那永遠飛不出視線的金色飛鳥,身上掉落的一根金色翎羽。
所看,所聽,所觸。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真實,真實到讓柳盈盈覺得心慌不安。
所以她在夢境之中,開始逃。
可柳盈盈發現,夢境中的她就如同那隻金色飛鳥,不論怎麼逃,都逃不掉。
每一次逃離,都會被無窮無盡如同潮水的黑暗,將自身淹沒。
每次深夜驚醒,如溺水得救的柳盈盈,都會使勁縮到葉凡懷裡。
只有那炙熱的體溫,鏗鏘有力的心跳,才能驅散那份令人窒息、絕望的黑暗。
也只有如此,才能讓柳盈盈確定那只是一個夢,此時此刻的溫暖,才是真實存在的。
柳盈盈輕輕撫摸著小腹,囈語呢喃道:「小傢伙,是因為你跟葉子嗎?那季扶風,是不是為了你們而來。」
「……」
註定沒有答案的詢問,讓柳盈盈沉默了許久。
她忽而抬頭,透過窗戶望向雞鳴湖,恰巧有一隻麻雀從牡丹山掠過。
一根金色翎羽,緩緩從空中飄落。
柳盈盈身體一僵,下意識眨眼。
可如墨的夜色里,再無金色翎羽的痕跡,仿佛剛才看到的那一抹金色,只是幻覺。
柳盈盈怔怔望了許久。
月色如墨,那漫天的星辰像是丟不掉的心事,始終高掛。
柳盈盈緩緩伸手,向前虛抓了一下,卻什麼都沒抓到。
……
……
七月的最後一天。
風和日麗,碧空如洗。
距離東海市千里外的海域,突然掀起了數百米高的巨浪,但這巨浪並沒有湧向岸邊。
而是。
緩緩向兩旁退散開來。
隱約可見,那是一道刺目金光呼嘯而過。
而金芒追逐的目標,赫然是一位身穿破舊道袍的老者。
季扶風整個人都麻了。
以前聽說過弒仙箭的威名,如今親身體驗,簡直是罵人的心都有了。
太***噁心了!
無時無刻都要全神貫注小心謹慎,一分一秒也不能停下腳步,否則就會被弒仙箭追上。
「老夫若不是還有要事在身,一定要將你收服,還不給老夫滾!」
季扶風罵罵咧咧的。
忽的。
弒仙箭扭頭就跑。
季扶風一愣,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曾射殺仙人的弒仙箭,竟然跑了?
是我季扶風比仙人還要強那麼一點點,還是已經練成了言出法隨?
就在季扶風自我懷疑之際。
莫名的頭皮發麻,身體止不住的顫慄,一股無比沉重滄桑的歲月氣息轟然降臨。
他僵硬的扭轉脖子,向身後看去。
只見一扇散發著無盡飄渺氣息的金色巨門,立於虛空之上!
季扶風在這道門前,渺小的如同蜉蝣,只一眼便是心神震撼面露恐懼。
「仙門降臨了!」
……
幾乎是同一時刻。
雞鳴湖,蘇清歡似有所感的抬頭望去,眸中既無意外也無懼怕,只有平靜。
她望了一眼牡丹山,又神念掃了一圈雞鳴湖,化作流光飛向仙門。
不過幾個眨眼。
蘇清歡就看到了那道門,以及……季扶風。
「……」
季扶風退了數里,這時候的玉女觀,是絕對不能招惹的。
哪怕,他的境界要小勝一籌。
可。
讓季扶風窩火的是,蘇清歡竟然沒有看仙門第二眼,而是追了過來。
「蘇道友,你這是何意!?」
「季扶風。」
蘇清歡平靜道:「我不想與你動手,只想問你幾個問題。」
「老夫為何要回答?」
「回答與否,那是你的事。」
「……」
季扶風看了眼躲在遠處,隨時尋找致命一箭機會的弒仙箭,沉聲道:「那倒是可以聽聽。」
嘴上這麼說,身體卻又退後了百里,雙手掐訣隨時準備跑路。
蘇清歡並沒有追,隔空問道:「我有一個師姐,疑似被擄去了七彩宗。你,可有辦法。」
「沒有。」
季扶風遺憾道:「既然去了七彩宗,那便是沒救了,無人能脫離那位的掌控。」
蘇清歡蹙眉,正要繼續問,被季扶風打斷道:「老夫不能說,也不敢說。事關七彩宗,老夫愛莫能助。」
蘇清歡頷首道:「那,就沒問題了。」
說完。
又想起什麼似的,隨口道:「照顧好柳盈盈。」
季扶風眼神閃爍:「……老夫聽不懂你說的話。」
蘇清歡嗤笑道:「你最好是真聽不懂,也最好什麼都不要做。否則我那徒兒,定不會饒了你跟你背後的存在。」
季扶風撇嘴道:「他?一個小小化神,壽元只剩下十幾二十年,就算吃下道仙果,也奈何不了老夫,更別提老夫背後的——」
話到一半,戛然而止。
季扶風冷笑道:「蘇清歡,你在套老夫的話?」
蘇清歡意味深長道:「難道不是你主動說出口,想讓我轉告給我那徒兒,讓他切莫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
季扶風不說話了。
蘇清歡遙望向百里外的道袍老者,說道:「不論你來這下界,潛伏在柳盈盈姐妹身旁,有何圖謀。但,最好別把事情做的太絕。我那徒兒的性子,我比你們誰都更了解。」
季扶風又撇了下嘴:「遇事不決,就喊師父喊師姐喊幫手,動輒躲在他人身後的性子是吧?老夫可真是……太害怕了。」
蘇清歡並不多言,只是輕聲道:「仙門開啟後,帶他一起走。」
季扶風深深望了蘇清歡一眼,有些意外,有些驚訝,也有些無奈。
最終。
他搖了搖頭:「老夫不是七彩宗,沒有那通天的手段。即便有,也不會帶他走。」
蘇清歡呢喃道:「先天道體與純陽之體的子嗣,如果不夭折的話,或許真能成仙吧。」
季扶風臉色終於變了:「蘇清歡,你——你這是何意!」
「命宗將這下界,當做貴人們的買命之地。大人物將這裡,當做閒暇無聊時的玩樂之地。」
「七彩宗要來下界尋寶貝,星源教未死的傢伙躲在這,還有些老東西於此地沉睡……」
「仙門更是強行困住了玉女觀,種了兩千年的因果,也是時候摘取了吧?」
「你背後的勢力,則費盡心思遮掩柳盈盈柳依依的體質,甚至封印她們的記憶。你們,又是如何知道下界有純陽之體的?」
「這下界究竟藏著什麼秘密,讓你們這般趨之若鶩。上界,哦不……你,甚至你們,都可能不是上界之人。」
「……」
季扶風面色再一次變了,變得極其難看:「蘇清歡,你究竟是哪一位的轉世身!」